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影院,陈婉挨到张驰身边,景宁犹自走在后头,步伐不紧不慢的。
“你这周末回家吗?”
“不回。”
“陈阿姨说想听音乐剧,我托朋友买到几张票,一起吗?”
张驰想,扯淡吧,他妈只爱挣钱,没那么高雅。
“周末有事。”
说话间到了地下车库,但凡绅士一点的,相亲后该给送女性回家,可张驰骑的是摩托车,陈婉穿着裙子。
张驰说:“我骑车过来的,你开车吗?”
陈婉揪住一点裙摆:“我开车。”
“那不送了,”张驰干净利落告别了陈婉,看向景宁,“你呢?”
“我坐朋友的车来。”
张驰冲右侧一歪头:“走吧。”
景宁快步跟上张驰,背后一道灼灼的目光紧逼而来,她熟练地爬上张驰的车,感觉自己有点飘了。
景宁贴在张驰身后,小声问:“你相亲都是这态度?”
张驰声音淡淡:“没兴趣。”
景宁戴上头盔,慢悠悠说:“你这样有孤独终老的危险啊。”
“信不信我把你丢下车?”张驰曲着手指,嗑了下她的头盔。
一声闷闷的“嘭”在头盔里散开,那声嗡鸣直直撞到心口上,撞出一片无法收拾的甜,景宁偷偷笑了。
接下来几天景宁每天晨跑、跳舞、撸猫、帮倪洁筹备婚礼,倒也充实。
舞蹈功底在那,不至于太差,但始终缺点劲儿,大跳跳不开、挥鞭转转不到十个,简单的动作能流畅自如,强度高一些,情绪进入状态了,就开始恐慌,仿佛四周藏着一张张面目狰狞的脸,从黑暗里涌出来,扑向她。
小猫快速适应新环境,顽皮得不行,扒窗帘、挠沙发、摔杯子、每天早上在铲屎官脸上蹦迪,直到铲屎官起床伺候它用膳。
晨曦薄薄的亮光弥漫在窗帘边,景宁皱着眉头醒来,小心翼翼地挪开机车,学着台湾腔念叨着“你很机车唉”起床,先给机车倒上一把猫粮,再收拾好自己,吃点东西垫肚子,出门晨跑。
沿着河滨公园慢跑一小时,太阳爬高,热力挥洒,她用挂在脖颈的毛巾抹了把汗,往小区走。
今天忘了带水,景宁喉咙冒烟,路过超市时走进去。
站在货架前,旁边伸来一只手,景宁看见掌心根部烟头大的伤疤时,鬼使神差一般,和他握住了同一瓶水,回头就撞进张驰的目光。
他微微弯腰,挨得她近,身上飘来清爽干净的味道,像是刚洗过澡。
短暂一瞬,两人同时松手,他的指尖轻轻刮过她的手背,景宁触电似的,手背一阵麻,脑子空白了,慌乱握住旁边一瓶水,张驰已经拿着水去收银台了。
跟在他身后,将水递给收银员的时候,收银员微笑着说:“已经付过钱了。”
景宁快步跟上张驰,扬了扬手里的水,说:“谢谢啊。”
“不客气。”还是那不紧不慢的声调。
站在马路边等绿灯,张驰拧开水,灌了口。
景宁看了眼他滑动的喉结,也喝了口水,感觉夏天的清晨过于燥热。
认识这段时间,景宁知道他这人大方,小钱小利不计较,租客遇到困难一时没钱付房租,他也不催,人缘极好,一栋楼男女老少见了他都叫驰哥。他有种什么都不在乎但又底气十足的从容感,想必是从小得到了毫无保留的爱,经济宽裕,自身也优秀,才有这种骨子里透出的底气。
就是他这种浑然天成的自信最吸引她,明亮耀眼,她变身飞蛾,总想扑过去。
走到车行前,看到许熙阳一帮人闲闲站在店里聊天,景宁问:“你们今天不练车吗?”
“今天摩博会,一会儿去那边玩。”
“摩博会?”景宁恍然想起今天是周六,前几天张驰拒绝陈婉说周末没空,也不尽然是借口。
“就是摩托车博览会,”许熙阳说,“各大车企、各种车型亮相,全国各地的摩友都会来,活动挺多的,算是我们一年一度的狂欢。”
景宁明白了。
许熙阳说:“一起去玩不?”
阿捷接话:“对啊,走一走放松放松。”
景宁刚跑完步,一身汗,犹豫道:“我要先回去一趟。”
“不急,现在才八点,会场估计九点才开门。”
景宁飞快回去洗了个澡,裹着浴巾出来,站在衣柜前纠结老半天,不知穿什么好,想到他今天穿的是黑色T恤,从一堆衣服里扒拉出一件黑色T恤,穿上后莫名紧张,生怕小心思被发现,连忙换了一件衣服。
喜欢一个人突然就变得谨慎又敏感了。
再次到车行时,店前站了一堆人,倪洁几个也来了,大家戴头盔、倒车,看样子要出发了。
“许熙阳,你们谁带景宁去。”倪洁跨坐在傅迟竞的后座,后半句话被疾驰走的车卷进风里。
许熙阳前几天才被张驰点名批评,不好好骑车,成天关注景宁,他摸不准队长和景宁是什么关系,没胆在危险边缘试探,跨坐上车,说:“我的车没法载人啊,你们谁带景宁过去。”
话落,拧动油门,一溜烟跑了。
许熙阳开了个头,大家有样学样。
阿捷望望天:“我的车不够油,载人怕在半路歇菜。”
小伍坐上江越的车,笑得一脸歉意:“我们也没办法。”
......
