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娇

作者:真水无香

桂嬷嬷道:“太子妃是连着几日没出门,一时就被这日头哄了。实是在外头,呵出去的气都是一团白雾的。”

懋粹宫里只有桂嬷嬷和青樱、紫杏她们知道佟司锦有身孕了,但旁的宫女从这几日太子妃身边人的这份小心翼翼中,也略知了原由一二,无不打着十二分精神,仔细服侍起来。

佟司锦终是出了主殿,她由青樱和紫杏一左一右地搀着。身后由绿萝和另一小宫女陪着,她拿着仿古铜金釉手炉,小宫女手里是紫貂端罩,以备佟司锦冷了使用。

她们一行人沿着回廊往后头的花园走去。才下过雪没两天,天空湛蓝,空气清新,佟司锦深吸一口气,觉得五脏六腑都跟轻盈起来,不住地看天看地,神情愉悦轻松。

她在海兰屯生活的时间长,经常骑马、滑雪、滑冰,身子骨一向结实。也就只有这一次,因着是怀孕的缘故,被拘在殿里,骨头缝都痒痒了。这天下午,她走在花园里,用脚去踩草地上的雪堆,抬手去摸树梢的雪挂,一时兴起还让宫女们打起雪仗,真是异常热闹。一直玩到太阳要落山了,她才从花园的尽头往回走。

冬日天短,黑下来也就是一转眼的事情。佟司锦由蓝草搀着,走到一片矮木丛边时,突然从挨着墙的那一侧跳出一只野猫,朝佟司锦这边扑过来。

蓝草像是被吓傻了,只往佟司锦身上挤去,偏她们脚下的小径上有几处薄冰,蓝草没站稳就要滑倒在地。她情急之下,一把扯住佟司锦的袍脚。

佟司锦只觉这猫来得蹊跷,才对付过太后宫里的野猫,她并不害怕与慌张。她伸手探向腰间束着的荷包,将手里捏的药粉朝迎面而来的野猫弹去。她脚上所穿的靴子,依着在海兰屯的生活习惯,缝了一层防滑底,是以蓝草只是将她扯得晃了晃身形,最终她还是站得很稳。

走在前头不远处的青樱和紫杏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却见那野猫已经滚落到小径旁边,她们只担心佟司锦的情况,出声问道:“主子,您怎么样了?”

佟司锦摆摆手,只道:“我没事儿。青樱你将灯笼提过来。”

青樱手里拎的是一盏琉璃宫灯,她高高地举着走了过来。佟司锦弯下腰,问蓝草:“你可怎么样了?”蓝草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眨巴着眼睛,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佟司锦也顾不上她,蹲下身子去察看被她迷昏过去的那只野猫。

“主子!别上手!”青樱伸手从矮木丛上折了根木枝递了过去。

佟司锦用木枝将野猫翻转过来,闻到野猫身上发出的异味,这异味与慧妃宫里、太后宫里那两只的味道是一样的。她心下一凛,野猫背后之人终于将手伸到自己这里来了。忽又心里一松,觉得机会来了。什么机会?那便是让始作俑者浮出水面的机会。

“主子,这猫有什么问题吗?”蓝草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佟司锦方才多少也被突然出现的猫吓了一跳,一心想着对付它,也没多想别的。此时,听蓝草这样一问,倒是觉得她有问题——这个时候宫女们最关心的不应该是自己吗?为何她的关注点在野猫身上。

佟司锦探出嗅觉,她发现蓝草身上有香薷的味道!顿时明白了,蓝草才是招致野猫扑过来的罪魁祸首。至于蓝草在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目前不明,但佟司锦早晚会知道,便不动声色地道:“许是受惊了,谁知道呢。幸而大家都无事,天冷,都回去吧。”

青樱和紫杏赶紧将佟司锦扶起来,她们都吓得不轻,愈发地小心了。紫杏道:“园子里怎么会有野猫的?得叫桂嬷嬷赶紧查一下。”

佟司锦倒是不以为然,淡淡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冬天外头又少吃食,饿急了不就蹿到园子里来了。只要没伤着人,就不必管它们。”

蓝草早跟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跟在后头,自是听到了前头这番对话,心里不太明白这野猫怎么没伤到太子妃,反倒是被摔得昏死过去,只是觉得没成事儿也太遗憾了。

她们刚转回到主殿门口,桂嬷嬷得了信已经迎了过来,她面无血色,吓得跪倒在地,道:“都是老奴的过错,请太子妃责罚老奴。”

没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清楚,佟司锦自是很谨慎,她对青樱道:“还不快将嬷嬷扶起来。”继而她对桂嬷嬷道,“嬷嬷也知,如今我更应时时念着慈悲,为着将来积福积德。眼下各处各人俱是好着的,嬷嬷又何必自责呢?逛了半晌园子,我也要歇着了,且这样吧。”

桂嬷嬷喏喏地应了,本存着心要追查一番的,可又不敢逆了佟司锦的意思,只得先将此事放下。

佟司锦由青樱和紫杏服侍着,用过点心,沐完浴,将她俩打发去外间守着,自个儿早早就去床上歇息了。说是歇息,她其实并无睡意,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想好好理理方才这桩事情。

之前她就得出了蓝草与这野猫有关系的结论,此时夜深人静,她又将当时的细节,在大脑里重新过了一遍,便发觉蓝草很是可疑。即便是紫杏,没有青樱那般有身手,遇到危急的时候,都会将主子护到身后。而蓝草却是与自己挤到一起,“护”和“挤”有很大的区分。且,蓝草摔到地上,还想将自己也拽倒,这真是过份了!

佟司锦想到这里,已经确定,这蓝草便是自己这懋粹宫里的异心者。她是自己身边得用的宫女,自是有法子将野猫弄进来。寻常孕妇,受到惊吓,再滑倒在地,很有可能胎中婴儿就保不住了。

暗地里咬着牙,佟司锦将蓝草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可佟司锦不是那般冲动之人,先前对付过那么多的恶人,她早就练成了从眼下的这步棋,看到后头长远之计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