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关玉大吼一声,“护驾!”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不远处骑着马驰骋而来,那黑影从马背跃下,飞纵起落,几下就跃进了德正皇帝所在车驾。这人正是巡至此处的骁骑营骁骑校吉星河。他巡行时,一向善于观察,从不马虎行事。

方才吉星河就看到有个破衣烂衫之人,躲在路边一道土堆后头,看着鬼鬼祟祟,像是要行不轨之事。他正要上前盘查,就见那人果真朝一辆停着像是官衙所用的车驾蹿去。情急之下,他快马驰来,跟着进去要制止那人行凶。

吉星河见那人手持尖刀,对着车厢里坐着的一位中年人扎去。他顾不上细看,飞起一脚将那尖刀踢飞,后扑过去挡在中间,转身去擒那人的手臂,谁知那人身形灵活,从绑腿处又拔出另一柄尖刀,往吉星河这边扑过来。

车厢内面积狭小,吉星河若是避开的话,后头那位中年人估计就要暴露在尖刃之下。他心念一动,索性迎上去,曲起膝盖顶向那人腹部,那人曲腹倒地时,却将手里的尖刀扎进了吉星河的手臂。

吉星河顾不上别的,一脚死死地踩在那人背上,令他脊背伏地不能起身。这时关玉已经赶到跟前,一把将那人提将起来,扔向跟来一众亲兵侍卫,察看了皇帝的状况,见他安好无虞,便伏地请罪,“臣有罪,惊了圣驾,请皇上责罚。”

吉星河还在车厢里,他正将衣袍一角撕开包扎伤口,一听这话,忙抬头朝那中年人看去,果然是皇上,难怪感觉有些面熟呢。他顾不上流血处,立马下了车驾,也跟着跪了下去,“臣,骁骑营骁骑校吉星河未尽到职责,让皇上受了惊,也请皇上责罚。”

德正皇帝方才见行凶之人被制服了,扑通乱跳的心才略略安稳,突然发现救自己之人眼熟。他疑心自己惊吓过度,才生了幻象,此时人家一禀报名号,便长出了一口气,原来真是吉星河!

这,这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长叹一声,天不亡我!

这时,德正皇帝的车驾跟前哗啦啦跪了一地,另有侍卫已经拉起围障,将路人及他们的视线牢牢隔于围障之外。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打断了德正皇帝的计划。此时他也没心情再去巡察民情,只能下旨意,摆道回宫!跟着德正皇帝回宫的,自是有那行凶之人,以及临危不惧的吉星河。

这次与上回行围不行。上回行围皇帝遇到行凶之人,这个消息封锁在宫内,外面几乎没人知道。而这一次,皇帝是出宫体察民情体恤民心,却差点遇难。皇帝是好皇帝啊,就是刁民太可恶!

德正皇帝一回到宫里,半点也没停歇,立刻命人将那行凶之人押到殿前。上回那个当场自行了断,这次捉了个活的,他倒是要亲口问问,这人为何想要取自己性命。

这行凶之人自被押进金灿灿的皇宫后,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上身,就一直如筛糠般发抖,到了殿前,还不用皇帝开口质问,他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个痛快。

原来这人名叫卜剩蛋,原是户部一位丁姓郎中家里的佃户。丁郎中家里的田地很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附近的农户,他们将田地主动卖给丁郎中。这有几种好处,一是丁郎中精于农道,家里雇有几名擅种田的佃农,田地交过去得出的产量高。二是丁郎中为人尚且厚道,不会刻意打压田地的价格。三是农户没了田地,家里就不用纳田税。四是还能回转去当佃户有固定的粮吃,饿不着肚子,多余的人口没了土地拴着,能去城里当苦力赚银子。

而这个卜剩蛋就是丁郎中家里最会种田的那一位。他不是本地人,逃荒而来,靠着给丁郎中种田,过着吃饱饭有衣穿的生活。可谁知他刚将家人接过来,丁郎中的田地按照朝廷的命令都发还给先前的人家了。

各家都有劳力种地,丁郎中也有所顾忌,仅有的田地只交给族人种了。这卜剩蛋又没地种了,也没银子置地,家里老小都张嘴等饭吃,他不能气丁郎中,也不能气老百姓,便一头怨上了朝廷的官员及王公贵族。在他看来,必是这些人罔顾民意,只一味不叫大户占地,害得他现在吃不饱饭,又要沦落到逃荒的境地。

卜剩蛋在昔日劳作的田地边徘徊,怨气满腹无处可撒,正好看见这辆冠冕堂皇的车驾,心道里头坐的必是官员,正好蹿进去发泄一番。

德正皇帝听了之后,心道自己不叫这些人圈点田地,只是为着叫百姓有田种有粮吃,谁知还会好心办错事?这个他得好生思量一番。

随后他又命吉星河到殿前回话。

方才吉星河进宫时,关玉已经传来御医,给他检查了伤口,对伤口重新进行了包扎。随后吉星河便在殿外候着。吉日嘎朗得了报信,早就快马加鞭赶到皇宫,找到吉星河后,见他身上负了伤,又想起是为救皇上而至,心疼他是一回事儿,但心情却更加复杂。

倒是旁边的同僚向吉日嘎朗道喜。吉日嘎朗问道:“何喜之有?”

那人凑过来跟他说:“令子虽是受了伤,但他可是救了皇上啊,这伤看着不算太重,养养便能好,但这皇恩浩荡,台吉府上可就等着领旨吧。”

骁骑营的上官也赶了过来,直夸吉星河骁勇机警,立下了大功。他眼里露面羡慕,小声与吉星河道:“皇上指定要赏赐于你,还会对你另眼相看,说不定会对你连升三级,这些都未可知啊。”

吉星河摇摇头,倒是走到吉日嘎朗跟前,“阿玛,我这里没事儿。我这胳膊,御医也说了,没伤到根本,估计过段时间就能好。阿玛且回去吧,孩儿等皇上问完话,也会回家去看望额娘的。”

吉日嘎朗看着吉星河,欲言又止,但关切之意溢于言表,最后他拍拍对方那只没受伤的手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