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在大办公室里炸开。
“这么惊悚?手法也太残忍了吧?”
“不过还真有这种可能,他们手里如果还有没用完的炸/药,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我还是倾向先前的分析,要害的可能是领导,毕竟群龙无首的话就更抓不到他们了。”
“咱们别把事情搞那么复杂,办过多少案子,被误导的次数还少吗?”
来自南宜刑侦队的众人表情平静,似乎对于易时冒出的惊人言论司空见惯,包括丁驹,惊讶的情绪也只是浅浅浮在眼瞳里,短短几秒便消散。易时一向如此,队里开大会,一般时候他不说话,一旦开口那必然会提出截然不同的思路,见怪不怪。
原康诧异片刻,问道:“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推测?”
“内容。”易时走进来,写下几个关键词,“wall,楼;fall,坠落;King\'shorsesKing\'smen,警队;couldn\'tputtogetheragain,碎尸。”
宋苹渐渐睁大双眼:“对啊,好像是这样,这么一想的话,这首童谣的歌词一目了然啊。想要坠楼加上碎尸,庞刀子那帮人最有可能用的就是炸/药了……啧,真厉害!这都能想到!”
张锐显然不太认可易时的推测:“是不是过度解读了?那群悍匪之前杀人的手法都很潦草,跟大刀砍肉似的,就算抛尸到闹市区也就是找个裹尸袋扔在街头,这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会不会是赵成虎被抓了,庞刀子狗急跳墙,才想出这么丧心病狂的法子?”
李长生说:“的确有这种可能,我们当时抓住赵成虎,想尽快问出人质的下落,就是为了防止庞刀子犯起病杀疯了。”他用胳膊肘撞了下邵时卿的小臂,“是吧?”
邵时卿点头,喻樰食指抵着下巴,想了想:“目的?”
丁驹一头雾水,易时都解释得明明白白了,这就是杀人手法,目的不就是弄死人质吗?
李长生见小狼犬茫然的模样,有点恨铁不成钢:“喻队想听听易时对送U盘这个行为的分析。你看你,进队半年了还不会解读鳕鱼密码。”
鳕……鳕鱼密码?丁驹更加懵逼,能不能解读他真不清楚,听起来挺好吃就对了。
“不是预告。”易时拿出手机,找出拍到的监控录像,“她和庞刀子没关系,是来通风报信让警方快去解救人质的。”
众人聚过去,数双眼睛盯着短短20秒的监控画面,想从中看出点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市局采用的监控成像清晰画质优良,那个女人即时戴着口罩,在长发被风吹起的瞬间被捕捉到的眉眼依旧清秀无比,加上高挑瘦削的身材,一双细腿被黑丝包裹,肉眼便可判断是一名婀娜多姿的美人。
只见她先是站在栅栏外,一手扶着栏杆,像是在等待时机。在警卫转身回门岗亭时,她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小盒子,塞进栅栏里,接着当作无事发生,快步离开。
视频播放结束,至少有一大半人神色茫然,不明白易时到底想给他们展示的是什么。原康一言不发,喻樰眉头微蹙,把手机拿过去,又点开中间的播放键,重放一遍。
视频大约进行到10秒,原康双眼一亮,和喻樰异口同声:“是真的!”
易时早已走到先前离开的位置,宋苹把抽纸盒递过去,示意他擦一下滴水的发梢。他没有回应,而是盯着电脑,宋苹说:“你要用就用吧,张锐那图表什么时候交都行。”
易时坐下,手摸上鼠标,半晌才轻声道:“谢谢。”
宋苹愣了愣,似乎没料到能得到他的道谢。小帅哥一直保持着高岭之花的姿态,冷不丁回暖一次,竟给人一种下凡的感觉。
喻樰和原康同时走来,喻樰的手撑在桌侧,视线落在打开的视频上,一眼注意到时长:“视频全长是3分40秒,会是暗示犯案时间吗?”
易时摇头:“不确定。”
原康从小盒子里拿出那张便签纸:“视频没问题的话,能传递信息的只剩下这张纸了。有可能是用柠檬水或是蒜汁写字,遇热或者特殊试剂才会显现,可以送去痕检,让他们各种方法都尝试一下。”
刘晨毅捏着小本子,唇角虽然带着弧度,但面部表情明显牵强。站在他身旁的同事轻声附耳:“老刘,到底怎么回事?那段监控你看出什么没?”
刘晨毅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咬着牙喃喃自语:“装神弄鬼。”
同事连忙附和:“我看也是,他们那边的人跟着凑热闹也就算了,原队怎么也搅和进去了。”
“谁知道。”刘晨毅冷笑。
他们轻声嘀咕着,音量控制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分贝内,谁料易时忽然回头,视线轻飘飘从刘晨毅的脸上刮过去。
刘晨毅顿时尴尬,可又对易时这些推测不服气,语气也刚硬起来,食指点着手机:“易警官,咱们眼拙,没能找出监控暗藏的玄机,能请你解释一下吗?”
