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随便哪个关节漏个一星半点,齐氏就能拨拉到自己的私库里。更不要这宅子里谁人不高看她一眼,这也让她内心得到不一般的满足。

可现在不比以前,形势比人强,齐氏也只好点头应承,“老太爷说得是,媳妇儿定当照办。”

韩氏有些意外,但她现在也知人不能退缩,正所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只要存了退缩之心,活动的范围会逐渐缩小,最后无可退之地。再说,她现在将自己的陪嫁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有了这方面的才能。此时不用,还待何时呢?故而她也起身应了。

佟托哈又将那氏跟前的那些下人,如邓婆子、巧月、巧秀等人叫到跟前,一人给了一两银子,说是家生子的,都叫家人领回去,外头买来的,叫来人牙子卖掉。他给出的理由是,人都不在了,留着这些人在跟前,看到了心里难受得很。

过后,佟托哈从顺天府那里得到消息,说柳姨娘本来咬紧牙关,拒不交待那毒药的来源,后听说自己的亲娘刘婆子死了,那氏也死了,大笑三声,痛快道出那毒药是她问刘婆子处讨来的。至此佟宅长房姨娘给嫡妻下毒一案,从人证到物证,官府已经俱已查证清楚。那柳姨娘本来是被判斩立决,后又改成秋后问斩。

这消息传到佟家在佟家庄子上。佟司铃听后,呆愣愣地坐了好久,然后痛哭流涕,转身拿了剪子绞了头发,去邻近的寺院里当了姑子。佟司锦受佟托哈的要求,带着生活所用的一应物什,去那寺院里看佟司铃。佟司铃避而不见,佟司锦只得将东西放在门外,离开了那里。

自此,佟家后宅可算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佟托哈基本上也不来上房,他平时就歇在外书房,看邸报、研究兵书……倒是佟司锦做各色点心佳肴,着人送到外书房,让佟托哈享用。

有几次吉星河也来拜访佟托哈,请教排兵布阵方面的一些问题。这正是佟托哈大半辈子研究的内容,他说起这些自是滔滔不绝。就在这些言谈之间,佟托哈心头上积压的沉重,也渐渐消散了。

这日,佟托哈想起以前禀报皇上所言,便叫来佟司锦,说她以前就为太后看重,在宫里应该有几分体面,便让她去一趟宫里,专门向端妃请罪。

关于请罪什么的,佟司锦还真是……明明就是端妃勒死了那氏,端妃却说那氏是自尽。现在佟托哈又以那氏惊扰了端妃为名,让佟司锦去请罪。这可真是有什么罪可请?

不过,佟司锦现在也不是从海兰屯刚回到京城的那个小姑娘了。佟家内院不过这几个人,却暗地里百般算计,非要弄出人命。经历过这些事情,她再看别的问题,都能宠辱不惊、云淡风轻。

就像现在,明明是端妃害死了自己的祖母。可端妃那地位,自己想要去找她寻仇,现在基本上不可能。但以后会不会有机会呢?谁也说不上。

所以佟司锦就应了。请罪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话而已,她进宫要去见慈仁太后和慧妃,不管怎么样,这二人待她都十分好,明里暗里都帮了她很多忙。如今她前世的大仇已经报了十之八九,她们虽然不知,但她心存感激。

第二日,佟司锦精心打扮了一番,虽是她身上有孝,但毕竟佟托哈还在世,又是进宫去见贵人,太素净了也是失礼。日上三竿的时候,她到了皇宫的角门处。佟托哈提前跟皇帝禀报过,端妃跟前伺候的小太监阿福正候着佟司锦,见她来了,便将她引到毓禧宫里。

佟司锦按照规矩向端妃行礼,将佟托哈叮嘱的话,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回。

端妃身着绛色镶银边旗装,坐在黑漆描金椅上,她看着面前少女的言行举止,稍微走了一会儿神。两个多月前,她亲手勒死了那氏。那一刻,她内心是畅快的,绝了后患,再没有人为些来要挟自己。

回到宫里后,端妃便命人传口信要面见皇上。德正皇帝有很长时间没有接到过端妃的这种请求了,平日里他们只在慈仁太后的福宁宫内外打个照面,他想不出来端妃为何有此举动。他在毓禧宫里见过端妃,端妃半遮着面,将那氏在她跟前自尽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事起的主要缘由,是那氏想让佟托哈继续驻守察哈尔,想托端妃在皇上面前进言。端妃自是拒绝了那氏,理由很简单,后宫不得干政。

德正皇帝只觉得奇怪,正常人怎么会在贵妃面前有此举动?但他听端妃说那氏神情恍惚、面带焦虑、忧心忡忡,心道,这那氏恐怕原来就有心病。又联想到似乎听于御史说过,佟托哈家长房的一名妾室给大房投毒——这搅不清的家务事儿!他摇摇头,自己日理万机,这琐碎杂乱的家长里短,自己哪有时间断这个官司。

端妃见德正皇帝摆了摆手,心下一松,知道这件事情算是翻篇儿了。可突然端妃又觉得似乎有阴风吹过,便想起那氏说过苏氏变成鬼来找她,端妃便打了个寒噤。

德正皇帝以为是端妃被吓成这样,也心生了怜惜,叫她不要多想,又命跟前的宫女去领安神益气的药材,来给端妃熬煮了喝。

端妃感受到来自皇上久违了的关心,心道这那氏死了还算给自己做了件好事。然而后面这些日子,她时不时地梦到那氏。那氏临死前那暴凸出来的眼睛,跟金鱼眼似的盯着她看。偶尔她也梦到苏氏,其实苏氏她只见过一两面。梦里的苏氏面目不清。

眼下,端妃看着跟前的佟司锦,不知怎的,梦里苏氏的脸就与眼前这张重合了。她闭起眼睛,定了定神,好让心里的恐惧情绪散去。

她再次睁眼看向佟司锦时,又发现佟司锦那透着一股了冷静的神情,看着哪里是来请罪的?说白了,就像是戏里的旁观者在念台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