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众门

作者:一介布头

(1)

一道剑气划过长空,只见长剑飞舞。

杨翦穿着紧身的练功衣,在院子中舞剑,纵横跳跃、英武潇洒。

令狐狐略显无聊地拖着腮,坐在门槛子上目光随着杨翦上下翻飞,心想这小子细腰乍背的还真是矫健,颜也不差,只可惜了是个渣男。

令狐狐转眼间在杨门已经躲了数日,早已经过了答应给武林中那些门派一个交待的期限,不知道他们找不到令狐狐,也不知道司徒图躲去了插刀教,他们会不会把惑众门给拆了。

可是人家杨翦三少主说了,就算把惑众门给拆了,他也能给再盖一个出来,人最重要,令狐狐兄妹在,惑众门就在,一个宅子并不能代表什么。

好叭,说得也在理。

只不过,总是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想到这,令狐狐强打精神,喊:“杨翦,杨翦,你快别练了!”

杨翦像是没听见一样,依然在舞剑。

令狐狐想了想,捏着嗓子柔声喊:“翦哥,翦哥哥——”

杨翦似乎浑身一震,剑差点脱手,强行稳住心神,继续练功。

令狐狐眼珠转了转,“哎呀,我……我这里……好疼……怕是生病了……”

杨翦一听立即停了下来,把剑一收就要走过来。

突然令狐狐的头顶出现一只苹果。

令狐狐抬头,见何昊飞拿着一只苹果递在眼前,他的嘴里也塞满苹果一动一动地嚼。

“令狐狐,你捂着的地方是肚子,不舒服肯定是饿了,来,吃,别打扰三少主练剑。”

令狐狐恶狠狠地蹬,何昊飞不知所措地回头看杨翦,没想到杨翦也同样的眼神蹬着他。

“明白,我又来得不是时候。”何昊飞连忙要遁走。

“再走快一点!”杨翦拿着剑,作势要打他。

何昊飞撒开丫子跑,边跑还边喊:“三少主,你今日该去看长少主了啊!”

杨翦愣住,没错,该去看看兄长了。以往每隔十天半月的,他都要去探望一下长兄杨初雨,总是希望奇迹会出现,也许某一天长兄突然就好了,就像他突然的病倒,都是那么突然。

“你等我,我要去看看我的长兄。”杨翦交代。

令狐狐:“我也去!”

“你哪也不要去,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就在这里等我。”杨翦说完拔腿就走。

令狐狐自言自语:“唉,早知道和这个人在一起这么无聊,我就和唐小柴去查案了,肯定更有意思,唐小柴啊他肯定是我要去哪,他就带我去哪。”

杨翦一阵风地走回来,拉起令狐狐就走。

杨翦冷着脸,令狐狐得逞偷笑。

(2)

杨初雨的院落,在杨门大宅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院落因常年无人走动而杂草丛生,杨翦也曾派人修剪过,可是杨初雨坚持不让拔草,说难得这个院子里,还有些生机勃勃的东西。杨翦听着心酸,也不再让人来修剪了。

屋子倒是精致舒适的,甚至比别处都要用心,看上去是乔氏这个做娘的真的心疼这个久病的长子。

往常,这里端药送汤的人来来往往,可是今日杨翦和令狐狐刚一踏入院落,杨翦就感觉到了不对,仆从和侍女们都战战兢兢地在门口,看到来人,连忙行礼。

“三……三少主。”一个侍女颤声说。

杨翦凝眉:“你们怎么没有熬药伺候?出了什么事?”

“熬了的……可是长少主他……”侍女看向屋内的方向。

杨翦觉得心里一沉,疾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有一只瓷碗摔碎在了杨翦和令狐狐的脚下,随着瓷碗破碎,里面的药汁也溅了一地,吓得令狐狐躲在了杨翦的身后。

病人的屋子有些阴暗,明明外面是艳阳高照,屋内却要秉烛才有光亮,窗户封闭着,一片死气沉沉。

杨翦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平时静悄悄的,只有弥漫着的淡白色的药气提醒着旁人这屋子并不是静止的。

但今天不同,房中却有人撕心裂肺地哭泣,伴随着摔打瓷器的声音。

“哥!”杨翦走过去。

这才看清楚,在痛哭的竟是杨初雨的侍妾薪儿,这薪儿平时都是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现在衣服凌乱满脸泪痕地伏在地上,泪水冲刷的脸上的胭脂花成了一片。

而平时都在床上昏睡的杨初雨,此刻却披头撒发,孱弱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掐着薪儿的脖子,似乎要置薪儿于死地。

“哥,你这是干什么?”杨翦上前阻拦,却发现杨初雨似乎力气大了很多,心中诧异。

杨初雨看到杨翦,这才松了手,颓然坐在了一边。

“我大哥怎么回事?”杨翦怒问薪儿。

薪儿似乎已经吓傻了,只知道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令狐狐看着脚下的碎瓷碗,说道:“这是什么药?”

杨翦:“我大哥喝的药,都是武林顶尖的郎中给开的,我研究过方子没问题的,而且也派了人时常监督煎药,都是妥当的。”

令狐狐皱眉思忖:“可是,你前几天一直没有在杨门。”

杨翦被令狐狐这么一提醒,猛然意识到,确实最近他们一众人一起去颜帮,没有回杨门,疏忽了很多天。

杨翦立即从地上捡起一个沾了药汁的小碎片,撕了一角桌布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撞在腰间的袋子里,恶狠狠地对薪儿说:“倘若我查出什么,第一个向你问罪!”