转眼间只剩下景宁和张驰,阳光大把暴晒,景宁和张驰静静对视一眼,被晒得心口发烫。
张驰眼里倒是风平浪静,冲车行一侧头,说:“去拿个头盔。”
戴上头盔坐上他的车,已经变得轻车熟路,景宁忽而有些沉闷,感觉自己于他而言,和相亲那些女的没太大区别,不过是因为住得近,他照顾着点。
可她既然喜欢上了,那就真心相待,感情的事本就没法讲公平。
摩博会人山人海,烈日炎炎,外围停满了摩托车,景宁先下车,张驰找地方停车。
没一会儿工夫,景宁已经看到三个打石膏的,有吊着手的、撑住拐杖单腿蹦的,甚至有支着石膏腿坐在轮椅上依旧一脸兴奋的。
她不得不感慨,摩托真是危险的热爱。
但打着石膏依旧热爱,不得不令人佩服。
“你是张驰的女朋友?”
一个人骑着摩托车从身后滑来,慢悠悠停在景宁身边,突然开口问,吓了她一跳。
这人的黑色T恤前是一个夸张的骷颅头,他将头盔的挡风镜往上一推,脸被挤得看不清轮廓,一双吊梢眼好像看谁都不爽。
看这模样,来者不善,景宁退后一步,拐开问题反问:“你认识张驰?”
“嗤,我认识他?”那人一脸不屑地说:“你大概不知道吧,张驰坐过牢,原来的车队费心费力培养他,他出名了,背叛车队自己干,这人品也有脸在赛道上跑?”
景宁四平八稳地说:“你嘴这么臭都敢说话,他为什么不敢参加比赛?”
虽然对张驰的过去了解不多,但单看旁人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他人品不差,这种没有根据张口就来的抨击她不信。
对方一噎,还想说什么,看见张驰走过来了,按下头盔时还说了句:“走着瞧吧。”
张驰走近,瞥了眼驶走的摩托车,问:“谁?”
景宁:“问路的。”
会场各种潮人眼花缭乱,穿着俱乐部会服的摩友扎堆,景宁一进会场就感觉自己被淹没了,没参观几个展区已经辨不清方向,小伍嚷嚷着要参加C弯出道,大家陪着他去。
C弯出道是一段往返的赛道,设置了一些障碍和弯道,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骑士在赛道上跑,场外密密挨挨挤满了人。
这属于业余级别,张驰他们自然不参与。
小伍在车队里年纪最小,还没正式参加过比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猴似的蹿去入口,大男孩一个,还带着稚气。
许熙阳找到空位,冲大家挥手喊道:“这边。”
这一嗓门喊来不少目光,有人轻喊:“那是不是许熙阳啊?”
“张驰,啊!?驰神!FC车队!”
“见到失踪人口本人了,除了比赛完全没动态,驰神,能不能偶尔更新一下微博?”
“我们粉你好难啊。”
“所以驰哥的粉都是佛系真爱粉。”
......
女粉们很惊讶,居然能看见张驰本人。
景宁也很惊讶:“张驰还有女粉?”
“驰哥还是很受欢迎的,”许熙阳小声普及,“很多年前的一场比赛了,一个坡道急弯,驰哥几乎腾起,一个悬浮压弯看得人心惊肉跳又大呼过瘾,驰哥的直线加速也是一流,那一站比赛直接封神,任何排量的车,随便拿来一辆,驰哥坐上去就能骑,粉丝圈里驰神就叫上了。”
这么厉害,景宁听着,居然感觉到骄傲。
这一块骚动起来,还有人让张驰在头盔上签名,张驰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大家才稍微平息热情,眼神还不住地往这边看,好在赛道是长条形的,更远的地方没注意到这。
景宁站在护栏外看着小伍远远驶来。
毕竟是专业训练过的,过障碍、过弯道比业余骑手流畅许多,压弯也漂亮,场外呼声连连。
没多久,小伍身后追来一辆车,景宁看着有点眼熟,等等,这骷髅头黑T,不是刚才说张驰坏话那人吗?
这人一路猛加速,场外尖叫声四起,到赛道尽头的大弯时,他离小伍已经极近了,就见他在赛道内侧一个急转,似乎想从小伍里侧冲过去,一时间欢呼声没了,所有人绷紧神经盯着这幕。
压弯时他的车后轮猛地一偏,人跟着车一起侧翻,翻车的同时他松开车,人车分离,这是保护自己的做法。
可他滑出去的车直直冲向小伍,从侧面铲倒小伍的车,被动翻车更危险,小伍连人带车冲到隔离带。
“我靠!”阿捷喊了一声,拔足飞奔过去,大家立马跟上。
小伍一条腿被压在车下,扶起车的时候他脸色煞白,额头的汗水大滴大滴滑落。
铲到小伍那人走出赛道,阿捷冲过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他妈故意的吧?”
“骑车本来就危险,玩不起就别来。”
“你他妈什么态度?”
张驰眼神凉透,暴晒的阳光也难以驱散他周身的低气压,顾着小伍的伤,他叫了车,说:“先去医院。”
江越冲不远处走来的人一抬下巴:“是周祁队的,难怪针对我们,我和傅迟竞带小伍去医院,你还是得留在这。”
转眼间对方的队友也来了,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正面冲突,立马红了眼,抡起拳头就要干架,周围的保安冲过来拉架,看热闹的纷纷涌来,堵得水泄不通。
“麻烦让一下。”张驰微低头,声音不重,最外围的人看到是他立马让开,一瞬间人群劈开一条道。
张驰走进人群,和周祁对上目光的瞬间,人群安静下来,摩友们都知道张驰和周祁是铁对家,十来岁出道起,每次比赛两人都要一争高下。
这下,有热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