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若是杨国公知道他儿子的想法,估计会拍一拍他的脑袋,感叹一声,果然不愧是他的儿子,了解自己老子的想法。
其实,杨峥的那只脚,刚踏进国公府正门的门槛,守在门口的仆人,就一溜烟跑到了正明堂,将杨峥回府的消息,禀告给了堂上的杨国公。
彼时,杨国公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起身:“那孽障,还敢回来?”
在皇宫,就敢当着一大群宫人太监的面,与岳阳长公主府上的萧女郎动手动脚,拳脚相加。
即使是仗着他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为皇后的姨母;还是他这个身为国公的父亲。
杨峥这事,做得也未免太过了些。
而后,杨国公还听说,杨峥那小子仿佛在宫里,没有和萧女郎打尽兴,还专门去宫外找人家女娃子的麻烦。
要他说,这是什么大男人所为?去欺负人家一个柔弱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简直丢他这个父亲的老脸。
杨国公都不敢想象,自己明日早朝的时候,他的同僚们,会怎么将这件事,来奚落嘲笑他。
杨峥,果然不愧是他的好儿子!
但凡有什么好人好事,觉得轮不到他;而只要有什么麻烦祸端,总是能从中找到他儿子的名讳。
他这个做老子的,不知道给那小子擦过多少次屁股,处理过多少次麻烦了。
那小子,做错了事,嘴上承认,低头认错也不含糊。
但是,他承认了就仅仅是承认而已,从来没有改过,一次也没有。
一次又一次,直到今天这次。
碍于他那身子骨不太好的老母亲,还有他柔弱的夫人的面子,他一忍再忍,就当自己这个儿子是棒槌。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棒槌儿子,竟然给自己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这个老子,就是再和皇上关系好,那进了宫,也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不敢逾距半分。
而他倒好,就是进趟宫,就给他捅破了天。
还在深宫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人斗殴!
这是把皇宫当成戏园子耍呀!
他要是不好生教训下那畜生,万一有一天,惹下了更大的祸患。
到时候,莫说是他这个老子,便是宫里的皇后娘娘,也庇护不住他。
杨国公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必须给杨峥那小子一个教训,要不,他还上天了!
认为没有人敢管他了!
杨国公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气恼,他怒气冲冲地吩咐道:“来人,去将我的青龙刀取来。”
杨国公将两米多长的青龙刀拎在手里,大踏步地往清风院而去。
身侧的杨二管家,不敢阻止,但是也怕万一国公爷在气头上,没轻没重,真的打伤了小郎君。
毕竟,国公府就这只独苗苗,这万一小郎君有个三长两短,这伤心的,还是国公爷自己。
做下人的,是该对主人忠心耿耿,但是也得分个轻重缓急。
杨二管家思忖一番,觉得自己得想办法让小郎君知道这事,怎么也得有个准备不是?
只是,他现在也不能直接一走了之,只能暗地朝旁边的人使眼色。
杨二管家身侧的,是他的大儿子,也就是杨成的兄长杨榆。
杨榆是个活泛的性子,既聪明又勤快,可比闷头闷脑的杨成,聪明伶俐得多了。
因为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杨二管家才将聪慧的大儿子带在身边,之后为国公爷效劳。
至于笨手笨脚的二儿子,依着小郎君善良的性子,也不会亏待了他。
此时,杨榆看到父亲的眼色,心领神会,跟着他们一起出了院门,背地里却偷偷摸摸地甩开了众人,走了小路,打算去给小郎君通风报信。
只是,杨榆终究是晚了半步。
他急匆匆地跑到清风院门口,想让门口的仆从进去通传,就看见他那傻弟弟,诧异地看着他,“兄长,你怎么过来了?”
杨榆来不及与他唠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急切道:“你快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有要紧的事,要告知小郎君。”
杨成支支吾吾,“可、可小郎君已经往翠竹院去了。”
杨榆怔了一下,继续询问:“什么时候走的?”
杨成道:“刚走没多久,现在算算,应该走到后花园了吧?”
后花园?杨榆眼前一黑,心神恍惚,若是从正明堂来清风院,也是必要穿过后花园。
按照国公爷的脚程,他们应该不会撞上吧?
希望老天保佑,让他们国公爷,千万别正好撞上小郎君!
可惜,杨榆的祈祷,注定是实现不了了。
杨峥出了院门,刚慢悠悠地走到后花园,就看到远远过来的,气势汹汹的父亲。
他眼尖,一下子看到了他手里的那把长刀。
比他的个头还高的长刀,厚重的刀背,锋利的刀刃在日光下,闪烁着阴寒冰冷的光,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心里发怵。
要是他停下来,他父亲正在气头上,年纪也大了,万一这气急攻心,一时手拿不稳,打个滑,这刀刃在他脆弱的脖颈上,轻轻划上一下。
他可不就一命呜呼了吗?
