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二太太,奴婢听说有程婆子来前院了!”翠环挑起门帘,快步走了进来。

程婆子?齐氏略略发愣。程婆子是京城有名的媒婆,专门给各官司宦富贵人家保媒。“你打听过了没?是老太太请来的,还是她自己上门来的?”

“回太太,奴婢听巧秀说是老太太派人去请的。”巧月和巧秀俱是那氏跟前得力的丫头,齐氏一听这个,心里便有了底。女儿佟司钰的亲事,那氏断不会如此轻率,想必是为了清合院的二姑娘吧。

她面上浮出一丝笑,把案头那本簿子往边上一推,“快帮我换件衣服,我去前院瞧瞧。”长房韩氏是个病秧子,佟海泰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京城,长房就是背个名声,若是二姑娘再嫁个不成样子的,剩下孤儿寡母能成什么气候?这佟家,早晚都是二房的!

齐氏换好衣服,带着翠环和和翠珠出了门。院子里除了菊花开得正旺,其余花草已成凋败之势,但她因心情好,无视地上被风刮得凌乱的落叶。

出了垂花门,走入廊沿,几个婆子的说话声忽地传入齐氏的耳朵里。“听说了吧?教唆罗二贵告咱们佟家的,是那位太太。”

齐氏猛地停下脚步。那氏怪自己没掌好中馈,自己一向的勤恳都泡了汤。只因罗二贵告状,是谁教唆他的?她也想听究竟,抬手就制止了想上前的翠环和翠珠。

不过,她心中隐有不妙感觉,“那位太太”是谁?佟家总共只有两位太太,韩氏恐怕只有出门赏花儿的力气,另一位就是自己。

果不其然,接下来另一位婆子道:“你是说香合院的那位?不至于吧?咱们老太爷被告了对她有好处么?”

“你猪脑子啊!犯事儿的是长房,长房倒了霉,二房心里才爽啊!”

齐氏肺都快要气炸了——不是因为被污蔑,而是心里的想法被人说了出来。她上前一步,怒吼道:“谁在那里乱嚼舌头?还不快来人拉出来掌嘴。”

那两三个婆子顿时作鸟兽散,跑得个无影无踪。齐氏瞧得真切,她们中有前院的。她气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

齐氏的娘家虽是比佟家地位低,但她当姑娘时,也受过娘家对她的持家教育。其中有一条即是要严加约束下人,不叫她们胡乱议论主子的不是。

可她能拿她们如何呢?她虽是管着中馈,不过是管着家里银两的进出而已。充其量就是经个手,再就是手里宽一点,能给佟司钰和佟司铮姐弟俩多置些家当。至于下人的管教,还是前院老太太作主。

而老太太这两年不知是糊涂还是怎么的,默许下人聚堆胡说,现在还说到她头上了!翠环和翠珠吓得觑着齐氏,并不敢说话。

齐氏并不敢去那氏跟前找那下人的茬儿,对了,是谁说是她教唆罗二贵的?这明明是冤枉她!会是谁说呢?齐氏大脑一转弯,立刻想到长房,会不会是柳姨娘?

这柳姨娘可真是不厚道!长房遇到事情,自己都站她那一方,没想到她暗地里给自己来这么一招!

哼,姨娘身份被自己抬举着,不过是因为自己想看着长房乱下去。咱们走着瞧!

想到这里齐氏也无心去前院了,她一甩帕子,调转脚步往回走去。

……

清合院由于修缮房屋的缘故,整日价外头叮叮咣咣的声音很大。佟司锦整日在家里陪着母亲,她在京城并无好友,呆得久了便想起傅佩如和苏奕桐,若是她们在这里就好了。

至于佟宅里头各院的动静,冯婆子有消息便来说与佟司锦听。佟司锦知她们已经开始各自猜疑,目的已经初步达到。她想到佟宅上下一屋子的无趣,忽然感觉闷得很,趁着夜色降临,便换上男装,从自己住的这间西厢房后头小门溜了出去。

西边天空还残留着最后一抹胭脂红,东边天空已经挂上弯如剪纸的新月,佟司锦心头的烦闷一扫而光,顿时松快不少。她绕过前头的民房,拐几个弯,就来到申德良赁来的院子门口。

青樱率先推开院子门,就见西边靠墙处有张小推车,上头摆一张案子,挑了个幡子,上头一个红底黑色大字“算”。东边石头墩子上拴了一匹青白杂色的青骢马,那马正甩着尾巴吃草。

申德良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走出来。青樱左边右边一指道:“哎,你还真摆摊算命了啊!那匹马是给我们姑娘买的吧?”

“姑娘们来了啊,一会屋里坐。瞧这位姑娘问题多的,小的还是一一给您回答吧。小的就在前头街上摆摊。还别说,这算命比看账轻松多了,时间上也自由宽裕。那马是小的在集市上买的,不会挑马,也是请别人帮着看的,说这马刚成年,脚力好,除了费草料没别的毛病。”

青樱被嫌问题多,她撇撇嘴表示不满。

佟司锦微微一笑道:“劳烦您了。这马我看着很好。”她示意青樱拿银子,“草料您尽管喂,银子您拿着买料。”

申德良“哎哟”一声推辞,“买马花了十两银子,还有十两小的正要还您,只是苦于不知去哪儿找您。”

青樱道:“我们姑娘不用你还银子,只要将马喂好就成。”

当晚佟司锦就要骑着马去外头跑一圈。青樱要跟着,她没让,青樱只好原路返回。秋天虽至,但风儿柔和,吹面给人以清醒但并不寒冷的感觉。

青骢马很通人性,佟司锦一拉缰绳,双腿一夹马肚,马儿就沿着道路得得前行。前头就是井水胡同,她翻身下马,将缰绳拴在路边石柱上。自己往东边第二家走去。

罗二贵家的院子依旧是残垣断壁,左右几根烂木棍勉强支着一扇门。佟司锦走到大门处,轻轻拍了一下,门忽地被打开,罗二贵那张憨厚的脸出现在门后,眼睛里透着警惕,“你找谁?”

佟司锦着的是男装,她压着嗓子道:“路过,借口水喝。”

片刻之后,佟司锦坐到屋子的杌子上,她借喝水之机打量四周。只见屋子里并无酒气,炕上被褥叠放齐整,烛光挥洒着亮光,案上还摆着一张饼和一碗粥。“老哥日子过得不错。”

这这一句话打开了罗二贵的话匣子。他说挑粪不易,但还能过日子。妹子去得冤,好在显灵让他找到清官,惩治了恶人,得了赔偿。以前自己大脑混沌不清,经此一事想明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