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令狐狐将娇艳的花瓣倒进一个小石碗中,细细研磨了一番,看着花汁的颜色,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揭开一只小巧的白瓷罐子,用细长的银匙从罐子里挖出一些嫣红色的软膏子,装进一个细小的瓷瓶中,细心地封好口,这才用一直托盘托着瓷瓶出了房门。
一出门令狐狐就差点被迎面跑来的小簪撞倒,小瓷瓶子在托盘中打了个圈,令狐狐淡定扶稳,随即开口嗔怪:“我哥成天说我不稳重,你看看你这毛手毛脚的,比我还不稳重。”
小簪可淡定不了,简直是激动,原地一蹦三尺高:“小姐,太解气了,武林上都传开了——”
令狐狐好似知道小簪要说什么,立即制止她说下去,转身就走:“别说了。”
小簪偏不识相:“小姐,你别走,你听我说啊,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武林中到处都是鸽子,每只鸽子身上吧都有一张……”
令狐狐态度坚定:“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不要再议论这件事情。现在我要去见嫂嫂,你去干活吧。”
小簪摸不着头脑,:“干什么活啊?”
令狐狐:“院子里不都是鸽子吗?把院子里的鸽子粪都收拾干净了。”
小簪泄气地望着令狐狐走远了的窈窕背影,叹气:“我这真是给自己找事情做啊。”
令狐狐端着小瓷瓶子,又顺手在院子的一片花圃里扯了一把芍药花,这才进了嫂子的房间。
只见房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一鼎小炉子上吊着一只小小的铜锅子,里面炖着不知什么草药,闻着就让人觉得病气消极。
令狐狐的嫂子岚绣凤正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上毫无生气。
“嫂嫂,今天好些吗?”令狐狐轻声呼唤。
岚绣凤一听问候,委屈地落泪:“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太折腾人了,不知道疼我这个当娘的。”
司徒图和岚绣凤婚后几年无子,突然有了这好消息,夫妇二人都是喜上眉梢。然而岚绣凤怀胎的反应极大,前一两个月几乎什么都吃不下,渐渐地更甚,连粥汤之类的都咽不下去了,每次吃一口能吐两口。
岚绣凤曾担忧,这样下去不但大人受不了,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吃得消?于是司徒图也请了个上了年纪婆子来看,婆子笑说过来人都知道,这不碍事的,若是正常人这么折腾早就受不了了,但怀着胎的反而撑得下去,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这么个经验。
岚绣凤也只得这么忍下去,咬咬牙到了五六个月,勉强能吃东西,但还是经常起不得床,寻医问药的,郎中也只敢开安胎的方子温补着。
令狐狐笑着宽慰:“嫂嫂,孩子是喜事,心情好些身体就也能舒服些,可别这样胡思乱想啊,来,我来给嫂嫂治一治心病。”
令狐狐说着把刚采来的新鲜芍药花放进桌上的一只土定瓶里,又推开窗让空气流通,屋子里立即显得亮眼了许多。令狐狐这才拿出那只细小的瓷瓶,笑着说:“嫂嫂,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这是我新酿的胭脂呢,你平时最喜欢的,这次和往日的还不一样的,我来给你试试。”
岚绣凤哭笑不得:“我都这样子了,还用什么胭脂,我知道你喜欢鼓捣这些东西,我现在怀有身孕邋里邋遢的,暂时用不着这个,你快拿了去自己擦吧。”
“嫂嫂,越是这时候越要花些精神打扮自己,越漂亮心情越好,心情一好,人就精神很多,身子也舒服很多,来。”令狐狐说着从瓷瓶中挑出胭脂来晕开,给岚绣凤的脸颊上涂了薄薄的一层,让后哪来铜镜给岚绣凤看,果然岚绣凤比刚才看上去显得容光焕发。
令狐狐笑问:“嫂嫂,美不美?”
岚绣凤大喜:“狐狐,你那里还有什么新奇的东西,都给我拿过来。”
令狐狐得意:“好好好,等我拣些最好的送来。”
岚绣凤美滋滋地照着镜子,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脸上立即又阴云密布,“狐狐,你知不知道杨翦好像出事了。”
令狐狐笑容隐去:“嫂嫂安心养胎,不要理江湖中的事情。”
岚绣凤:“我也不爱理外面的是是非非,只不过我担心的是,杨翦的丑事被抖落出来,和我们惑众门没关系吧?不会是你哥他为了报复——”
令狐狐轻声打断:“嫂嫂,这芍药花以后我天天给你送来,看着漂亮的东西,人也会高兴的。”
岚绣凤哪里听得见什么花,还是担忧:“我担心,你哥他做什么傻事,那杨门毕竟不好惹……”
这时候房门外有弟子来报,“袭月峰杨门的人找上门来了!”
岚绣凤:“什么!”
