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刀二十年

作者:三纸梨

庭院宁静,美人安眠,花凋叶落,人茫情殇。

雾蒙蒙,天空斜洒下绵绵细雨。混着桂花的香氛,这雨水也是甜的。

树上凝挂着晨露,深蓝的天色带着清凉的秋风吹落树叶上的露珠。滚落的露珠垂落在穆舒的手背上,化开散成水花。

绒白披肩已经被雨露打湿,清蓝翠纹裙也已湿透,微透有些贴身。她耳侧的发垂散在胸肩,胸前衣裳似透明如纱。发梢挂着水珠,细雨轻滴,有水珠沿着发丝滑落至锁骨。

均匀的呼吸伴着甜甜的花香,雨水飘洒在她的颜面眉间,落在此起彼伏的胸口,朦胧之间可窥细白嫩肤,犹如雾里看花。

凌尘已被凉风冷醒。那些伤口在秋雨的洗礼下有些微疼,并无大碍。他隔过中间的圆桌,深情的看了对面的女子良久,愣愣出神,可能沉醉其中。

不知望了多久,回神时,风好像大了。他回房取出了自己的外套,来到桂花树下,俯身将外衣披在穆舒的身上,这外衣已经在穆舒的巧手下焕然一新,血迹都已洗清,破口的地方也被细密的缝补好了,却看不出一点补丁,犹如新衣。

硕宽的白衣,裹着小小的身子,可人儿的睫毛微翘,怀有几分诱人,虽然天凉,但实在不忍唤起。凌尘已经无法入眠,离开又难免担心,踌躇之余,隐约看见朱唇合动。

凌尘不愿去听,他害怕听见别人的名字。他拧起昨夜饮尽的空壶寻去厨房。

厨房内简单干净。翻遍几个储物柜也没找到桂花,可能每次都是现攒的?放弃寻茶之后,仔细打量周围,在灶台旁边的木地板发现了一个提手,向上拧起,一大块暗木格呈现出来。

暗木格里储放着几大罐酒缸。大喜,捧出置于身前,还没揭盖,已有扑鼻的酒香袭来。这深山老林里,还能有此美酒实在令人心情愉悦。好东西怎么能藏起来呢?左一缸,右一缸的捧在怀里,手提空壶,阔步归去。

回到庭院,穆舒还在树间香眠。天色已经清亮起来,变成了浅白。

林玥已经起来,她去舒儿房里发现无人,想是否出意外,急赶往庭院查看,老远就看见从厨房出来的凌尘,偷偷的摸在他的身后,一路跟随探视。果然找到了舒儿,但是她只在一根木柱后静静的看着。

凌尘将酒灌入壶中后,置酒缸于地上,轻斟满两茶杯酒。举起其中一盏,邀向穆舒并鞠躬一次,仰头畅饮。这酒香中也带着清甜,微微发涩,是花酒。

再次斟酒,他将茶杯刻意靠近穆舒的鼻,活似挑逗她的味蕾。然后自个笑咧着嘴收回,一口饮下。莫非自己在心里假想着调戏她,有损君子颜面。

他也只敢在穆舒睡梦时这样吧。恍然间,他还是听见了穆舒口里唤的名——鹤宇。

心底发酸,笑也挂不住了,提起茶壶猛然灌酒,已经没有刚刚品酒的情绪了,只想一醉方休。

很快茶壶又空了。凌尘直接端起了剩下的大酒缸,狠灌不停,灌的太快,酒洒在了他的前衣上。

已有醉意,摇晃中灌完一缸。他抬手在衣袖上拭去嘴边的酒渍,苦中作乐起来。

远处的林玥侧身贴在木柱后,探头观望着,不知为何,眼里热泪盈眶。他大概是喜欢舒儿的吧?扪心自问,心里却丝毫的不想承认。她从腰间取下一块鹅黄手巾,拂去泪水。

秋雨缠绵不断,地上除了雨水,还有一地的桂花与桂叶,清甜却带萧条之感。

凌尘手中无刀,却迎风舞武,一招一式带着几分醉意,潇洒豪爽间带有几分心事?也许出生入死的他早就练就铜墙铁壁了,可是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总是为穆舒轻易坦露。原来自己并不是刀枪不入,原来自己不过是被岁月磨平的锐石,原来自己也会为一人魂牵梦绕。

他费力在雨中狂舞,累了就跪在地上,任凭风雨吹打。他看向穆舒,她还没醒,眉头深锁,是否深陷苦忆之中?而她念的那个人不是我……

垂首,头可磕地,溅起的雨花喷散在他的面颊上,这一刻,没有所谓的杀父深仇,没有所谓的至亲兄弟,只剩自己与那颗毫无戒备的心。

君为美人失心神,汝为君泣不成声,

若要坦心吐情长,宁可默守佳人欢。

林玥很想扶起跪地不起的他,他那样的黯然落魄是从不曾见过的,即使以前每次的生命垂危,也是一副铮铮铁骨。但如此的他并不是为自己,她感觉心像被什么捂住,透不出一点血流。

尽管舒儿把自己当做姐姐,可是自己永远把她当做主人,这条命是舒儿给的,虽已姐妹相称,但自己把她当成再生父母。没有舒儿,自己是无法苟活的,她是自己血液里的一部分。喜欢舒儿的他,属于她的,自己是不会去争抢的,就算喜欢只放在心里,默默的守着就好,只要他,她幸福。

