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光慵懒而悠闲地过去了。
天色渐暮,卢令令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把窝在身上撒娇的小狐狸抱起来,揉揉它的小脑袋。
“你在家里乖乖的,哥哥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不要乱跑听到没有?”
小狐狸叼了下他的袖子,似乎想叫他多陪它玩一会。
“好啦,我一会儿就回来!”
卢令令带上门,跑到小区门口的超市,把拖欠的电费和水费交了,这个月的财政严重紧缩,只能从饭钱里克扣,想到这里不由得叹息,没爹没妈的人生说多了都是泪。
手机响了,是室友兼班长雷子打来的,他在电话那头声若雷霆,“卢令令,你小子跑哪去了!”
“怎么了?”
“辅导员马上要开实习动员大会,你这孙子上哪玩去了,快给我滚回来!”
“我擦,什么时候通知的?”
“两天前在班群里说的,你长眼睛透气的吗!?”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给忘了。
“我马上来,点名帮我代答一声。”
“你快点!”
他本想跑回家把灯关了,转念一想学校那头的事情更急,这点电费无所谓了,小狐狸一个人呆在黑屋里也会害怕的。
可一抬头,却发现屋里的灯居然灭了,他不禁纳闷,明明刚交了电费,应该不会被掐掉,难道小狐狸学会关灯了?
要回去确认一下吗?算了,先去学校吧,要不然辅导员该发威了。
半小时后,卢令令匆匆赶到学校,正朝文学院的大楼跑,一帮虎背熊腰的男生拦住去路,他虚张声势地喝问,“干什么,拦路抢劫吗?……呃,‘猩猩’哥。”
“王八蛋,你喊我什么?”“猩猩”对头敲了他一下,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真不凑巧,居然撞上了“猩猩”和他那帮小弟。
一伙人合拢过来,把卢令令团团围住,意识到不妙,卢令令连声乞饶,“大哥,我现在有急事,能不能放我过去,忙完了我保证回来。”
“你唬谁啊,我到处找你找不到,今天还想走?”
“猩猩”伸手搂住他,粗壮的肩膀压在卢令令身上,搂着他朝校外走,“别怕,老子又不打你。”
“那你要干嘛?”卢令令舌头都打结了。
他伸手摘掉卢令令的眼镜,戴在鼻子上试试,“我去?看不出你还挺爱学习,眼镜度数这么高。”
“大哥,眼镜还我好不好?”
离了眼镜卢令令连人跟狗都分不清,比瞎子强不到哪去。
“想要眼镜啊?”“猩猩”咧嘴一笑,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跟我来!”
一伙人来到校外一条行人罕至的马路上,“猩猩”让两个小弟看着卢令令,自己和其它人来到马路对面,黑漆漆的路面上车辆往来如梭,在卢令令眼中只有一团团飞快闪过的模糊光影。
“卢令令,你从那边走过来,我就把眼镜还你!”“猩猩”说。
“不带这么耍人的吧!”卢令令说。
“怎么跟老大说话的?”身后的小弟搡了他一下,“老大叫你走就快走。”
“快点,别磨蹭。”另一个小弟说。
“喂喂,要是我被撞死了,你们担当得起吗?”卢令令虚张声势地威胁。
“猩猩”大笑,“把你撞成一坨老子都赔得起,你再不走我就把你眼镜给踩碎了!”说着,他把眼镜扔到地上,作势要踩,“老子告诉你,你今天走,你骂我的事一笔勾销;不走,以后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几个小弟跟着起哄,“猩猩”又说,“你TM不是挺勇敢的吗?敢骂我骂五分钟,今天怎么怂了?”
“我X你大爷!”卢令令怒了,“‘猩猩’,我现在就走,以后你再找我麻烦,我就——”
“就怎么样?”
仔细一想自己也确实没法将“猩猩”怎么样,但输人不输阵,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就喊非礼!”
一伙人哄笑起来,两个小弟又开始催促他,“走啊,别墨迹。”
“快点!娘们似的,过个马路还怕。”
卢令令心中咆哮,你蒙上眼睛过马路试试看。
他咽了一口唾沫,今天这个坎无论如何都是过不去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怯怯地迈出一步,走过一个车道,一辆车呼啸着从面前擦过,吓出一身冷汗,那帮人大呼小叫地起哄,流氓哨吹得山响。
咬咬牙,又跨过两个车道,来到马路中间的分割线,精神稍稍振作了些,已经走完一半了。
他一鼓作气,又迈过一个车道,远处一盏车灯正在接近,在他的视野里湮成一团光雾,分不清是从哪条车道来的。
等一等吧,保险起见。
休逗马岱,听这声音好像是辆体积超大的卡车,万一被擦着就麻烦了,只剩下两个车道了,赶紧跑过去。
卢令令刚迈开步,那束强光由远及近,将他瘦小的身影瞬间吞噬。
撞击的刹那,身体内部传来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五脏六腑剧烈摇晃,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出去,少说也有五六米,最后脑袋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脑袋里顿时金石齐鸣,耳朵里嗡嗡作响,外界的一切动静都离他远去,鼻腔中瞬间弥漫开腥浓的铁锈味,痛感迅速蔓延,全身上下哪里都疼,简直快分不清是哪里在疼了。
眼看卢令令被大卡车撞飞,“猩猩”等人吓得面无人色,冲对面的两个小弟打个手势,示意他们快撤,自己和其它人也赶紧逃离现场。
至于地上的眼镜,被他一脚踢进旁边的草丛里去了。
躺在地上的卢令令并没有立即昏迷过去,身上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断掉的肋骨刺进肺里,每次呼吸都热辣辣的疼,脊椎不知道断了没有,下半身已经完全丧失知觉了,这下子后半生基本上是个废人了,一想到这他就悲愤难消,眼泪哗哗地流淌。
撞他的卡车还停在那,并没有熄火,司机也没有下车察看。他当然看不清此刻司机脸上飞快变幻的表情,这时卡车缓缓启动,朝他开过来。
“等等……”
说话的同时,大口鲜血从气管里呛出,鼻子里冒出血泡。卡车越来越快,轰轰作响的发动机如同牛吼。
他突然间明白了,司机打算趁四下无人,把“罪证”消抹掉,这根本就是连作废人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快停下!快停下!我还不想死,好不容易活这么大,为什么要杀我!混蛋,你们这帮混蛋!
强烈的义愤激荡着胸膛,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这个朝自己碾压过来的庞然大物怒吼出来。
“快停下!”
轰然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卡车车头好像被一发无形的炮弹命中,向内凹陷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金属和玻璃的碎片四处飞溅,伴随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卡车险险停在距离卢令令不到半米的地方,惨白的车灯照亮了他惊愕到极点的脸,一股浓烟自变形的驾驶室里腾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下一秒,卢令令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上,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