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诗云:
【花影月晕透暖香膏粱纨绔笑寒窗】
【胭脂饮露青梅醉桃花扇底映杜康】
夜风把低吟吹得零碎,恍惚间,袁玠还是听清了她?蹭着他双唇说?出的话。
“别舍不?得,明晚我再来。”
袁玠不?知她?何时松开了自己,也不?知她?是何时走的,他浑浑噩噩回了房,冷不?丁还有些不?习惯独睡,躺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良久,后半夜才?进入酣梦。
第二日,安惟翎在兵部呆了一上?午,处理了些军务和政务,午时三刻,和兵部众官员一道?随意吃了点午膳,又去天牢转了圈。
天牢依旧滴水不?漏,她?大概看了看,正转身要去善才?堂那儿,谁知在天牢门口遇上?了最意想不?到的两个?人。
幺鸡和雾骐。
安惟翎“哟呵”了一声,“什么风向?”
雾骐依旧一身丁零当啷的,走在人堆里煞是扎眼?,她?听不?懂安惟翎话里的意思,望了望不?远处酒家门口的旗子,“东南风。”
幺鸡撇撇嘴,“老大……”
安惟翎上?前拍他肩膀,“可怜见的,最近被?刘侍郎逼着念书,瘦了不?少。”
幺鸡一向是个?黏糊人,闻言便顺势撒起了娇,“可不?嘛……我爹忒严厉了些,不?看完不?给饭吃,瞧瞧,”他伸手在腰上?比划了一圈,“饿瘦了,还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
“瞎用什么,意思完全不?对头?。”
幺鸡“嘿”了声,“老大何时变成学究了?和相爷学的?”
“夫妻一体么,你没见相爷也和我学着赖皮了许多??”
幺鸡摸着下巴点头?,“倒是。”
“今日怎么不?闭关了?你爹舍得放你出来?”
幺鸡“哗啦”一下把手放下,苦着脸道?:“还说?呢!这个?月就今日一天假!明日又得回去背书……”
安惟翎只得再拍拍他肩膀,“吃得苦中苦。”
幺鸡“嗷”地一声哀嚎,“我从不?爱当人上?人,就想混日子过……”
一旁的雾骐冷不?丁来一句,“我也是。”
二人都愣了,雾骐见他们这幅样子,笑道?:“我也成日里想着吃吃喝喝,奈何从小起,王父就督促我学这学那。”
幺鸡心里直嘀咕,从小学这学那,怎的还这一副不?靠谱的模样?
雾骐学着安惟翎的模样拍他肩膀,“学便学吧,现在辛苦一点,学成了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她?目光坦诚地望着幺鸡,倒让他有些愣神,懵懂地点了头?。
有戏。安惟翎见他二人对视的眼?神,心里有了想法。
“话说?回来,你二人怎么凑一块了?来天牢作甚?”
“找你呢。”“找你。”
二人不?约而同说?完,转头?面面相觑。
安惟翎在不?远处选了个?无人的角落,示意他俩跟上?,“什么事?”
“让他先说?。”“公主先说?。”
二人又面面相觑,安惟翎失笑,心说?八字没一撇呢,讲话倒像是两口子。
安大帅一锤定音,“公主先说?。”
雾骐对着幺鸡笑了笑,点头?道?:“比西?夏汉子有风度。”
幺鸡眨巴了眼?睛,算是接受夸奖。
雾骐看向安惟翎,诚恳道?:“安大帅,找你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认你做老大。”
幺鸡唬得原地跳起,喊破了嗓子,“什么玩意儿?!”
安惟翎也险些以为自己耳朵除了毛病,“公主想做什么?”
雾骐口齿清晰,“认你做老大。”
幺鸡有些不?乐意,“公主这是和我争呢?我老大只收了我一个?小弟,公主凑什么热闹?”
雾骐不?解地望他,“那我做小妹不?就得了?哪里和你争了?”
安惟翎摁住幺鸡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公主这是何意?”
雾骐把手一摊,“从前在西?夏王宫,听说?安大帅武艺卓绝,能以一当百,现在了解多?一点,发现大帅不?仅打架无人能敌,吵架也是一把好手。”
她?收了手,做出个?端庄郑重的姿态,一字一顿道?:“我想学。”
安惟翎傻眼?,“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不?学点好的?”
雾骐皱眉,“这不?是好的么?”
幺鸡心说?“荒唐”,苦口婆心道?:“公主还是学些文雅的吧……”
雾骐转过身面向他,用手把自己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示意他看,“你看我像是能学文雅的人?”
幺鸡一噎,这人倒是有自知之明。
安惟翎沉吟一阵,“若公主想学武,簋街郭记武馆是我开的,那里有几?个?功夫不?错的武师傅。若公主想学吵架,簋街散财堂的主治大夫郭樱是我好友,他骂街是一把好手。”
雾骐歪头?,“武师傅的功夫,比之大帅如何?”
