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走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吉星河便看到了掩映在柳树梢后头的愣拉寺。寺庙依着一处缓坡而建,庙宇上的镀金经轮,以及卧在经轮两侧的金犬,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光。端的是气派!

吉星河松了缰绳,胯下的马便放缓步子。没多久,他就到了愣拉寺近处,见那金顶愈发耀眼。大门厚重,上面刻有连绵不断的卷草图案,涂有重彩,色泽艳丽。而庙宇墙壁上的窗子上小下大,黑框应是用酥油和黑烟磨过光,散发出油亮的光泽。

庙宇外便有磕长头的信徒,他们时而匍匐在地上磕着等身长头,时而起身双手合十,对着金顶念念有词。他不时能看到装饰华丽的车驾,停在庙宇门外。从车驾上下来的妇人衣着华贵,走进愣拉寺——看来,佟托哈都统夫人那氏命丧愣拉寺,倒对这里影响不大。

吉星河想到之前在这庙宇里,他亲眼见到的那氏丧命的那一场景,只觉寒意从脚后跟直往上涌。又联想到从吉日嘎朗那里得来的消息,只觉这寺庙不光是讲经布教的场所,里头还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离开愣拉寺后,吉星河去了骁骑营。他在这里呆得时间最长,整日里要么训练,要么上街巡逻值勤。初来时,他是委署骁骑校,京管武职,八品。他因为救了皇上,才离开这里,去火器营当了六品的火枪护军校。而此时,他回到骁骑营,却变成了阿哥的身份。

大日头下,吉星河想到这里,对自己这些经历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倒是那些正在训练的官兵们看见吉星河来了,呼啦啦地拥了过来。在他们眼里,吉星河就是传奇。一方面他当差最认真,训练最拼命,考校中拔得头筹。另一方面他救了皇上,凭此擢升去了火器营。这还不算,他居然是皇上养在民间的阿哥。

官兵们纷纷向吉星河行礼请安。吉星河赶紧还礼,问他们当差及训练的情况,大家七嘴八舌地应了。

吉星河又与管事儿的翼长,去营房里说了一会儿话。他见宁维山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自己,便与翼长告辞。

出了营房门,吉星河见宁维山看着自己笑嘻嘻的,便伸手用力地捣了他一拳,“以后一定要待娜仁好,否则,有你这小子受的。”

宁维山站在原地不敢动,生生地挨了这一拳,点头道:“那是应该的。三阿哥你就放心吧。”

“快成亲了吧?到时候我指定要去。”

宁维山脸上大喜,作揖道:“就快了!劳三阿哥大驾,这厢有礼了。”

“说吧。你这边还有什么事情?”

宁维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我也想去火器营,做梦都想有把那种火枪,你给帮忙说说成不成?”

吉星河愣了一下,自己在骁骑营的时候,就与宁维山关系甚好。这个宁维山家也在京城,父亲是进士出身。在大尚朝,早期参加科举中了进士的,朝廷授官的几率还不小。到了现在,官员大都授给了贵族子弟,即便是进士出身,除非参加翰林院馆选,选上了成为庶吉士,进翰林院进修,后面吏部会直接安排职位。

宁父得中进士后,从翰林院侍诏做起,现在是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宁家可以说是书香门弟之家,可宁维山小时候就爬高上低,弄刀舞枪,在父亲棍棒管教之下,这性子也没改掉半分。长大成人后,宁维山就瞒着父亲来到了骁骑营。

刚开始宁父自是不愿意儿子在这里,在他看来,书里自有黄金屋,只有读书才会有出息。儿子大了不由人,他磨破了嘴皮子也白搭。

好在宁维山机敏灵活,又有一副好身手,在骁骑营里如鱼得水,考校成绩出色,也被擢升从八品官职。东边不亮西边亮,宁父见儿子有这方面造化,也就消停不再念叨。

吉星河在骁骑营里,和士兵们相处关系融洽。其中,来往最多的,就是宁维山了。偶然的机会,宁维山遇到了来找吉星河的吉娜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宁维山对她一见倾心,回家就让父亲找人来提亲。

对方是习武之家,又来自塞北。宁父初说自家高攀不起,实则觉得两家不般配。奈何宁维山态度坚决坚定,宁父也只好由了他去。

草原上的人家,嫁女要嫁英雄汉。可吉日嘎朗到京城时间久了,受门当户对的影响深,觉得女儿嫁到宁家是低配了,可后来他打听到宁维山这个人的具体情况,又征求到吉星河的意见,感觉宁维山是条好汉,便豪爽地同意了。

双方人家便开始走谈婚论嫁那一套过程,眼下就快要到成亲阶段了。也就是说,宁维山已经是自己的准妹夫了。

若是宁维山到了火器营,定会是自己的好帮手。吉星河微微点头,“你既是想去火器营,那也未尝不可。不过,娜仁同意了吗?”

宁维山本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吉星河,一听这话,脸涨得通红,“说,说过了。她也同意。”

“那就好。”吉星河拍拍宁维山的肩膀,丢下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离开。

宁维山挠挠头。他原就心悦吉娜仁,有什么想法自是都告诉她。眼下却见变成了三阿哥的吉星河还跟以前一样护着吉娜仁,跟亲妹妹没甚分别,心里也不由得一凛,更加看重吉娜仁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想到——看来吉星河事事都会征求佟家二姑娘的意见。原来你是这样的三阿哥!

吉星河将宁维山这一要求,当正经事情来办。他碍于身份,不得不远着吉家。可暗里能帮到的,他是不遗余力。攀上了高枝,就将养育之恩抛到脑后,那是为人不齿的行径。

他向两边的翼长说了情况,骁骑营这边的虽是不舍宁维山,但也爽快地放了人。而火器营那边从来都以营里出了三阿哥为荣,尤其是皇上将三阿哥派出来协理火器营,这是天大的荣耀,福娄自是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