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青冬接过银票,收在衣襟里贴身放好,恭敬道:“女郎,您放心,奴婢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萧烟美目潋滟,眼底的感动一闪而逝,叮嘱了一句:“若是被人发现,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
她是岳阳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即便是现在被关了禁闭,那些外面的仆从们也不敢得罪于她。
青冬清润的眼眸微闪,笑嘻嘻道:“女郎放心,或许李嬷嬷年纪大了身子疲乏,奴婢也可趁乱出府。”
已经吃了一次亏,李嬷嬷又岂会放松警惕?
萧烟眼瞅着青冬的身影渐渐远去,在心底暗自叹息了一声,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青冬出了院子,就冷不丁撞上那个常跟在李嬷嬷身边的那个婢女,唤作白柳,容貌中人之上,圆脸大眼睛,性子活泛,整日笑眯眯的极为讨人喜欢,和李嬷嬷的冷硬的性子相得益彰。
此时,白柳满脸焦急,待看清是青冬,马上行礼道歉道:“青姐姐可曾被撞伤了?是白柳莽撞了。”
青冬见她满脸焦急之色,眼眸微闪,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我可从未见你如此慌张的模样。”
白柳眼底的苦涩一闪而逝,眼圈红了红,声音带着哭腔道:“李嬷嬷她老人家不小心摔了一跤,疼得晕厥过去了,奴婢得了公主殿下的命令,去府外寻个大夫过来瞧瞧。”
青冬温和道:“那我送你出府吧,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怕是还没给李嬷嬷找到大夫,自个儿就先晕倒了!”
白柳心慌意乱,此时有人陪着,自然觉得心里安稳了许多,告了声谢,就应下了。
青冬挽着白柳的胳膊出去,到了府门口,门房听说是给李嬷嬷找大夫,虽然觉得青冬一起陪着出去不太妥当,但是门房眼瞅着白柳四神无主的模样,也没有为难她们,直接放了行。
青冬和白柳一道,找了个有名的大夫,又安置好马车,眼瞧着白柳上去,才推却说想去西市买盒胭脂,稍后再回府。
白柳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反复询问道:“青姐姐,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府吗?若是你自己去西市,走着回来怕是耽误不少的时间。”
青冬笑着拒绝道:“不用了,你知道最近公主殿下对我们女郎盯得紧,弄得我现在都出不了府门半步,若是这次回去,下次再出来怕是要大半个月了。而我听人说,这甄玉阁恰好来了批便宜的胭脂,我想多买点儿。”
白柳理解地点了点头,她们这些岳阳长公主府里的婢女,虽然说月银丰厚,但是这胭脂水粉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若是少花点儿银子,也可省下来当作私房钱。
白柳热切道:“那姐姐也帮我买几盒。”
青冬笑眯眯地同意了。
青冬眼瞅着青色马车渐去渐远,从旁边的铺子买了个精致的红木匣子,将银票放到匣子里装好,然后疾步走到旁边的马夫旁,丢了锭碎银过去,“去觉净寺。”
车夫见是大方的客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两个时辰后,马车在觉净寺门口缓缓停下。
穿着粉色襦裙的小丫头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觉净寺青树郁郁葱葱,远处的苍茫山谷云雾弥漫,恰是正立于山峰之间,仿若仙人故居。
从悟净大师少年悟道,而后历经悟真大师之手,觉净寺才真的香火鼎盛起来,更加之南朝佛道兴盛、道教衰败,觉净寺一时更是长安城贵妇礼佛的最佳之选。
青冬一个小婢女,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找到悟真大师的弟子慧安,在禅房与他相见。
惠安年不过十六七,白净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稚气,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漂亮又纯真。
青冬一想到他是悟真大师的亲传弟子,就忍不住叹惋一声可惜。
惠安接过青冬递过来的红木匣子,他笑眯眯道:“施主放心,请托之事,家师自然会办得妥妥当当。”
青冬双手合十,声音悦耳动听:“一切劳烦小师父了,我家女郎的吩咐,请悟真大师务必占卜出杨小郎君命犯凶格,与我家女郎天生相克。”
惠安合手回礼,笑道:“好说好说。”
而后,青冬告辞离去,惠安眼瞅着她走远,才小心翼翼地推开禅房的侧门,看向里面的人,恭敬道:“见过师父。”
只见这禅房厢房之中,有一人盘腿坐在蒲团之上,他约莫三十岁上下,五官俊秀,长须银白,宛若仙人般,俊逸洒脱、不然凡尘。
只是,此时这仙人却面露苦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来。
此人正是悟真大师。
在悟真大师身前的矮桌之上,有另一精致的紫檀木匣子,与小和尚手捧着的红木匣子相比,看起来几乎一样大小。
惠安眉眼带笑,欣悦道:“师父,没想到岳阳长公主府和杨国公府出手这般大方,咱们寺庙大半年的花销都又着落了!”
悟真大师无奈地看着面前满脸纯真,不知忧愁的惠安,叹气道:“傻孩子,你当这岳阳长公主府和杨国公府真的只是来送银子而已?”
惠安满脸懵懂:“难道不是吗?”
悟真大师叹气道:“这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天上又不会掉馅饼!你师父拿了这钱财,就要忠人之事,可偏偏,那两个冤家,又哪里是好应付的?”