杨峥骤然色变,一边吩咐身边的玄羽,“拦住国公爷。”
一边高声呼唤:“祖母,救救孙儿,父亲他疯魔了!”
他边喊边跑,竟然从假山上翻跃而过,然后往翠竹院的方向跑去。
“孽障,你给我站住!”
杨国公气得捶胸顿足,胸口震荡不停。
那孽子,竟然没有半分停顿,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不远处那孽障,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反而跑得更快了。
杨峥一路从后花园,跑到了翠竹院,刚到门口,他就大声朝里面呼唤,“祖母,救救孙儿,父亲他疯魔了!”
他边说边往院子里跑,直接跑到正堂,待看到在正座上端坐的老夫人,马上凑近过去,求救道:“祖母,救救孙儿吧!”
老夫人将满脸惊慌的孙儿,护在怀里,“我的乖乖孙儿,你且放心,有祖母在,你那父亲不会将你如何。”
杨国公拎着刀进来,看到躲在母亲身后的孽子,面色大变,斥责道:“你这孽障,躲在你祖母身后,算什么男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老夫人也生气了,指着儿子道:“你这个父亲,拎着刀对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又打又杀的,是不是不将我这个母亲看在了眼里?”
杨国公面色窘迫,为难道:“母亲,您不知道,这个孽障,他做了什么事?如果今日,孩儿不严惩于他,那下次。他还是不长记性,再犯错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满脸不满:“便是阿峥再做错了什么事,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拿着这长刀指着他吧?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阿峥出了事,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活了!”
“母亲!”杨国公恼怒地瞪着躲在老夫人身后的杨峥。
旁边侍立的杨夫人,也跟着柔声劝慰:“夫君,阿峥他还是小孩子,不懂事,你若是觉得不满,便拿妾身出气吧!”
杨夫人生得花容月貌,玉容云鬓,皓齿娥眉,偏偏身姿纤弱,弱柳扶风,一阵风仿佛能把她吹倒似的。
此时,她穿了件淡黄色的襦裙,双眸泪光点点,怯弱地看向他。
直把杨国公那颗冷硬的心肠,看得仿佛软绵绵的棉花似的,他无奈地皱眉,低声安抚,“夫人,我不是要抱怨你的意思,你别哭!”
他生平最怕一件事,便是女人落泪,尤其是他夫人的落泪。
偏偏,他夫人性子柔弱,动不动就啪嗒啪嗒地掉眼泪,让人为难又心疼。
杨国公心里对罪魁祸首——他儿子的恼意,更是深了几分。
他气急败坏,瞪着杨峥,“孽障,你给我出来!”
杨峥躲在祖母身后,觉得安全了,这才大着胆子,去看自己的父亲,“若是我出去了,您便不责打我了吗?”
杨国公:“孽障,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你干的那些蠢事,一件件、一桩桩,为夫不打你都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杨峥又往后退了一步,“那我不出去了,我不出去您也要打我,我出去您还要打我,那我还不如不出去,起码现在不用受打!”
“你、你……”杨国公手指发颤,指着不远处的儿子,差点儿被他给活生生气死!
看他那个孽子,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叫他不出去也要打他,他出去也要打他?
瞧瞧他做的那些蠢事,他不该被打吗?
整个长安城,哪家府上的小郎君,能有他一人能折腾?
杨国公气得将长刀咣当一甩,弃掷于地,“你这孽障,为父就当没有你这儿子了!”
话落,他竟然转身就往外走了。
杨峥心里疑惑,从祖母身后探身出来,掀开帘子,往外瞧去,“父亲,他是当真走了吗?”
老夫人叹气:“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他那人,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怎么会真的责打你?你以后千万别惹你父亲……”
生气。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人忽地出现,揪住杨峥的衣服领子,直接大踏步走到院外,将他丢掷于地。
此人,正是已经走出屋外的杨国公。
他原本走出去便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自然是引那孽子出来。
杨峥被父亲揪住了衣领子,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他猛地慌乱起来,惊呼道:“祖母,阿母,救我!”
杨国公更恼怒了,他直接抽出裤腰带,噼里啪啦,直接往那孽子的脸上抽,冷声道:“让你这小子滑头,看你还敢不敢再犯错!”
一鞭子又一鞭子,在他白净的脸上,烙下一道又一道红痕,杨峥疼得睁不开双眼,他被抽了几鞭子,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径直就往外跑。
白色的身影一眨眼就出了院落,直接往府门口而去。
气得杨国公直跳脚,“孽障,有种你别跑!”
一声暴喝,前面的身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反而跑得更快了,一眨眼功夫,就没了踪迹。
杨国公跺了跺脚,追了上去,这一追,直接追到了府外去。
这个时候,气急败坏的杨国公,根本顾不上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
而他,也没有料到,这次他追出去,竟然闹腾到几乎整条街,都知道了这件事。
而杨国公府所在的那条街,是在崇仁坊。
那个长安城大半三品以上的官员、勋贵世家,都定居于此的崇仁坊。
这下,这事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