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郭夫人笑着让佟司锦入座。佟司锦奉上自家屋里丫头做的荷包,然后才坐到鼓凳上,抬眼迅速地打量了郭夫人一番。只见她年龄看着比韩氏要大,身着暗茶褐团花纹袍,外加蟹壳青镶黑边大褂。下颔略方,眼睛细长,身上的衣饰俱是新的,但面色看着有几分憔悴的神情。

郭夫人问了佟司锦几句话,无非是年龄几何家里一切可好之类的。佟司锦恭敬做答,不过,她有种感觉,这郭夫人心不在焉。

幸好有坤仕轩在,他就要偎在佟司锦跟前,目光亮晶晶的。郭夫人叫他,他也不去,她无奈地摇头道:“轩哥儿上次回来,每天念三回,说你点心做得好。我也叫灶上按他说的去做了,可他说不及你做的。我听他额娘说,你应了要来灶上指点,也只好着人去请你。这回少不了要辛苦你。”

“不妨事的。轩哥儿是家里的心头宝,莫说是来指点灶上的,就是我亲自做了送来,也是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地来。”佟司锦知郭夫人特别喜爱坤仕轩,所以话题都落到他身上。她的计划是在将军府上住一晚,匆忙来去,什么都发现不了。

郭夫人果然高兴地点头,“你先去后头院子里歇着,等闲下来再让三奶奶带到灶上去。”她口中的三奶奶就是佟司铙,坤都排行老三,也是郭夫人最小的儿子。

佟司锦看了看外头的光线,她笑道:“哎,这时间过得真快。现在已经过了开始饧面的最好时间。不过饧的时间久一些,也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锦姐儿就在这里住一宿吧,省得来回跑了。”佟司铙建议道。

坤仕轩一听这话,立刻跳起来,拉着佟司锦的袖子道:“姨姨,住在我们院子吧。”

佟司锦咬了一下唇,又数了五下,她正待开口说话,就听郭夫人道:“既是这样,锦姐儿就留下吧,反正又不是外人。一会儿我打发人去说一声。”

这本是普通的一句话,佟司锦却发现郭夫人脸上显出奇怪的神情——她似是对刚才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后悔了!

也不怪佟司锦敏感。她这次来将军府,见姐姐和轩哥儿事小,实则是想找到佟司铙前世丧命的原因。她也分析过,将军府上的可疑程度比佟家要高。到底如此,她要亲自来看了才知道。

佟司锦立马跟上,她行了个礼道:“多谢太太不嫌叨扰和麻烦,我就跟我姐住一起,这样最方便。”说完后,她马上又感觉到后悔,佟司铙铁定是住坤都住在一起的,她这样说不合适。

见郭夫人和佟司铙却对这句话没表现出异议,她又补充一句,“我住厢房里。”

而郭夫人确是到此时也没奈何,只得笑了笑,将身边的婆子叫来,命她给坤都院子里的下人交待一下,说不许怠慢了佟家二姑娘。

正在这时,有婆子来报,说是三爷回来了。佟司锦顿时精神振作起来了,她这个姐夫是佟司铙最近身边人。前世佟司铙的去世,不管与他有没有干系,他都很重要的角色。

那婆子话音刚落,坤都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他先给郭夫人行礼请安。郭夫人笑得很慈爱和煦,“佟家二姑娘来了,轩哥儿说要吃芋泥酥包,二姑娘来给灶上的人指点指点。”

坤都这才转过身,向站在一边的佟司锦一抱拳,道了声“辛苦了”。

佟司锦回礼的同时,悄悄抬眼打量坤都。只见她这个姐夫身着油紫色马蹄袖箭衣,方头靴,显然是当差才来家。不消说,坤都仍旧如以前她见过的那般,身材高大,眉目英挺,外形端的是好。不过,佟司锦看见他眼圈有些发黑。

上次见他是没有发现?还是没注意到?佟司锦不敢肯定。

坤都这时与坤仕轩说话,“轩哥儿今儿可有没有顽皮?”

坤仕轩双手垂在两侧,应道:“没有。我今天听了玛麽和额娘的话。”

坤都抬头看向佟司铙,“你们先回院子,我与额娘说一会儿话。”

佟司铙应了,抱着轩哥儿,带着佟司锦,离开了正厅。佟司锦仔细回想着坤都刚才的一举一动。这坤都从大面儿上看,言行如佟司锦往常在佟家见过的那般,礼数周全,看起来并无不妥。

可现在佟司锦跟佟司铙夫家这几个人比较熟了,又是刻意存了发现问题的目的,还是能觉察出一些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首先,轩哥儿待他不亲这一点是肯定的。佟司锦与轩哥儿见面次数不多,她因为佟司铙前世遭遇悲惨,格外心疼轩哥儿。况且轩哥儿又有着他这个年龄的天真烂漫,也招人疼。别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谁对他亲谁对他远,他幼小的心灵感知得一清二楚。轩哥儿见着佟司锦就往她怀里滚,那就是明证。

当然,轩哥儿是坤都唯一的儿子,得不到父亲疼爱的可能性小。最大的可能,就是坤都与他相处的时间少,或者是要求严格。

其次,佟司锦发现坤都与姐姐说话时,神情始终淡淡的,眼神里似乎没有感情交流。关于这一点,佟司锦是基于自身经历的新发现。吉星河与自己说话时,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并且随着说话内容的不同,呈现出喜怒哀乐之情。

坤都与姐姐的关系到底如何?佟司锦的注意力不由得集中到这个问题上。

不知不觉中,佟司锦已经来到佟司铙居住的院子。她四下一顾,见与影壁后那处相比,这院子可谓是相当干净整洁。地上扫得一尘不染,屋前青砖上的花纹都露了出来。

佟司锦进到屋子,与佟司铙说了一会儿话,又喝了一盏茶,这才由佟司铙身边的丫头春分引着去了将军府的灶上。

什么关于制点心指点一二,这根本就是佟司锦想出来的法子,好进到将军府,找出威胁到佟司铙性命之处。佟司锦以前在佟家见过春分,一个老实话不多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