这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岳阳长公主家的萧女郎,还有这杨国公府的杨小郎君这两个人的名号。
仅仅是其中的一个人,就是天大的祸患,更不用提,他还一下子遇上了两个,就说惊喜不惊喜?
悟真也觉得自己倒霉,可这银票,又是寺庙急需,不得不收下。
说到这里,悟真也忍不住为自己抱了把委屈。
这整个长安城都说起觉净寺前任方丈,也就是悟真的师兄悟净大师的时候,人皆夸赞不止。
然而,提起他悟真的时候,纷纷惋叹不已,说他不配做悟净大师的师弟。
可悟真真的是别无他法。
外人眼中,悟净大师高风亮节、不染凡尘。
可也是他这美名远扬的师兄,他觉净寺收获了无数的难民,生生连他们这些本寺庙中的和尚都快养不起了。
更不用提,悟净大师在云游四海的途中,时不时让人捎回来的病弱的、无家可归的、伤残的等等一大群人,生生让觉净寺扩大了一倍还不止。
为了养活这些人,悟真只能不断的找各种方法给寺庙增加进项,直到成了众人眼中一身铜臭味的悟真大师。
悟真回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心底为自个儿打抱不平,暗叹声委屈。
悟真道:“你可记得那岳阳长公主家的婢女如何说?”
惠安道:“她说务必要让师父占卜出杨小郎君命格大凶,天生克萧女郎。”
悟真又道:“那杨国公府上的侍从呢?”
惠安道:“他说让师父占卜出萧女郎命格大凶,与萧女郎成亲,杨小郎君会被克死。”
说到这里,小和尚终于反应过来,他恍然大悟道:“师父,那这样看来,这两个人的要求,分明是彼此相反的后果,要不然,师父您就说着两位的命格都不好,若是成亲,彼此天生相克,岂不美哉?”
小和尚说到这里,眉眼间带着丝狡黠,一反刚才呆头呆脑的模样。
悟真大巴掌呼扇到小和尚光洁的脑门上,拧紧眉头道:“你这个小傻子,这岂不是让你家师父同时得罪了岳阳长公主府和杨国公府。”
小和尚龇牙咧嘴,抱着脑门痛呼了一声,又道:“那师父您就说那两位贵人命格极贵,只是不适宜成亲,否则会互相妨碍。这样就不会得罪岳阳长公主府和杨国公府了吧?”
悟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可是御赐的婚事,你师父我还是要再斟酌一二。”
忽地,门被从外面推开,穿着白色僧衣的小和尚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师父,岳阳长公主殿下和杨国公大人派了人过来,说是要见禅师。”
悟真爽朗一笑,那双狐狸般的眼眸里闪过了然,他吩咐道:“快快有请。”
须臾之后,一个中年嬷嬷和一个眉眼带笑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朝着上首的方向:“见过悟真大师。”
悟真温和地点了点头,“不知两位来我觉净寺,可是有何事?若是询问占卜的结果,怕是要等到明日才行。”
岳阳长公主派过来的名唤刘嬷嬷,消瘦长脸,肤白,眉眼温和,此时她笑眯眯道:“我家殿下关心这次纳吉的结果,让婆子送来些珍贵的药材,还望禅师笑纳。”
顿了顿,刘嬷嬷又道:“毕竟是皇上亲赐的婚事,容不得半分马虎,还望禅师多费心。”
悟真没有推辞,笑眯眯地接了过去,又扭头看向另外一边:“这位是······?”
赵管事眉眼带笑:“国公爷也派赵某给禅师送了滋补品。”
悟真眼底带笑,吩咐小和尚接了过来。
待那两人离去后,小和尚好奇道:“师父,怎么岳阳长公主和国公爷都给您过来了补身子的滋补之物,这到底······”
此时,悟真大师分别打开那两个匣子,怔了一瞬。
小和尚自然看到那匣子里的东西,他支支吾吾道:“师、师父,怎么不是药材?”
那两个匣子里的银票塞得满满的,看得都让人眼皮子直跳。
悟真数了数,每个匣子分别有一万两,再加上萧女郎和杨小郎君分别送过来的五千两,足足有三万两的银票。
不用说整个觉净寺,便是再加上同样规模的寺庙,也够两三年的花销了。
小和尚瞠目结舌,啧啧称赞道:“这岳阳长公主和杨国公也太大手笔了吧!”
悟真大师含笑不语,吩咐道:“去取纸墨笔砚来。”
小和尚马上走到桌案上拿出来笔墨纸砚,摆放到矮桌上。
悟真大师狼毫一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吩咐道:“明日,将这个占卜结论给杨国公府送过去。还有,替我收拾行李,师兄在外云游多年,我这个师弟,也索性去寻他回来。”
小和尚在宣纸上扫了一眼,了然地点了点头。
翌日,天高气爽,惠风和畅。
萧烟和杨峥分别在各自的府上严阵以待,然后,一阵惊喜的欢呼声,从杨国公府门口,传到了岳阳长公主府。
从觉净寺取回占卜结果的李媒婆,眉眼带笑,扯着大嗓门道:“恭喜国公爷、国公夫人,杨小郎君与萧女郎八字相配,大吉大利、实乃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