古早虐男文

作者:泼墨晚霞

霁非晴却不知今夜翠倚峰,有两人正念着自己。

她刚从灵墟出来,挂念着吞灵经记载的吞噬之招,想在翠倚峰想寻个活物练手。

这是一桩难事。

翠倚峰的野味,快要被师兄和她吃光了。

霁非晴在翠倚峰走了几圈,忽听半人高的嵩草有异物走动的窸窸窣窣声,她捡起一块石头朝异声打去,竟是狸奴凄厉的惨叫。

霁非晴登时住了手,一只通体黑色的狸奴一瘸一拐从草堆跑出来,狸奴碧绿瞳孔惧怕的盯着她。

霁非晴微皱鼻尖,目中是鲜少流露的心疼。

寻常她在路上遇见狸奴,都会停下逗好一会,若离洞府近,还会回洞府寻吃的带来。

据爹爹说,她拐回洞府的狸奴,少说也有二十余只。

她离家那么久,也不知它们会不会想她。

霁非晴后悔方才打伤它,她往前一步,它就警惕后退几步,口中发出警告的低吼。霁非晴停下,它的身影几下在前方消失,跑没了影。

她失落的继续寻找活物,终于在千灯河边捉了只山鸡,山鸡扑腾的厉害,哦哦大声乱叫。

她怕鸡叫声惊动师兄,紧张四望后,左手拎起山鸡,右手凝聚灵力,再依照吞噬口诀运转灵力直入鸡身。

一缕鲜红微光自霁非晴掌心相贴处猛然灌入,顷刻山鸡立时叫不出声,身体软了下去,肥美诱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吞噬只有一招,就是吸食。

以掌心相贴,凝聚灵力默念口诀,可吸食修真者灵力据为己用。

若对方仅是普通人,下场就如这只干瘪的鸡尸。

霁非晴恍然大悟,她刚扔下鸡尸坐千灯河岸,想感受体内微少的生命之源。忽然一声滔天怒吼自远处炸响苍穹。

大地震动,密林哗哗作响要拔地而起,问剑广场的钟声咚咚急声大作,寒山上下灯火骤然如星群亮起。

几息间问剑广场聚集大半山门弟子,杨轶声洛雨书等人率先赶来,闻奉仙与方禹信紧随其后,俱神情凝重,祭出法器严阵以待。

钟已渐渐熄声,但焚魍君的怒吼声声震耳,震得人人面色发白,心头突突狂跳。

镇派瑞兽大多时候在沉睡,一旦发出警告声,轻则代表魔气降临或有威胁,重则整个山门处在危难存亡关头。

而焚魍君,几百年从未躁动过。

闻诸亭在人群里没见着杨铮,匆匆跑去问杨轶声。

杨轶声和洛雨书闻言,四处寻杨铮,却见不止杨铮没来,霁非晴也没来。

寒山异动之际,杨铮反应极快,以为是哪派魔道人攻打上来,立时就要跑下翠倚峰。

他脚步一拐,危机时刻也顾不得门规,御剑急速至浣月阁,却见浣月阁幽黑无人。杨铮喊几声都无回应。

他心急如焚,立即飞往松竹林,果然见霁非晴立于林中,她正打量四周东倒西歪的松竹,神情茫然。

宁衡舟也在身旁。

陡然莫名不悦丝丝渗入胸口,一息间脑中闪过霁非晴和宁衡舟各种夜深独处的画面。杨铮心烦意乱,但此时不是多想之时,他皱眉急声道:“快上来,似有魔道攻打上来,我们去问剑广场看看。”

霁非晴恍然大悟,没上杨铮的沧海剑,反而祭出月明剑径直朝峰下飞去,白衣很快剩一道残影。

杨铮朝宁衡舟道:“上来罢。”

宁衡舟踏上沧海,沧海剑立时以惊人之速俯冲而下。宁衡舟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里能在飞剑上站的稳。

他直直从剑左侧仰面落下,惊慌害怕还来不及感受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一只手旋即扯单手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回剑上坐稳。

杨铮沉声道:“坐稳了。”

沧海剑如箭矢飞射出去。

焚魍君的低吼已经停下。

杨轶声从清幽林回来,方才躁动不安的焚魍君又陷入沉睡中。

他在众弟子脸上一一审视过,扬声道:“我刚才去查探过,门派禁制未破,也未见魔气未入侵之象,但也决不能掉以轻心。从现在起,由碧云峰高若水、青阳峰苏会知各带八名弟子轮流巡山,发现异处,即刻向我禀报。”

高若水和苏会知齐齐应是。

各派弟子近来也无人下山,亦不该有魔修混入其中。

闻奉仙道:“时下哪里都不太平,兴许是有魔道中人从寒山路过。我在仙音楼也常见楼外有魔修经过,镇派瑞兽也闹得不得安宁。”

“警惕就好。”