凌尘一身泥泞,爬起身,捧起另外一罐酒缸,此时已经站立不稳了。他直接环腿席地,痛饮起来。如果爱一个人是给她自由,此刻的凌尘并不想把她让给她痴痴挂念的鹤宇。无形的情敌是最难对付的,宁愿鹤宇出现在此地,与他一战到死,好让自己输的彻底。不过是先入为主,人心就是如此难以捉摸。

喝完剩下这缸酒,凌尘扬手瘫倒在地,酒缸一路滚到圆桌下碰到藤木椅后才停了下来。醉意已经冲昏了头脑,他笑着看天,什么也看不清,有雨滴跌入眼中,涩涩的刺激出眼泪,他突然闷闷的笑了起来。

侧头望见穆舒的裙摆,来了兴致,他摇摇晃晃的起身过去,想将被雨黏贴在一起的裙摆束束捋顺,昏醉中已然没了轻重,从脚踝处往上触裳,刚到膝盖,捏着穆舒的裙子就用力过猛,披在她身上的外衣也跌落在地,胸前玉峰也是春光乍现,如暖阳白雪看得人心神荡漾。

穆舒被突来的扯裙闹醒,圆眼惊看着眼前醉不成样的凌尘,没明白情况的她,正要坐起扶住似摇非倒的凌尘,“你!怎么醉成这样了?”没有大发雷霆,语气里反而带着关切的责备。

凌尘醉意不轻,没待她说第二句话,托着她的下巴,抬起脸,就亲了上去,由她反抗也毫不手软。唇上还是余香如蝶,翩翩飞落在他的心上,可以听到她的呼吸一促一促,她的心情是不是也很有节奏的小鹿乱跳呢?

心神荡漾,求之若饥,她反抗之余撇开了唇瓣,侧脸避开。凌尘并未停下,顺着脸颊亲向脖颈,吹弹可破的嫩肤也被吸允微微泛红起来,她双手拼命捶打起凌尘的胸襟。

白肤的触感带着清香,让醉了的他仿佛置地于花海中,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握住她饶打的双手,半跪压扶在她身上,将脸埋在了微露半掩的玉峰之间,侧脸蹭着时起时落,柔软至极。多想沉睡其中,忘却世事纷扰,只此长眠。

方才极力反抗的穆舒,此时并没先前那番激烈了。慢慢停下手来,看着伏在她胸口沉沉昏睡过去的凌尘,满身酒气,犹如孩童的睡颜,丝毫没有冒犯的歹意,渐渐也少了许多的气愤。这个说要保护自己的男儿,此时毫无戒备躺在自己的怀里,安静的呼吸着。

她不禁自省,如果说得不到的才是最让人记忆犹新,那么眼前人是否更该好好珍惜呢?她抽出一只手,缕开凌尘额间的散发,眉上那道伤已经长出嫩嫩的新肉芽,这般帅气的脸怎可留疤呢?有些心疼,玉手轻轻触了一下那道伤痕,倘若他不用到处奔走,或许会与之相伴……

自己也很惊奇,怎会对这三番两次夺吻男儿心生好感呢?或许自己的心被封存太久了,在他闯入时,一股脑儿的情感再也无法抹藏,蜂拥而出。自己不再孤身一人,这是梦中也在祈愿的事情……

晃神间,林玥满目惆怅的映入眼帘。慌乱中穆舒羞红了脸,垂眼扶起醉倒在怀里的那人。林玥也想上前帮忙,可她不敢靠近凌尘,在心里总保持着一定距离,那是她不敢逾越的坎,只得望着舒儿将他搀扶起来,心里别是滋味。

醉人自是全然不知,口里还唤着:“穆舒……跟我…一起,好么?我的……舒儿……你真美。”

杵在雨里的两人,大眼对小眼,尴尬无言,穆舒心里是揪心的甜,林玥心里却是揪心的苦。

“神女,你千万……等我,呵呵……我带你飞天似神仙,好么?”不醒人事的醉者,一手搂住穆舒的肩笑的跟疯子似的。

“咦,林玥也在?你……”凌尘头瘫在穆舒的脖颈间,不好好站着,伸手指着林玥断断续续的说话。

林玥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心里期待着他要对自己说什么。两只手在背后纠缠不止,绕来绕去的扭捏在一起。

“你们……淋雨干嘛,额,嘿嘿,我……跟你说,林玥你……照顾好我的舒儿,以后我定会好好感谢你!”凌尘笑着搂着穆舒的腰。

穆舒伸手捂住他的嘴,苦笑着:“别把他话当真,什么我的……你的,他喝醉了,现在糊里糊涂的。”

林玥也强颜欢笑:“嗯,我知道的……呵。”

“那我扶她回房了。你去帮我看看那人。”穆舒用头示意庭后湖泊那边。

伏在她身上的凌尘,一把揪过她的脸,“什么……那人?不会是别的汉子吧,我……去拿下他,是不是……鹤宇?”

穆舒用手扯下他那只钳住面颊的手。看了他一眼,“你醒了?就不要倒在我身上好吗?”

凌尘又立即没了力气,瘫软爬在穆舒身上,“我就没喝醉过!让他过来见我!”这句话是他口齿不清说出来的。

“我扶他回房,你去吧!”穆舒有些不耐烦,拿他没折。拧起醉瘫如泥的他摇摇晃晃的走着。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林玥感觉很般配,雨水吹得好凉,她突然觉得鹤宇真的比不上他跟舒儿在一起。

远远的还能听见凌尘在吃力的乱喊:“他……在哪里?找过来,决……斗!”

鹤宇!我们决斗,为了我的女人。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