易时的眼眸黝黑深邃,眼神却又淡又远,瞧得有异议的那几个心里毛毛的。喻樰的手搭在肩头按了按,似乎是有意提醒他敛住情绪,和协同调查的同事好好相处。
“手。”
易时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一个字就应付了。他拿着纸条打算亲自送去痕检,宋苹和他一起出去,主动走在前面帮忙带路。
“手?什么手?”张锐还是一脸懵逼,刘晨毅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又把监控点开。
在监控视频10秒处,那个美女看着警卫的方向,手搭着栏杆,状似不经意的食指点了三下,又划三下,最后又轻轻点三下。
张锐终于反应过来:“是——是‘SOS’?!”
这种点横手势,第一时间会联想到的就是摩斯密码,而她的这些动作十分隐蔽微小,总共耗时不过两秒,不仔细留意的话根本无法察觉。
大办公室的同僚们恍然大悟,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似乎对易时先前做出的推论产生一定认可。原康叹气:“咱们集思广益那么久,人家出去一会儿回来一语道破,老了老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喻樰笑道:“易时年轻,脑子活络,他啊,是我们队里不可或缺的人才。”
丁驹想起上次趁着易时不在,私下里悄悄讨论过他。因为他对易时的疑问很多,像这种不按规矩出牌又特立独行的,在纪律森严的警队应该是留存不下来的。更别提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只考虑效率,从不担心会被记过,用到的某些“特殊手段”,哪怕不会违法也是游走在禁忌的边缘。这样一个危险的队员,为什么喻樰能一直包容他,还把他放在最前线的一队里?
他可从来没往裙带关系的方面想过,易时没有任何朋友,和谁关系都不近,人际交往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和喻樰的那点师兄弟关系肯定不是理由。
资历最老的前辈邵时卿听见了,也是笑着说出这句,“易时是队里不可或缺的存在”。
到底为什么会不可或缺?直到今天,丁驹还是没弄明白。
原康和喻樰在队里抽了几个人,调查附近的监控,把那个身材堪比模特的美女给找出来。分到任务的忙活起来,刘晨毅拿着白板擦,把先前写在黑板上的思路擦得一干二净,胳膊挥舞的动作带着风,似乎像在泄愤。
李长生喝杯茶,准备出外勤再去跑一条街,瞄了一眼,唇角微弯:“爱琢磨好歹也背着人啊,他可是咱们局里出了名的顺风耳。”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刘晨毅听见了,动作一僵,白板擦随手扔进凹槽里。
桌上嗡嗡嗡传来振动声,有人喊了一声:“谁的手机?”
李长生回头,抬起手:“哎给我,咱们队里冷面小酷哥的。”
易时在技术科,等着便签纸的实验结果。他坐在外面,和实验室隔着一道玻璃墙,负责痕检的女警官文西柠戴着口罩,回头看一眼易时,轻声问宋苹:“苹苹,他是南宜的?”
“嗯,来办爆炸案的。”宋苹身子靠过去,手挡住嘴,“忒不好相处。”
“那是,帅哥都有特权嘛。”文西柠笑了笑,加入碱性药剂晃着试管,“我有点好奇,他怎么不去当练习生的?咱们局里第一警草长得都没这么出挑。”
“人各有志嘛。”宋苹摊开手,“不过他来投身祖国事业是对的,头脑特别好,刚刚在办公室里面都把我们秀傻了,都是九年义务教育人家怎么就那么优秀呢。”
“啊?那老刘什么脸色?他一向爱出风头的,听说就指着这案子赶超原队往上爬呢。”
“啧,我没来得及看,不过能猜到,可能要多喝几杯菊花茶。”
易时隔着一面玻璃,看着两位女警花有说有笑,眉头轻轻蹙了下。他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也没兴趣了解女人们的话题,就是担心她们聊天分心,耽误办事效率。
技术部的门被敲响,易时去开门,一只手伸进来:“喏,你的手机,来好几个电话了。”
易时接过手机,屏幕上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盛煜安。
刚巧手机又震起来,还是盛煜安的。易时去走廊接了电话,对面传来少年阳光清朗的声音:“哥,你猜猜我在哪里?”
“学校。”易时猜都懒得猜。
“不对,再猜。”
易时脚步顿住,思绪一转便走到走廊的窗户边,打开一扇窗探头往下看。果不其然,在来来往往的人行道里捕捉到一个背着登山包的高大身影,在海靖市局门口徘徊。
没想到真的来了。易时感到头疼:“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我……”
“你来海靖盛叔知道吗?”
“他……”
“我是来办案,不是来度假,你多大了,分不清轻重?”
“……”
易时一口气三连问,都不给盛煜安说话的机会。他一抬头,对上李长生惊讶的表情,好像是在诧异他也会有这种语气,还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
“听我的,快回去,海靖危险。”
易时直接挂了电话,顺便关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