幺鸡脱口而出,“不?可同日而语。”
安惟翎望着他点头?,“幺鸡措辞长进了。”
雾骐继续问?道?:“那郭大夫骂街,比之大帅又如何?”
幺鸡摇头?,“我老大能骂到六月飞霜、人鬼共泣,阿樱除了翻白?眼?,旁的没有杀伤力。”
安惟翎惊厥,“我这般厉害?”
雾骐把手一拍,“是了!大帅这般厉害,我还认别人做老大,和他们学么?”
幺鸡嘀咕,“那你也不?能和老子抢大哥呀……”
雾骐似是心有灵犀,拍拍他肩膀,“话说?回来,你二人是打小的交情,非比寻常,我不?会抢了你的老大,就是想跟着学学,耳濡目染也是好的。”
安惟翎头?疼,这公主忒不?着调了,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非要像个?走江湖的破落户一般,和人拜把子。偏偏还是个?异国公主,只得顺着她?,否则教人面上?不?好看。
“老大。”她?马上?行了个?大周的抱拳礼。
安惟翎只得受了,“暂且认着吧,日后若公主有了更好的老大人选,不?用和我打招呼。”
雾骐摇头?,“从一而终。”
幺鸡撇撇嘴,安惟翎拍拍他肩膀,“现在来说?说?你,你来找我什么事?”
幺鸡垮了脸,伸手拽着她?袖口,“老大,知道?我为什么答应我老爹读书了吗?”
安惟翎挑起眉头?,“因为零花钱?”
幺鸡脸色骤变,“对啊!谈条件的时候怎么忘了谈零花钱?!这个?月又不?能下馆子了!”
安惟翎解下了腰间的钱袋子塞给他,“上?个?月武馆里的结余,省着点用。”
幺鸡恨不?得给安大帅塑尊菩萨像供起来,涕泗横流地接过钱袋,“谢老大……”
雾骐打小富裕,对银钱没有概念,也摘下了腕上?的金丝手镯递给他。
幺鸡瞠目,“公主这是何意?”
“我认了大帅做老大,你又入门比我早,姑且算我二哥,二哥有难,我也要帮衬点。”
幺鸡忙推辞,“这太贵重。”
雾骐指着自己,直不?楞登道?:“我通身上?下,哪个?饰品不?贵重?”
她?说?着还转了个?圈,身上?挂着的金银串子丁零当啷作响。
草原上?的女孩子,大大方?方?的,转起圈来像跳舞,幺鸡第一次发现这姑娘还算盘靓条顺,他继续推辞,“公主通身贵重,不?好随意送人。”
雾骐径直将手镯塞他手里,“既然都贵重,那就随便送哪个?都一样,咱们仨现在是拜把子,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幺鸡只好接下,心里苦道?:这东西?又不?能当了换银子使,到底是帮衬自己还是给添麻烦呢?
安惟翎“啧”了一声,“幺鸡,先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到底为什么答应你爹读书?”
幺鸡长叹一声,“原本是谈妥了,我好好闭关读两年书,完了之后他就放我出来做生意,可现在老头?子要反悔了。”
安惟翎没义气地笑了,“刘侍郎不?是打仗出身的吧?惯于耍赖皮的?”
幺鸡欲哭无泪,“再者,我爹识人不?清……我三岁开始,他就认定我是个?奇才?,说?什么也要逼我读书,现在我大了,显然纨绔一个?,可老头?子还觉得我是块读书的料。”
安惟翎心知肚明,幺鸡这厮绝对不?是读书的料,奈何天底下父母都觉得自家孩子天赋异禀,若是不?成器,定然是不?够勤奋,绝不?是天分有失,更不?是家教不?好。
安惟翎怜悯地看着他,“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示意他接下一句,幺鸡想了想,“笑问?客从何处来?”
雾骐失笑,“连我这个?西?夏人都对得出下一句,你就这样瞎背诗,还读书的料?你爹也太没谱了。”
安惟翎叹气不?止,“刘侍郎考过你功课没有?你要当面一句‘笑问?客从何处来’,兴许他再不?让你读书了。”
幺鸡垂首,“他考过,我瞎背,他说?我不?同寻常,定能成大器。”
“得。”安惟翎摇头?。
幺鸡“哗啦”抬头?,“老大你别‘得’啊,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劝劝我爹!”
安惟翎点头?,“也行,我得空就去你府上?。”
幺鸡重新拽住她?袖口,“别也行,别得空,现在就去吧老大,救我于水火啊……”
安惟翎摇头?,“我现在要去散财堂找郭樱。”
“我也去。”“我也去!”
安惟翎想了想,蹙眉道?,“一个?都不?许跟着。”
雾骐凑上?来,“什么好事不?让我们跟着?”
