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诗云:
【檐下灯草知昏昼云上初月消缘愁】
【清宵缱绻锦衣拥絮柳脉脉倚琼楼】
安惟翎把羊肠套塞回锦盒,叹道:“扫兴。”
袁玠怕她真恼了,连忙岔开话题,“阿翎,你知道敏之在兵部被人打了么?”
安惟翎“唰”地抬头,皱眉道?:“什么时候?”
“昨天的事。今天在路上碰上杨患大人,见他有些不对劲,一问才知道敏之在兵部被人欺负了。”
她闻言,“吧嗒”一下弄响右手食指关节,“本帅眼皮子底下给人穿小鞋?这人还是我弄进兵部的呢。”
袁玠缓缓摇头,“就因为是你弄进兵部的,才招人记恨。”
安惟翎把手一摊,“得,是我失策,把敏之树成了个活靶子,回头得好好弥补。”
“大帅忙碌,总有顾及不上的地方,敏之不会怪你。”
安惟翎笑着捏他脸颊,“我齐玉真?会安慰人,这小嘴甜的……”
他亦莞尔,只是被安大帅扯着腮帮子笑?不太开,轻声道?:“甜么?要不要尝一口?”
安惟翎连忙去看窗外。
“怎么了?”袁玠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看看今晚月亮是不是打西边升起了,相爷也能说这种话。”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安惟翎笑得直打跌,倒在软榻上咯咯不止,“你这师父拜得不亏……耳濡目染,包教包会。”
袁玠被她笑?得无奈,“日后我还?是不说为妙。”
“别别别!”安惟翎“腾”地一下坐起,“你不说了,就我一个人说多没意思。从前总是我调戏你,日后换你调戏我呗。”
袁玠被她拽住了衣角,笑?道?:“强人所?难。”
安惟翎径直站起身,“噌”一下跳起来挂在他身上,“你家大帅可不就好这口嘛,强你所?难。”
袁玠怕她掉下来,连忙伸手托住她,托了一会儿,手心不禁热得发烫,好在热意还未蔓延至脸上,姑且能维持了君子之风。
安惟翎腿脚有劲得很,本可以牢牢勾住他的腰身,可她爱使坏,故意逗弄他,三?番五次假作要掉下来,引得袁玠不住地抱紧她,手掌不知不觉在她大腿上抚了个遍。
他耳根开始发热,蒸螃蟹似的,红得熟透。此刻只让人觉得,倘若不去戏弄一番,简直要辜负了眼前红彤彤的景色。
常人尚且这般觉得,更遑论大帅这位人中禽兽。她手脚并用地霸着袁玠,凑上去亲他耳郭,嘴唇的触感滚烫,一股热流从唇畔直接蔓到了心尖。
大帅放开些许,只用右手勾着袁玠的脖子,左手不知在软榻边摸索什么。二人亲密无间,袁玠被她弄得晕头转向,恍惚间不知年月几何,他正纳闷安惟翎在瞎找些什么,只见她从软榻上摸出先前被丢下的羊肠套,举着往他这儿送,几乎要戳到他眼眶子上。
袁玠脖子后仰,惊道?:“又来?!”
“来。”安惟翎捏着羊肠套子递给他。
他梗着脖子不肯接,“今日肯定不行。”
安惟翎喜出望外,从他身上跳下来,“那就是说过了今日就行了?”
袁玠恍觉失言,奈何说出去的话收不回,“反正今日不行……”
“给个准信。”她下巴一台,抱臂觑他。
“大婚之前,都不好——”
“是么?”安惟翎用嘴对着羊肠套吹了一大口气,又把开口捏住。那套子被她吹得形状饱满,又粗又长。
袁玠抿着嘴唇,脸颊红了,没眼看她。
“看看。”安惟翎把鼓囊囊的套子递过去给他看,“和你形状像么?”
“阿翎……”袁玠简直要傻眼,这是个什么姑娘?!
