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秦总商是个大孝子,秦老太太的话触动了他。江都盐商有多少家底,他心里明镜似的。别看总账上那二千万两银子是个虚的,可谁家挤吧挤吧拿不出救急的银子呢?他在佟御史跟前不松口,不过是怕被盐商们离心而已。可现在,他觉得苦苦坚持意义不大。

佟司锦从紫杏那里得知父亲终是坚持着对盐商开了口。她顿觉身心轻松,让红梅看着绿兰她们做活儿,约了傅佩如一起,带着蓝樱加入到施菜施粥队伍中。

这日是秦老太太带着儿媳值守布施棚。灶上那一块儿便交给司锦和傅佩如看着,加了菜的米不能熬得太稀,否则不抵饿还让人频繁去毛厕,反倒是麻烦。

佟司锦当日着的是窄袖便装,她时不时去察看那五口大锅中米、菜、水的搭配情况。傅佩如没这些经验,她跟在佟司锦后头看热闹。

大半晌时间过去了,傅佩如命丫头搬来鼓凳,让佟司锦坐下歇一会儿。佟司锦揉揉微微发酸的小腿,正与傅佩如闲说两句,忽听得有人在棚外叫傅佩如的名字。她抬眼看去,正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原来是傅佩如的哥哥傅宝安。

傅佩如起身走过去,笑道:“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了有一会儿,看你们在忙,就没出声叫你。”

“哥,你也真是的,偷偷看人家!对了,你有没有带啥好吃的?”

傅宝安笑道:“你呀,守着这几口大锅还想吃别的!”

傅佩如拉拉衣角道:“这是给百姓吃的,我们又不能吃。再说了,也不好吃啊!”后头她的声音放得极低。

“就你嘴馋!”傅宝安笑笑,拿出两袋热呼呼的点心递了过去,“一份是佟姑娘的。”

“哇,芋泥酥包啊!”傅佩如乐得跳起来,“哥你怎么知道我们都爱吃这个?”说着她奔回来递一个给佟司锦,“我哥买的,这是你的那一份儿!”

到了这个地步,佟司锦只好起身跟傅宝安福了福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便谢谢傅姑娘的兄长了!”

傅宝安的目光一时难以从佟司锦脸上挪开。他的确来了有一会儿,见佟司锦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做事从容不迫,利落有序,心里好感愈增。

傅佩如拍拍佟司锦的胳膊道:“我哥难得如此细心,你就别客气了,凉了不好吃。”又转头道,“哥,酥包送到你就快去忙吧。我和锦儿姐姐去里间吃东西。”

傅宝安不得已收回眼神,笑笑道:“那好。”他只能告辞而去。

任何适龄少女都会敏锐地感受到来自异性的特别关注。佟司锦也不例外,她已经察觉到傅宝安对自己很特别。可她重活一世,身上背负着复仇重任,早已盛不下别的想法,可以说心如古井,并无任何波动。

可她的父亲佟海泰有不同想法。

秦总商已经按各盐商领取盐引情况将两千万捐输分摊出来,佟海泰看过这张表,表示相当满意。至于账面上那两千万存不存在,他也不想去追究了。反正他只要把银子收上来交回朝廷就行了。管它来自哪里。

佟海泰心情一轻松,便想起吉家那战死在前线的儿子,心头为女儿嘘唏叹气一会阵。出书房门时,他遇到了傅运使,不免心里动了动。

话说吉星河半扶半拖地弄着巴图往前走了一截路,停下来大喘气。巴图捶着自己的伤腿,一个劲儿地叹气,“明明都没问题,这一动又不行了。”吉星河弯下腰,“呲拉”一声,撕下巴图衣服上那块被划破的布,把他渗着血的伤腿包扎起来。这个动作也牵扯到他自己的伤口,吉星河不免疼得皱了下眉。

巴图担心地问道:“你的伤是不是也犯了?唉,都怪我拖累了你。反正那些人也是冲着我来的,你现在找个地儿把我拖进去,咱们就此分开各走各的。”

吉星河就跟没听到似的,也不出声回应,单手继续拖着巴图往前。巴图看看他的脸色,只好识趣地闭了嘴,只管柱着剑往前走。

他二人跌跌撞撞不知往前走了多久,身上的衣服都被灌木划拉得不成样子,露在外头的皮肤多处也有划伤。吉星河终于发现一处山洞,入口被植物的根叶茎片遮挡住,若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巴图腿处的伤口渗出血来,他已经昏迷过去。

吉星河将他安顿好,走出洞穴观察一番,除了鸟鸣啾啾外,四周一片死寂。他找到一种细叶植物,揪下叶子放在口中咀嚼,回去后吐出敷在巴图的伤口处止血。然后又倒出温水往他的嘴巴里灌了一些。

巴图慢悠悠睁开眼睛,手里被塞了一个拳头大小干瘪发黄的果子。“这是什么?”他抬手看着问道。

“吃吧,这里不能生火,这个好歹能填饱肚子,不至于被饿死。”吉星河靠壁而坐。淡淡地说。

巴图咬了一大口,外壳略硬,可内瓤绵密沙甜,他几口将这干果子吃完,“咱们这是安全了吧?这个地方他们肯定找不到的。”肚子里有了充饥之物,巴图的话又多起来。

“说不上。”吉星河懒懒伸着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下午还有几拔人从洞口经过。”

巴图忙侧耳听了一阵子,长出一口气,想了想压低声说道:“但愿他们已经离开去别处了。我家就在窝阔山下。我父亲是狄萨部落的头领热汗。我两岁那年,父亲从山外拾到一个孤儿,名叫宝力德,收养在家里。他比我大岁,我一直叫他哥哥。没想到他为了篡取我父亲的位置,不惜对我下毒手,要把我赶尽杀绝……”

吉星河低眉垂眸,没想到对方看似开朗却有这样的遭遇。巴图抬眼看向他,“你呢?你一定不会像我这样惨吧?”

吉星河愣了一下,他点点头又摇头,张张嘴又闭紧,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光线已经暗下来,巴图沉浸在情绪里,自嘲地笑笑道:“我让你不要管我,是因为我担心你因我受到连累。毕竟对方是养了十几年的白眼狼。你数次救了我,这是救命之恩啊!”

吉星河倒是淡然应道:“反正我又没别的事情,随手为之,你也别说什么救不救的。”

巴图跟吉星河在一起呆了这么久,他知道对方的性格就是这样,忙不迭点头,“明儿我想办法给我父亲带话,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吧!”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发出一阵子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