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佟海泰在骑射方面说不精通是客气话,他完全不喜这些。他现在能入朝当官,完全靠的是科举之路。

幸好先帝知打天下靠马背,治天下需文人。一早就重开科举,广纳天下贤士。佟海泰平时不练骑射,爱窝在家里翻闲书。他对策论和四书五经这些兴趣一般,实际上很多时间都花到了农时农历等历法上头。

幸而那年考的策论与农历有关,佟海泰才高中进士,算是挑起了佟家长房的重担。现在,他只有翻着手边这本《黄帝历》才渐渐内心平静下来。

半下午,老董头带着紫杏慌慌张张进到书房里。“大爷,二姑娘遇到麻烦了!”

“啥?”佟海泰有些糊涂,麻烦的事情他还没说出来呢。

紫杏便白着脸,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讲了一遍。

“二姑娘和傅姑娘差点掉下山崖?”佟海泰追问道。

“是的。奴婢和傅家婆子已经去知府报了官,这是姑娘交待的。”

“报官?”

“正是。二奶娘说傅姑娘坐的是咱家的马车,若出了问题,咱家说不清楚。”佟海泰捻着稀疏的几根胡须,想了一会儿,他这才想明白过来——自家姑娘说得对!

这时傅运使得了婆子的报告,匆匆过来寻佟海泰。两家的姑娘都还在荒郊野外的地方被风吹着哩,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二位立刻打马去察看情况。

半道上他们又遇到了于知府。知府虽说在官场的职级不高,但毕竟是是江都这个地方的一级行政长官,权力可不小。

江都这个地方尤其特殊。驻守两江地区的实权官吏太多,比如有两江总督,河道总督,遭运总督,江宁将军……个个都是封疆大吏,随便伸个指头就能摁死知府这个从四品小官。

可于知府在江都却全须全尾地任了四年职,应该说他是个能人。在人际关系上,他与各方大吏处得尚好。在政务方面,他也算是有两把刷子。

这不,他一听到报案,说盐运使和巡盐御史两家姑娘险遭不测,等他去断官司,立马就带了通判及一干衙役赶往现场。

于知府从报案人描述中得知,眼前这事情虽说蹊跷,可牵涉面窄,不过是傅家和佟家的下人,与别的达官贵族不搭界,这类案件最博好感不过。深谙此道的于知府走到了傅运使和佟御史前头。

此时他三人见面,行过拱手礼又快马加鞭前行。在傅运使和佟御史的想像中,自家姑娘可能都给吓坏了。

可实际情况不是这样。虽说傅佩如从昏迷中苏醒后,见佟司锦镇定自若,也就缓了心神。再加上有水和点心补充体力,她靠在自家车厢里水蓝色云缎枕上,时不时地与佟司锦说上几句话。

佟司锦稳住张婆子和那位车夫,也跟没心没肺人似的,将青樱和他哥哥叫过来,大家随意说着闲话。

惊马事件是张婆子一手策划的。她看到马受惊狂奔时,并没有如别的丫头婆子那样吓得六神无主,反倒是嘴角带着冷笑,仿佛一百两银票在她眼前晃动。张婆子甚至还在老虎,她自己要不要故意受个伤,这样柳姨娘就能再多付她一百两。

有三百两在手里,她儿子的病不仅能看好,并且紧着花的话,还能讨媳妇过日子呢。

可是那疯了的马怎么就停下来了呢?张婆子百思不得其解。二姑娘又指着紫杏要她去报案。张婆子心中一震——大家好好的,各回各家就得了,怎么还有报案这一说呢?

张婆子下意识想趁乱跑掉,可又瞄见车夫瑟缩在芦苇丛边的样子,觉得自己在场车夫就不敢乱说。再说,自己精心谋划,于知府也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

张婆子正胡思乱想时,看见一行穿着官服的人策马而来。这时她开始感觉到害怕,这个时候跑掉不迟吧?她偷看二姑娘一眼,却见她一改刚才亲切随和的样子,正板着脸盯着她。

张婆子双腿一软差点跪倒。不过她立刻给自己打气,若于知府查不出来呢?她闭了下,努力地把腰板挺得直起来。

于知府他们三人快马加鞭赶到山崖边。傅佩如一见到父亲,立马想起刚才的遭遇,眼圈立刻就红了,“阿玛,女儿刚才差点就没命了。”

佟司锦镇定地给于知府和傅运使见礼。佟海泰见女儿一脸淡定,莫名放了心。

于知府咳嗽一声,现场变得安静下来。他一脸严肃道:“本官接到傅家婆子和佟家丫头报案,特意赶来现场审案。”

佟司锦道:“我和傅姑娘在回城途中被歹人算计,差点遭遇不测,还请大人为我和傅姑娘做主。”

于知府点头道:“本官需要与每个人了解情况,据实讲述即可。”

佟司锦道:“于大人,除了傅运使和我阿玛之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现场。”

于知府略略点头,这位佟姑娘倒是冷静,到时候或许她可以提供有用的线索。他回头与衙役一摆手,“把所有的人都看住,一个都不许跑!”

衙役们执棍拿刀,将手里的铁链子晃得哗啦啦响,把那些丫头婆子围了起来。

于知府与傅运使一拱手,“下官想先问问傅姑娘。”

傅运使回头看傅佩如。傅佩如在家里见过于知府的次数不少,她朝傅运使点头,“阿玛,我现在没事儿,可以跟于知府说道一番。”

傅运使略颔首。傅佩如走到于知府指向的那块地势开阔之处,把自己所见所闻全说了一遍,又回答了于知府提出来的一些问题。

于知府听完后心里有了大概。这傅姑娘上了佟家的马车,只是因为与佟姑娘关系好,是偶然因素,而非必然。看来很有可能歹人要害的是佟姑娘。

佟司锦趁这空档与佟海泰解释道:“阿玛,女儿也不愿意报官,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傅姑娘也在咱家马车上,恐怕阿玛不好向傅运使交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其实是佟海泰心里所想,他对佟司锦报官还是略有微辞。不过此时听女儿这样说,他又觉得有理,万一傅姑娘怎么着了,那就惹出天大的事情。毕竟傅姑娘坐的是自家马车。

佟司锦见佟海泰神色转霁,心道傅佩如这杆旗是扯对了!不仅能引起知府大人重视,还能顺理成章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