“哎……”安惟翎叹着,在套子头端捏了捏,“形状倒是差不多,手感不如你。”
袁玠整个人愈发异样。
安惟翎不怀好意地悄眼往他腰下瞄了一下,凉凉道?:“何苦?”
他有些懵,“何苦什么?”
“忍得辛苦……莫不是为了‘厚积薄发’?”她说着,两只手就要捣鼓上来。
袁玠魂都丢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魂拼力打点精神摁住她作怪的手,“我的大帅……算我求你了……”
“算了,没意思,好歹今天你是不会答应了。”安惟翎收了手,轻轻揽住袁玠的腰身,“相爷贞洁烈妇似的,日后我得给你捐银子立个牌坊,竖在阿樱医馆大门口,好教来往行人看看,我家相爷有多克己复礼。”
袁玠由着她说道?,只要不动手动脚,什么都好。
他望了眼高挂中天的月亮,叹道:“祖宗,时候也不早了,明日还得上朝,消停了歇下吧。”
安惟翎松开他,“得,消停便消停,我先去冲个凉,一道??”
还?一道?……袁玠瞠目结舌,“这就是你所?谓的消停?”
安惟翎理所?当然地点头,伸手拿起羊肠套子,把它甩甩匀称,整齐地放回锦盒,塞到床头暗格里,“好生收着,改明儿再用。”
袁玠微微扭头,无奈道?:“阿翎,别惦记了。”
安惟翎但笑?不语,亦不接他话茬,熟门熟路地打开袁玠的柜子,取出一套自己的衣衫,转身去浴房冲凉。
袁相爷心惊胆战地过了一晚,和死缠烂打的大帅周旋良久,一番斗智斗勇下来,比在朝堂上应付抬杠的刺儿头还?头疼些。
好在他立场稳着,大帅白日又累了,也懒得再三?纠缠,否则今日是难逃一劫。
二人洗漱完了,双双躺在床上轻声聊天,大帅不再闹他,只闲闲地说着话。
她翻了个身,侧卧着看他,“齐玉,你的春宫图放在哪?上回在你书房没找着。”
袁玠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自己唾沫呛着,安惟翎连忙去拍他胸口。
“……什么放哪?”
“春宫图。”
袁玠屏住呼吸,良久,重重叹了一口气,“阿翎,你为什么觉得我有?”
瞧瞧,这就是真有了?安惟翎欣喜不已,终于套出了这老古板的话。
她神秘兮兮凑上去,“他们几个同我说,男人家家,就没有不看春宫图的。”
“他们几个?”袁玠蹙起了眉。
安惟翎勾住他一缕头发丝,在指尖慢悠悠绕着,“少扯开话题,你把春宫图放哪儿了?”
袁玠丝毫不为所动,“‘他们’是谁?”
安惟翎放开他的头发,掰着手指头数数,“阿樱、张存福、卫渡津——”
“行了……”袁玠抬手捂住自己眼睛,“你和你这些下属见天都聊些什么……”
安惟翎伸手把他的手拿下来,“也没见天聊,偶尔闲了才说起来的。别再扯这些,告诉我你把你春宫图放哪儿了?”
袁玠一脸无奈,“我没有那东西。”
安惟翎将脸凑近,似乎想将他看得更清楚,“奇了。”
他有些不自在,“怎么奇了?”
“怎么都奇。若是假话,相爷这种人说谎就是奇谭。若是真话,男人家长到二十岁没有春宫图也是奇谭。”
袁玠无言半晌,“阿翎……难道你有?”
哟呵,还?反将一军?安惟翎心道?,和本帅处久了,竟也会虚实之道?了。
她一合掌,“我有。”
袁玠彻底愣了,“你一个姑娘家,要那个做什么?”
“什么这个那个的?再者,姑娘家就不能看春宫图了?”
安惟翎去点他鼻尖,他眨眨眼,没说话。
“齐玉,你长这么大,就不好奇么?你号称博览群书,怎么就单单漏了这一类?”
袁玠蹙眉,“这类……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书也不是完全不挑拣。”
安惟翎摇头,“别挑拣,春宫图也看看,开卷有益么。”
袁玠傻眼,“开卷有益?圣人言是这样歪解的?”