令狐狐怕岚绣凤受惊吓,连忙安抚:“嫂嫂,我哥出门未归,我去看看。”说完不顾岚绣凤阻拦,出了房门,问那个弟子:“杨门的什么人?”
弟子惶恐:“好像是杨门的杨三少主杨翦。”
(2)
惑众门外有一道竹林防护,竹林外,杨翦带着何昊飞和几个杨门剑客气势汹汹而来。
而令狐狐并没有带惑众门的弟子,身边只有小簪。
令狐狐见了杨翦,幽怨地问:“不是说好了,从此一别两宽,此生不再相见,你来干什么?”
杨翦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令狐狐,说:“我来是找你问一件事情。”
令狐狐看杨翦一身银白的软甲,骑着白马,好一个英俊少年,心想是个一表人才,可惜是个渣男。
杨翦也盯着令狐狐,今日的令狐狐不再把容貌遮遮掩掩,圆中带尖的脸蛋,一双机灵的妙目,那嘴角弯弯,哪怕现在是在愠怒,也总像是微微笑,一身纱衣仙气飘飘,把一边的何昊飞都看得呆了。
何昊飞那天在袭月峰下没有去,这是第一次见到令狐狐,一看就低声说:“三少主,这样的神仙妹妹你退婚,外面的莺莺燕燕有那么好吗?你是不是瞎了……”
杨翦皱眉:“闭嘴!”
令狐狐迎着杨翦的目光,冷笑问:“你要问我一件事?难道是那天给我的饰物后悔了?想找我要回去?”
杨翦早已瞥见他给的那柄小金剑就戴在令狐狐的脖子上,十分不耐烦地回答:“笑话,我杨翦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
“到底什么事,直说吧。”令狐狐把心一横。
杨翦也索性直接问:“鸽子是你惑众门放的?”
令狐狐:“当然不是了,这种光明正大昭告天下的方式,对于我惑众门来讲太过于光明磊落了,惑众门要是出手绝对是旁门左道的手法。”
令狐狐不按牌理出牌的套路,杨翦已经十分熟悉,何昊飞简直听不下去,问:“还有这样说自己门派的?这漫天的鸽子爆人隐私,弄得武林中人人尽知,还暗戳戳的不留姓名,这还不是旁门左道是什么?”何昊飞越说越激动,越说话越多,直到看到杨翦正斜着眼睛瞪他,这才勉强闭嘴。
令狐狐不急不慌,问:“杨翦,我说鸽子不是我放的,你不信?”
何昊飞又紧张了起来,“你少用美人计。”
令狐狐又好气又好笑:“请问我哪里用美人计了,我就是语气平稳态度正常,的问,他是不是不信我。你看看我,衣着暴露了吗?我卖弄风情了吗?”
何昊飞:“你的脸露出来了,那就是美人计,我们三少主最喜欢女人,现在也是栽在了美人关上,就是你们惑众门放出鸽子写我家三少主的坏话,闹得人尽皆知,你现在还不承认,还在这里魅惑我们三少主。”
杨翦气得快要翻白眼:“你能不能再大点声嚷?我怕住在深山里闭关练功的聋子还不知道这事。”
小簪本来在来的路上被令狐狐叮嘱过不要多说话,此刻也是忍不住了:“我们小姐说了不是她做的,那就不是她做的。”
杨门剑客此时也纷纷帮腔:“她说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就算不是她,你们惑众门也脱不了干系。”“没错,就是惑众门的掌门做的!”“旁门左道就是旁门左道!”
双方吵成一团,令狐狐并不搭理那些剑客,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杨翦,问:“杨三少主,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不信?”
杨翦眼皮都没有抬起,“嗯,我信。”
何昊飞和杨门剑客一听吓得差点跌倒,怎么着?杨门现在是上门来找惑众门的麻烦,小妖女这么蛊惑一句,您这就说信了,那还闹什么呢?回去算了。
“信?信她个大头鬼!”一个尖利的女声。
大家顺着声音一看,是一个脸儿尖尖相貌有些刻薄的俏丽少女。别人还好,令狐狐看到这个少女立即就炸了。
令狐狐也大喊大叫:“林故意,你说什么?”
杨翦略一打量,心想:林故意,她就是林故意。
林故意一看令狐狐急了,心里更加得意,摇头晃脑地说:“令狐狐,你想嫁入杨门,可是人家杨三少主不愿意娶你,要娶我,你还急了,开始用你们惑众门那点子三脚猫的旁门左道闹事,呵呵,怎么着,你从小就什么都争不过我,现在也还是争不过我,所以你就恼了?哈哈哈!”
令狐狐一听就涨红了脸:“什么我从小争不过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
何昊飞好不容易忍了半天没说话,这会儿终于绷不住了,但只得隐忍着低声说:“这个林故意确实没有令狐狐好看。”
本是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众人都望着何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