薪儿立即抖得像筛糠一样,“三少主,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杨翦不再搭理薪儿,而是上前关切地查看着杨初雨,“哥,你没事吧?”

杨初雨终究是虚弱,坐在一边倚着床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本来微闭着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对着门口轻喊:“她要跑!”

杨翦回头一看,只见薪儿乘人不备仓皇开溜,头上的簪子坠子的都散落在了地上,鞋也落了一只。

杨翦深知,这薪儿名义上是个卑微的侍妾,其实则是乔氏安排在杨初雨身边的眼线,她要跑必然是去乔氏那里通风报信,她又刚刚被杨初雨痛打了一顿,即使只是擦伤,可是这蓬头散发的惨状,让人看了必定以为是受了什么重创。

杨翦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要是让她跑了,如果真是乔氏暗算换了药,那乔氏岂不是知道他们识破了么。

想到这里杨翦刚要去捉薪儿,却听令狐狐幽幽说道:“虽然她只是个眼线,但毕竟受命于人的,罪不至死吧?何必……”

就是这么淡淡的一句话,让杨翦有了片刻的犹豫,薪儿眼看跑到了门边上,这时杨初雨突然目露凶光,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片碎瓷碗的碎片,手腕一抖,这碎片如同暗器,嗖的一声仿佛手起刀落,薪儿吭都没吭一声,就软绵绵地倒下了。

令狐狐惊,这哪里是久病之人的力道?你就是让我吃饱了饭,也不见得能丢得这么狠……

杨翦更惊,他已经数年没有见过长兄如此矫健了,也不禁疑惑地问:“哥,难道你平时都是装病么?”

令狐狐看杨初雨瘦骨嶙峋,腰也就比健壮的人的胳膊粗一点,嘴上满是破皮,两腮深陷、双眼无神,这要是装病,那也太能虐自己了……那定是这药的问题了。

杨翦过去探了探薪儿的鼻息,半晌才低声说:“死了,我去叫人收拾。”

“不行!”杨初雨终于开口了,声音却还是病人一般的有气无力。

“哥?那怎么办?”

杨初雨:“外面的人,也都是乔氏的眼线,不能让他们知道!”

令狐狐看着薪儿的尸体,觉得心惊肉跳:“已经闹出了人命,怎么可能不被外面的人知道呢……”

杨初雨这才把目光看向令狐狐,问:“你是谁?难道也是乔氏派来的?”

令狐狐自报家门:“我是惑众门的令狐狐。”

“惑众门!”杨初雨愣住:“令狐狐……令狐狐,这个名字怎么好像最近总听到屋子外面的人在议论?”

久病卧床之人足不出户,自然对外界的事情知道的迟钝些,但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杨翦:“哥,她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姑娘。”

杨初雨明白了:“三弟啊,你怎么还是看上了惑众门,难道这惑众门是我们杨家逃不掉的梦魇吗?”

“逃得掉的。”令狐狐微笑,“放心,我只是个弃妇而已,你弟弟已经退婚了。”

杨初雨:“退婚弃妇如何能进我杨门?”

杨翦:“她不是弃妇,我退婚是因为想去遁甲门查那件事情。”

杨初雨瞪大了那双无神的眼睛,急切地问:“查到了么?她是不是?她是不是?”

杨翦:“我最终,并没有娶林故意。”

“什么!”杨初雨大惊得简直要站起来,忽地又颓然坐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们要查遁甲门什么事?”令狐狐歪着脑袋问。

杨初雨气得发抖:“妖女,这个妖女,你为了她,居然都不去查妹妹的死了。”

令狐狐冷哼一声:“我要不是看你是个病人,你这一口一个妖女的,我早就怼你了!我暂且发善心,就当你这是夸我漂亮了。”

杨初雨气得快要吐血,手颤颤巍巍地摸向一边的瓷碗碎片。

令狐狐警惕,刚才她可是亲眼看到这个病人用一片碎片当暗器,就把一个女人给杀死了。杨翦也下意识地挡在了令狐狐的身前。

“我会继续查下去的,用我自己的方式,但是我不会娶林故意。”杨翦阴冷但坚定地说。

“你要怎么查?”杨初雨的眼睛此时充满的血丝,杀意正浓。

“你不用管,三个月之内,我肯定给你交代。”杨翦盯着杨初雨的手,见他终于缓缓地把手中的瓷碗碎片给扔在了一边。

令狐狐这才从杨翦的身后伸出了一颗脑袋,问:“杨翦,你还有妹妹?怎么会在遁甲门呢?”

杨翦紧锁眉头:“你刚逃过一劫,别问那么多了。”

令狐狐一看,果然杨初雨还是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她,被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人这样阴森森地盯着,也的确是吓人。

“三弟,你可不要因为这个妖女就迷了心智,夺回掌门之位才是我们兄弟要做的头等大事。”杨初雨看着杨翦,觉得恨铁不成钢。

杨门一共三子,病的病,失踪的失踪,就剩下一个杨翦,难得的是杨翦能力出众堪当大任,但万万没想到,也迈不过这个情坎,还偏偏是惑众门的丫头。

“不要以为乔氏把掌门剑交给你保管,就代表她会把掌门之位给你,她只是暂时堵住悠悠众口,后面还不知道要用什么阴毒的手段对付你!”杨初雨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