“对啊老大,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安惟翎心说?这还真是见不?得人的,不?再多?解释,只拍了拍二人肩膀,“回见。”
她?轻功精湛,一溜烟便没影了,留下幺鸡和雾骐二人大眼?瞪小眼?。
安大帅找郭樱取了个?“好东西?”,被?郭樱拽着好一通说?道?,好在她?脸皮够厚,不?顾郭樱的打趣,拿着那只锦盒兴高采烈地回了相府。
锦盒小巧,她?把它藏在袖袋里,若无其事地和袁玠吃了晚饭,又下了几?局浑棋,耍了一圈赖皮。
她?倒在袁玠怀里,顺势一仰,枕在他腿上?,“有酒么?”
袁玠抚着她?发际柔软的茸毛,“想喝酒?”
安惟翎笑得模糊,“想让你喝点。”
他手一顿,“为何?”又整什么幺蛾子?
安惟翎抬手捏他鼻尖,“没见过你喝酒的样子。”
“之前春猎,不?是帮你挡过周赟的酒?”
露馅了,安惟翎心道?。不?过大帅老流氓一个?,转头?便胡诌,“那不?算,有外?人在,我没仔细看你。现在只有咱们俩人,你就喝点,权当是圆了我心愿。”
她?说?得温温软软,手上?轻轻拽着他领口摇晃。叱咤风云的大帅一撒起娇来,相爷立马招架不?住。
他抱着她?坐起,抚了抚她?头?顶的青竹玉簪,随后唤了青方?进来。
青方?没敢看这二人的腻歪,垂着脑袋听吩咐。
安惟翎懒懒开口,“送一壶梅酒来。”
这俩祖宗一个?不?爱喝酒,一个?不?能喝酒,叫一壶酒来作什么妖呢?青方?压下心里的嘀咕,应声退下。
“齐玉,青方?一定在心里腹诽我们。”
袁玠轻笑,“你怎么知道??”
“相爷自打认识我起,也变成了食人间烟火的人。青方?上?回还悄摸地和我说?,相爷如今有喜有忧,还知道?疼人,像是个?为人夫的模样。”
他伸手抚她?光滑的发顶,“是你编的么?青方?决计不?会说?这种话。”
安惟翎点头?,“当然,青方?那个?老古板,仆随其主,话不?肯多?说?一句,一逗他就急眼?,真不?知道?这德行日后怎么娶媳妇。”
“不?用替他操心,缘分总归会有的。”
“那倒是,相爷古板迂腐,不?照样娶上?媳妇了?”
袁玠莞尔,“我命好,遇上?大帅。”
安惟翎伸手把玩他头?发,笑道?:“傻子,我是你命里一劫。”
他闻言,身子前倾,在她?唇边印了一下,“甘受此劫。”
青方?低着头?送来了梅酒,安惟翎给他斟了一杯,送到他唇边。
袁玠本想接过酒盏,怎奈她?不?松手,只得就着她?的手喝了。
“真乖。”安惟翎笑着,又给他斟了一盏,这回是径直坐在他怀里喂他。
袁玠搂着她?,下巴颏儿搁在她?肩上?,借着她?的手一连喝了三杯。他在外?头?不?常饮酒,实则酒量好得很,眼?看着一壶梅酒见底了,耳根竟也毫无殷红之色。
安惟翎笑着放下酒盏,“齐玉酒量颇佳,只是不?知酒品如何。”
“酒品尚可。”袁玠轻声道?,呼吸间都是梅酒的香醇,安惟翎离他太近,也有些醉了。
“酒后失态有么?”
袁玠摇头?。
安惟翎自己先笑了,“也是,相爷这样的人,莫说?酒后,就是猛虎当前、泰山将崩,亦不?会失态。”
袁玠搂紧她?,轻笑道?:“大帅过奖。”
他呼吸绵长又香甜,安惟翎被?梅酒的气息裹着,微醺之余,打点起精神抚摸他的脸颊,“相爷一生,失态最多?的还是在本帅身上?吧?”
袁玠点头?,“因爱故生犹,因爱故生怖。”
安惟翎抬头?吻他一下,“我昨天说?给你看个?好东西?,你记得么?”
袁玠眼?神清明了些,“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安惟翎遏制住笑意,从袖口里取出那只锦盒,递到他手里。
袁玠伸手掀开盖子,待到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整个?人呆成了根愣愣的桩子,耳根一路红至脚底。
“阿翎!”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大帅现在还没怀孕,后面会有孩子的。
后面再把boss拉出来遛遛,把小怪拉出来吊打一下,中间加上这俩人大婚,安老爹和崔姨的情缘,崇宁宝宝和玄霜的恋爱,幺鸡和雾骐的cp线,王钊一家子的交代,还有一些小人物……最终各有各的归宿。
敏之似乎好久不见了,下章出镜叭。
以及,大帅的盒子里是什么?猜中发红包包包包包包包!
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