安惟翎不服,反问道:“歪解?你怎么知道圣人不看春宫图呢?圣人还?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等等,你这是断章取义,这话后面还有——”
安惟翎挥手,径直打断,“管他后面说了什么?圣人是人,不是圣,你怎么不跟着圣人学点好的?多看看春宫图?”
完了,这是绕不过去了,袁玠有些头疼,“祖宗,算我输了。”
“输了就得认,下回我把我那儿的春宫图拿来,和你一同鉴赏鉴赏。”
袁玠不置可否,拍拍她手臂,“睡吧阿翎,明日要早朝。”
安惟翎点头不语,二人这才真?正消停下来,袁玠终于安了心,伸手轻轻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哄孩子似的,好像生怕她又哭闹起来。
他自己亦在心里暗忖,可不就是哄孩子么?大帅看着是个大人了,内里还?小童似的,一腔赤子之心,冷不丁还?弄出些小孩子把戏,教人哭笑不得。
小孩子?他又想起了崔宜娴送的那只长命锁,不禁勾了唇角,看着怀里的姑娘睡得熟了,轻轻把手盖在她小腹上。
婚期在今年九月十六,或许明年此时,这里就有了那个长命锁的小小主人。
他闭上眼,因为白日累着了,睡得香沉。
翌日,早朝散会,安惟翎因脑子里惦记着事情,目送袁玠出了宫门后,独自回身去见了江崇宁。
勤思殿门口,芮公公见来人是她,立马提起精神,拼命冲她使眼色,嘴歪眼斜地比划着,教人云里雾里。
安惟翎凑上去,轻声道?:“芮公公,怎么了?”
芮公公欲言又止,抿嘴憋了半晌,终究是憋不住,摇摇头,伸手将身旁几个小黄门打发得远些,幽幽叹道:“大帅,行情不好哇……”
“怎么说?”
他缓缓伸手捂住心口,“玄霜那姑娘,还?是想走。”
安惟翎点头,“我知道,玄霜一直就不想留在宫里。”
芮公公立马急眼,惨叫道:“那陛下可怎——”
安惟翎连忙将食指放在唇上,他瞬间没了声,良久,又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颓丧道:“那陛下可怎么办呢……”
丝毫不像是问话的语气,倒像是在喃喃自语。
安惟翎不以为意地笑笑?,“您放心,万事有我呢。”
芮公公眼神“噌”地亮了,闪着绿光,“大帅有何妙法?!”
“妙法无有,对这种事情……左不过是见机行事。”她在芮公公肩上重重拍两下,“别老瞎担心,让这俩祖宗磨一磨也好,老话说得好,小磨胜新婚么。”
芮公公被她拍得一截截矮了身子,纳闷道:“老话不是说小别胜——”
“好好好,总之这事我担着,您和章公公二人看着就好,别出了旁的岔子……”她思索了一阵,斟酌道?:“冯贵妃那边什么个情况?”