杨轶声宽慰一些,命弟子先行散去,为求保险,请闻奉仙、方禹信及各峰峰主留在问剑广场坐镇一晚。

霁非晴不动声色走入人堆中离开。寒山清贫如洗,魔道中人怕根本看不上这小门派,多半是因自己用了吞噬,泄露魔气,方才惊动焚魍君。

若是第一日比试时她当众用此招,后果不堪设想。

霁非晴加快回浣月阁的脚步,她想着吞灵经,想着魏行好意的劝阻,连宁衡舟跟在身旁都未察觉。

宁衡舟落了霁非晴一步。

漆黑山路旁悬着纸灯笼,月华如水照在青山密林间,白衣在烛光与月光里穿梭,整个人都笼罩一层朦胧仙意。

地动山摇那刻,宁衡舟以为寒山生变,惊慌之余从听雨阁一路奔逃,但脚下晃的太厉害,树木拔地而起又重重砸落,他不知往哪里走,只得四处躲藏。

恰好撞见霁非晴衣袂翩翩立于千灯河畔,月明剑张开淡白微光,而她在风云变色间从容不迫。

倾斜世界中,漫天黄土烟尘,漫天落石飞物皆在此刻静止。

宁衡舟突然就像找到主心骨,他匍匐在地上,手抓住野草,一步一步慢慢挪向霁非晴。

在还有五步之遥时,一棵苍天大树轰然朝他砸下,那时过往的经历如走马观花在眼前回放。

他经历过几次险境,头一次知道,濒死前会看到一生旧事。

那棵巨树离他仅有一两尺,忽然像如水月色的淡白微光挡在他身前,眼前景色飞快倒退,他缓过神时,已被大师姐拥在怀里带到安全的地方。

三言两语道不尽救命之恩,答谢的话亦诉不尽心绪激荡。宁衡舟氤氲朦胧泪光的凤眸亮若晨星,他的嘴唇动了动,好似有千般话想同她说,但连一个谢未说出口,大师兄便踏剑而来。

宁衡舟望着眼前背影,忽而一步上前与她并肩而行,灼灼目光望她美丽的侧脸,他道:“多谢师姐。”

霁非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她未看宁衡舟,却觉那道目光仍在自己脸上。

霁非晴停下脚步,宁衡舟也停下。

霁非晴转身看他,宁衡舟亦转身凝望她。

他的面色比先前病殃殃的样子红润些,漂亮上挑的凤眸一错不错凝望自己,朴素外门弟子的淡蓝外衫穿在他身上,不损半点矜贵气度。

霁非晴忍不住问:“你这么无礼盯着我作甚?”

朗月清风下,霁非晴冷然望着宁衡舟,那里分明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还有些凶。

但宁衡舟全然不在意。

名为悸动的情绪促使心脏极速跳动,眼前一幕是白衣从天而降救他于危难之间,一幕是她立于险要关头的沉静自若。

冰肌玉骨,白衣翩然。

剑起风华,宛若神女。

宁衡舟根本难以将目光移开。

他极力克制波涛汹涌的情绪,抿起浅浅一笑:“这是大师姐第二次救我。”

心绪翻涌,他的声音竟带上丝颤音。

“从今往后,衡舟愿为师姐下刀山火海,肝脑涂地。”

霁非晴不屑道:“你实力低微,我要你的刀山火海有何用?”

霁非晴的直言直语倒真让宁衡舟无语凝噎,继而窘迫的低下头。

也是,他又无实力又无背景,就算师姐有事差遣,他也做不了甚么。

宁衡舟有些失落,正陷入自我怀疑中,又听霁非晴道:“我不要你的刀山火海,你只需让我……”

他听霁非晴话说一半正疑惑,不禁抬眸看她,却见霁非晴放在月明剑上的手向他靠近。

那只莹白的手,似要抚上他的脸颊。

宁衡舟面上红意更甚,身体却躲也不躲,眼睛看着她也不眨一下。

她的手快要碰上来了。

风吹起额前的碎发,宁衡舟屏住呼吸。

杨铮从后头山路上来,偏巧撞见这幕:“师妹,宁师弟,你们在这里说甚么呢?”

杨铮只见霁非晴手垂落下去,面上无半点其他情绪,心稍安下来,几步走到二人中间。

宁衡舟简短回道:“担心魔修入侵之事。”

他们三人往前走,谁都不说话,一时只有寂静山林虫鸣和脚踩泥路的声音。

杨铮仍惦记先前去找霁非晴所见一幕,眼看快到浣月阁,忍不住问起:“怎么我去找师妹时,你也在?”

他话不是问霁非晴,而是问宁衡舟。

宁衡舟回道:“同住一峰,路上恰好遇见,师姐还救我一命。”

宁衡舟侧眸瞥目视前方的女孩,心底忽然有隐秘的欢喜。他将霁非晴相救之事同杨铮说起,又隐去方才的事,杨铮心口堵的一口闷气散了些。

扶玉楼在上边,杨铮本与他们并不顺路,宁衡舟想等杨铮一走,再与霁非晴继续方才之事。

马上就要和杨铮分道,他神情不由欢快些,却听杨铮道:“为不出甚么纰漏,我送你们回去吧。”

宁衡舟下意识想拒绝,偏没任何理由拒绝,闷闷道了声谢。偷偷瞧霁非晴,却听她甚么都不说,和杨铮并肩走在一起,杨铮同她轻言细语提起明日试炼一事,霁非晴也轻声回答。

他渐渐跟不上两人步伐,索性慢下几步,假意欣赏山林明月夜景。

等看不清两人离去的背影,宁衡舟才郁着脸缓步跟上,胸口却倏然涌上一股酸意。

什么时候,才能站在师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