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你走吧。”吉星河的声音和缓,好听得要命。赛罕揪住衣襟,都快要哭了。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传过来纷沓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着火了!快救火!”

吉星河立刻坐起来,往窗外看去,发现有一股浓烟从平地滚滚冒出,火焰冲天。目测着火处离这里并不远。

“你速速离开这里,从后门出去,避免被火殃及。”吉星河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赛罕听外头乱哄哄一片,她知也只能到此为止。这大火莫非是天意?她咬咬牙,起身离去。

吉星河估摸着赛罕已经离开了院子,他正准备去救火。院子门被拍响,巴图跑了告诉他,那边有间柴草房着火,已经被众人一起扑灭了。

吉星河遂放下心,与巴图闲说了几句话。待巴图走后,他思忖了一会儿,不知为何,越发地想念家人,竟一刻也不想停留在这里。他睡意全无,开始收拾起东西来。他也没多少的东西,出门时拎着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包袱。

他身后桌子上持着两封信,分别是写给巴图和热汗的。在信中,吉星河对他们的照顾表示了感激之情,他说怕自己当面告别会失去离开的勇气,只能这样不告而别了。

吉星河一路向南向东,朝着京城的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

一千万两银子若有闪失,有干系的人都保不住脑袋,所以运送捐输的船只日夜兼程行驶在大运河上。

佟海泰怕佟司锦晕船,最初每日来看她,叫下人熬些静神清气的汤药。后来见她除了脸色略为苍白之外,精神头尚好,这才略略放心。

其实佟司锦对坐船还是感到不适。不过她的心境与来时已不同。未来具体会遇到什么,她尚且不知,但她内心澄明,并无过多的忧虑。

青樱和紫杏是在江都才跟的佟司锦,不觉得有异常。可红梅却不同,她只感觉二姑娘人还是那个人,但又像变了个人似的,具体怎样她也说不清楚,只是为这种变化感觉到高兴。

佟司锦每天看书、写大字、绣荷包,时常会打开窗子看外头的风景。这种在船上的日子虽然单调,但因为有事情做,反而过得飞快。

二十来天后,押送这批捐输的船只停靠在京城通州漕运码头。早在快船先去通报各方,下船后佟司锦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那三辆马车。她还遇到了个意气风发的熟人,那就是江都知府于孝通。她戴了帷帽,给于孝通遥遥施礼。

佟海泰回来感叹道:“于孝通这次从江都知府擢升为左副都御史。平级都是京官为大,于知府升了一级,且左都御史职位尚有空缺,看来于知府很得万岁爷的眼呐!”

佟司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佟海泰要去宫内输捐输交接手续,他和一众绿营兵骑着马走了。佟司锦则深吸一口气,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京城地处北边,虽时至酷暑,但并不似江都那般溽热。佟司锦在车厢里摘了帷帽,掀起厢帘往外打量。前世,她也这样坐着马车,从关外来到京城。似曾相识的街景,可她的心情大不相同。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佟家宅子大门口。佟司锦被青樱和紫杏搀扶着下了马车。目光所及之处是熟悉的石头门槛、四扇朱红色大门、兽面门钹、五级台阶。眼下正门紧紧闭着,只有一扇偏门开着。

她自偏门而入,迎面是一面斗柏楠木做的照壁。绕过去,便是深深的庭院。红梅自后头跟上来,低声道:“二姑娘先回院子换了衣服,再去向老太太和各位奶奶们请安吧。”

佟司锦嘴角噙出一丝冷笑,她回到京城,自是先要去看望母亲。至于其他人,她自是要去看的,还要好好看一回才行。

她穿过垂花门,沿着庑廊,熟门熟路地往清合院的方向走去。清合院是佟家长房居住之地,那里环境清幽,母亲与父亲住在院中正房,柳姨娘和杨姨娘住在两边的厢房。

一路上没遇着什么人,佟司锦眼风倒是扫见有丫头在偷看她,躲躲闪闪,她心中暗自冷笑。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二姐姐回来了!”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佟司锦忍不住皱了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果然是二叔佟福泰的女儿佟司钰。她微微一笑道:“我刚下码头,要去换套衣服。”

佟司钰走到近处,头高高地昂起,眼睛斜睨着佟司锦道:“哎哟哟,我听说江都盛产丝绸云锦,怎么二姐姐还是穿着家去的那套旧衣服呀?”

青樱立马横到佟司钰面前,“你是谁啊?我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

佟家二房管着整个家,佟司钰在宅子里一向横着走,冷不防被一个小丫头冲撞,她拉下脸伸手掌掴青樱,怒道:“问我是谁?明儿就让你在佟家消失!”

青樱身手敏捷,往一旁闪去。佟司钰没想到还有人敢躲开,她力道用得太大,猛地没收回来,就这么摔倒在地。

佟司锦拍手笑道:“说你没礼貌,如今倒向我行起大礼了,只可惜没银子赏你。”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清合院走去。

“个个都是死人,还不快扶我起来,我要向老太太告状去!”佟司钰一张俏脸都气得扭曲了。

红梅跟在佟司锦的身后,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额娘,我回来了!”佟司锦推开院门,欢快地喊了一声。随即,她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原来,正房那排屋子被布障围起来,遮了个严严实实,从外头根本看不见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

“二姐姐,你回来了!额娘,二姐姐回来了!”随着这道声音,跑过来了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五岁的样子。他一把抱住佟司锦,又蹦又跳,兴奋之极。

佟司锦蹲下身去,搂搂他,又摸着男孩的发顶,问道:“司铎,额娘在哪里?”

“正房在修缮,额娘和我都搬到西厢房那边去了。”

佟司锦心里一沉。佟家老太爷佟托哈虽是有爵位在身,但京城最不缺少当官儿的,就那么大的一块儿地方,大家都要建宅子,分到每户头上面积并不大。整个佟宅也是如此,五进的院子,压缩的便是各处的面积。

像清合院,有主屋有厢房。主人正妻居主屋,妾室在厢房。最靠边的厢房放的都是杂物,外表看着尚可,内里却因为不住人,甚是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