芮公公眼神微妙了下去,“看似平静,山雨欲来。”
安惟翎点头嘀咕,“也是,搁谁谁不闹心呢?自己枕边人被旁人夺了心……”
芮公公“嗨”了一声,“还?枕边人呢,陛下好些日子没去她寝殿里……咳,就这光景,贵妃娘娘也不明着闹腾,想是憋着一股劲,日后……哎,老奴可是日日提心吊胆的。”
安惟翎叹了口,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给您透个底,不论将来如何,冯贵妃都不可能母仪天下。”
芮公公倒吸一口凉气,“难道冯大人——”
“嘘——”
他“啪”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安惟翎笑道?:“老东西,够狡猾,这就猜到了冯大人那边有关节。”
他轻声笑?答:“活到这岁数,要没这点眼力见就白瞎了。”
“行,”安惟翎点头,“您再和章公公通个气,冯贵妃那边您二人看着点,别弄出事来。再有,玄霜姑娘家家,只身在宫里不容易,能照看点就照看点。”
芮公公“哎哟”一声,“哪还轮得到我和章虔那老东西照看呢?您没见陛下那小心样,生怕怠慢了人家姑娘。”
他又小声嘀咕了起来,“说是御前伺候,也不知到底是谁伺候谁。咱们大周真乃风水宝地,上到君下到臣,还?就没一个不惧内的,怪哉……”
可不是么,杨患是出了名的怕媳妇,相爷这些日子也被人议论夫纲不振,现下连皇帝老儿都半边身子上了贼船。
他声音轻,以为安惟翎没听见,安惟翎但笑?不语,拍拍他肩膀,自己伸手打帘子进了殿。
杨玄霜照例磨着墨,见到她笑?着行了个礼,“大帅安好。”
安惟翎点头示意,亦朝江崇宁行过礼,也不见外,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江崇宁失笑,“大帅倒是自在,可朕最近真?是焦头烂额了。”
安惟翎一副“愿闻其详”的神色。
“先前朕让万俟铮去查了苏州织造的事,姓韩的贪墨确有其事,万俟已经将他办了。另外,第一波派去苏州钦差被刺的案子,万俟也查出了些头绪。”
安惟翎点头,“是哪个藩王?”
江崇宁一愣,随机又笑,“你果然猜得到,是朕的二哥。”
“舒王在东南一直不消停。”安惟翎直摇头,“十月初九就是先帝忌辰,届时藩王都须进京祭祀,进京路途遥远,陛下早些把那几个藩王都召来吧,那张网也是时候收了。”
江崇宁手指不自觉敲着御案,点头道?:“朕已经让万俟派人去召了朕的那几个好哥哥——”
安惟翎“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哥哥?她以前就这般唤过袁玠,还?逼着他唤了声“姐姐”。
江崇宁云里雾里,“阿羽笑?什么?”
安惟翎摇摇头,扯谎道?:“陛下定是气急了才出言讽刺,从小到大,臣从未听过陛下说‘好哥哥’这三?个字,陛下私下里同臣说起那些皇兄,都是‘二愣子’‘三?傻子’‘四?柱子’,按排行叫着诨名。”
杨玄霜也笑?了起来,江崇宁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挑挑眉,“另外,万俟查完了苏州的事,这两日也要回京,到时候朕把你和齐玉都叫上,听他说说情况。”
安惟翎点头,“行。”
江崇宁“哎”了一声,“阿羽,你同万俟还?未见过吧?”
“没有,齐玉倒是知道,之前告诉过我,万俟大人是先帝留给陛下的密卫首领,这些年一直在外头。”
江崇宁点头,“不错,等这些事都了了,藩王那边再不需派他去盯着动静,到时就让万俟留在天京,他功夫不错,你二人也可切磋。”
安惟翎笑眯眯道了声“好”,心道?这孙子还?能跟本帅平起平坐?本帅打遍天下,和他算哪门子的切磋?
她见杨玄霜始终乖觉地立在一旁,也不言语,便伸手到袖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她,“玄霜,你弟弟写的,前些日子我抽空去看过他,他在南山书院不错,还?长壮实了些。”
杨玄霜眼睛一亮,连忙接过,“多谢大帅。”
她噙着笑?,从头到尾把那张纸读了三?遍有余,若不是御前失仪不妥,安惟翎估计她还?能读一天一夜。
江崇宁转头望着她,眼神竟有些痴然。
安惟翎这才发现一个要命的问题,这俩祖宗自打她进门起,就没对视过一眼,只有皇帝轻快地瞄过杨玄霜一回,杨玄霜却是正眼也没看过他。
这回倒是难办了。
安惟翎低头思忖,忽地福至心灵——
下药。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好哇,我又来了!
提一句,万俟是个复姓,音同“莫棋”。
我如今也算是996大军中的一员了哭唧唧……尽我所能地写吧,争取早日完结,最近工作的事情贼jb多,天天熬夜,感觉要肾虚了,我要赶紧开始健身了。
今天仍然爱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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