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德正皇帝坐定后,那只雪团子似的猫咪踩着步子,从他坐着的黑漆描金椅边走过,又折回头蹭了蹭龙袍角,”喵呜”叫了两声,便往墙根儿附近玩去了。

这情景倒叫他有几分高兴,与坐在下首的端妃说起了闲话。

端妃也是心头苦闷。一行是自己儿子在那偏僻荒凉之处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想及此,她心里就跟被猫抓似的难受。一行自己又不得不压着性子,面上做出端方淡然的神情,奉承与伺候着德正皇帝。无他,只因如今,她只有靠着皇上,才能将自己从这种两难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当晚,德正皇帝便歇在了毓禧宫里。宫中一应太监宫女们,无不露出压抑不住的欣喜表情。如今他们毓禧宫,可是后宫里的独一份儿。他们本以为诚郡王倒霉会牵连到端妃,那几天他们走脚说话都不敢大声儿。现在可好了,整个后宫里就属他们毓禧宫厉害,端妃岁数大了怎么着?照样得皇上的宠!

*

德正皇帝派出的太监到了佟家。佟家上房里,佟托哈带着韩氏、齐氏、佟司锦、佟司钥等家庭成员,跪倒在地,恭敬地聆听圣旨。

太监宣读完毕,笑咪咪地道:“恭喜都统大人。皇上亲下谕旨,为三阿哥与贵府二姑娘赐婚。都统大人可是得了一个好孙女,您这孙女不仅是太后的义孙,这回还要嫁进宫里,以后也是亲王贝勒福晋的命!对了,老奴可听说,这亲事儿,皇上说了要尽快办。”

佟托哈起身弯腰接过圣旨,从管家王禄手里拿过一包银子塞了过去,“多谢公公关照。”又将这位太监迎到上坐喝茶。

如今他也看出来了,自家这个孙女命不寻常。本以为将她嫁去门当户对人家就是了,可到了现在,她竟是有这般造化。

不过自古富贵险中求,自家宅子总算太平了,可前段时间她又莫名其妙的失踪,却又使来报信说无事。无事也不见人回来,全家提心吊胆地过了好些日子,总算宫里来人报了信,说人已经去了太后那里,择日将返还。

院子里辟出一处静室,设置为佛堂。韩氏日日要去那里诵经,连带着佟司铙也随着一道跟着进去。初时佟托哈还觉得没必要,到后来他也想过来了,京城里这都统身份的人多了去,唯有自家孙女有这个福分,是得经常拜佛才行,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孙女总算从宫里回来了,合家老小俱是高兴。现在又得了皇上赐婚,佟托哈只觉得祖坟冒青烟了。他这边厢请老太监吃茶,老太监知道佟家如今借着三阿哥水涨船上,少不了要坐着吃茶说些闲话。

而后边清合院里,佟司钥与韩氏行蹲身礼,“二姐姐有天大的好事,恭喜额娘!”

韩氏因着柳姨娘的缘故,平时对佟司钥这个庶女一直是淡淡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在这天大的好事跟前,她只得伸手将佟司钥扶起,“都是一家人,同喜同喜。”

说罢,她转头对站在一旁的佟司锦道:“往后无事不许外出,都要嫁人了,在家里做做女红就好。”

佟司锦笑道:“女儿省得,额娘不用操这个心。”

佟司铙也笑道:“额娘是舍不得妹妹嫁人,不过圣旨才下,还得有些准备的时日呢。”

韩氏摇头道:“你方才没听宫里的公公说,亲事恐怕不会等很久。”

……

佟司钥听着她们这些话,又见她们喜气洋洋的,心里嫉恨得要命。她转过身子,假装在欣赏院子里的风景,却紧攥着拳头,小指上的长指甲掐进手心了,都没有感觉。

她这段时间心情忽上忽下。上回自己劝马威永亲近大阿哥,谁知马永威却恼了自己,不告而别离开京城。魏婆子劝她多亲近娘家人,毕竟自己的亲妹妹和堂姐都身份尊贵,只要与她们搞好关系,还怕马守尉不敬着她?

佟司钥也想明白魏婆子这话是对的,但她就是做不到。佟司钰还就罢了,在佟家时齐氏管着家,佟司钰的吃穿用度,从来就比长房里的几位姑娘要好,再说佟司钰虽说是嫁给了郡王,但毕竟是庶福晋,以后再来个嫡福晋,情况怎么样还两说呢。

而佟司锦就不同了。小时候,佟司锦养在关外屯子里,自己可是在京城佟家长大。自己虽是庶出,可是被生母柳姨娘娇生惯养着,压根儿就看不上屯子里来的佟司锦。且佟司锦的母亲韩氏不得宠,整个长房都是生母柳姨娘说了算。

在佟司钥的意识中,自己远远压过佟司锦。就连自己的亲事,佟司钥也是冲着要比佟司锦强才选的。

可谁知,到后来,佟司锦居然要嫁进皇宫当上嫡福晋。佟司钥不甘心,无论如何她都咽不下这口气!何况,她的生母又是被佟司锦害死的——若不是佟司锦揭发柳姨娘下毒,柳姨娘是不会死的。

佟司钥明面上是听从魏婆子的话,时不时回娘家看看。反正马威永不在家,自己亲近娘家顺理成章,谁也挑不出来错。而佟家尤其是长房里头那种和乐溶溶的情景,硌得她眼疼。她无数次地想,早晚有一日,她要将眼中钉佟司锦除去。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地占上风。

前些时候,佟司钥有一日前脚刚进佟家,就听到宫里人后脚来问佟司锦的情况,她才知道佟司锦彻夜未归。佟托哈见宫里来人的神情,便留了个心眼,着人一去打听,竟是孙女和吉星河一齐失踪了。

佟司钥得知后,心头暗喜,恨不能将各路菩萨都谢一遍。面上安慰着韩氏和佟司铙,实际上却存了看热闹的心情,无人处嘴角都能撇到耳根处。

谁知,第二日她再来时,见佟家各人已经没了悲戚的神情,一问,原是有人来捎了话,说佟司锦一切安好。

再往后,佟司钥又重新拜各种菩萨,烧高香,向菩萨许下各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