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

作者:云过是非

刘彻再也来不及去管匈奴事,大步出了椒房殿,上了车驾,命人往东宫去。

 嬴政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一些震惊,太皇太后虽然已经不掌握兵权,但是这个朝廷里,老太太咳嗽一声分量还是很重。

 况且窦家势力那么大,都全是仰仗老太太撑起来,如果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挺不过这关,窦家可就大不如以前了。

 而且王太后这么针对自己,也全赖太皇太后还尚,王太后才得以收敛一点儿,若太皇太后一去世,嬴政知道,自己日子恐怕比之前要难过多。

 嬴政看着躺床上,还什么也听不懂小皇子,想了一会儿,才对楚服道:“去备车,我要去东宫一趟,小皇子交给乳母带着。”

 “诺。”

 楚服应了一声赶紧去叫人备车。

 刘彻到了东宫时候,殿门外已经跪了好多人,大多数是宫里头女眷,要不然就是窦家人,或者是太皇太后同乡人,就连自己母亲王太后也跪门口。

 刘彻因为刚刚听嬴政和自己提起王太后事情,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正视王太后,就有意避着她,干脆当做没看见。

 王太后看刘彻也来了,她没想到自己儿子开始怀疑自己了,站起身来拦住他道:“老太太找你来?”

 刘彻有些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王太后将刘彻拉到一边,远离了人群,压低了声音道:“御医说了,老太太也就这一两天了…你啊,进去多顺着太皇太后一点儿,知道么?别惹她不高兴,就这后一哆嗦了!”

 刘彻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看着王太后,随即开口道:“娘,那是朕亲奶奶,什么叫后一哆嗦?就算朕和奶奶政见不合,但终归是一脉相传。”

 王太后有些吃惊,等着刘彻道:“娘是为你好,你怎么能用这么口气跟娘说话,娘这么些年来,该忍都忍了,不该忍也忍了,不就是为了皇上你么,现你反倒这样跟我说话了?”

 刘彻心里不太好受,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王太后,听对方这样说,心里就不好受,谁都有自己苦衷,刘彻也知道母亲不容易,若不是母亲争取,窦太主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自己,也没有自己今天地位。

 刘彻心里很矛盾,但又觉得这个节骨眼儿上不适合想这些,就道:“儿子自然知道母亲不容易,儿子方才心里有事,娘莫怪才是…儿子先进去了。”

 他说罢,不再等王太后说话,径自往里走去。

 刘彻走进去,老太太躺榻上,旁边有侍女端着药碗,似乎是刚喝过药,已经睡下了。

 刘彻看了一眼,侍女也不敢出声行礼,刘彻摇了摇头,示意先让太皇太后休息,自己一会儿再进去,哪知道他还没转头出去,老人家已经睁开了眼睛。

 太皇太后看不见东西,睁开了眼睛也无济于事,只是混沌向上看着,颤巍巍开口道:“是…皇上来了?”

 刘彻立刻停住了脚步,隔着珠帘看着太皇太后一脸沧桑样子,禁不住心下一酸,就像他刚才说一样,虽然刘彻和太皇太后政见不合,但是不管是刘彻还是太皇太后,都没有想要置对方于死地,他们中间终究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血缘。

 “来…”

 太皇太后抬了抬手,刘彻应声步走了进去,坐榻边上,老太太伸着手,刘彻就也伸手过去,双手握住太皇太后手。

 太皇太后笑了一下,忽然没头没脑说道:“彻儿啊…奶奶从没见过你模样,打你没出生那会儿,奶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一辈子都没法见到你样子,奶奶很遗憾…”

 她说着,眼睛直直转向刘彻,道:“奶奶猜…你眼睛一定非常亮,有这样一双眼睛人,心志坚定,不为小事而左右心神,你嘴唇不薄也不厚,说出来话一定一言九鼎…彻儿,你长大了,你该是放开手脚去做时候了。”

 “奶奶…”

 刘彻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心情有些不能平复,看着太皇太后说话都不断倒气儿样子,道:“奶奶您躺下来,刚喝了药,先睡一会儿,孙儿不走,就坐这里等您醒来再说。”

 太皇太后微微摇了摇手,道:“我这心里头…有话要和你说,说了才好踏实睡,不然奶奶做噩梦啊。”

 刘彻点点头,又怕太皇太后看不见,道:“您说罢,孙儿听着呢。”

 太皇太后拍了拍刘彻手,道:“皇上也是知道,这朝廷里,有一百来号姓窦人…别人都说这汉家天下,根本不姓刘,而是姓窦…可你知道么,奶奶从没想过要让这个天下姓窦,奶奶把持着朝政,是因为不放心你,皇上你还年轻,你一帆风顺从太子登上宝座,什么苦头也没吃过,你心地太善了,又被左右大臣们高高上捧着,根本不知道人心叵测…”

 太皇太后顿了顿,似乎是喘气,道:“皇上,你要记住,这个天下,不是姓窦,也不是行王,不是姓田,或者不是姓刘…而是你刘彻天下。”

 刘彻静静听着太皇太后说话,心里一阵翻滚,嗓子眼忽然被哽住了,眼角有些酸,变得干涩,刘彻吸了口气,才道:“孙儿记住了,奶奶放心,放心…”

 太皇太后点头,道:“奶奶还有一件事…一直琢磨着是不是要和你说,说出来恐怕皇上会觉得老身不安好心,不说出来,又恐怕往后是个皇上埋下了一个祸根。”

 刘彻心里一紧,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嬴政对自己说话,又想到了门口碰见王太后情景,果然就听老太太继续道:“你母亲,她不是一个简单人,你面前,她永远贤良淑德,恐怕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个母亲,比她要温柔,只是…皇上你要知道,这宫里头,能从一个歌女变成太后人,并不简单,不简单呐…”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奶奶只怕,我这一走,朝政可就要被你母亲和你那舅舅把持了…虽然这话奶奶说出来不好听,但你要答应奶奶,握住兵权,一定不要交给你母亲。”

 刘彻半响没有说话,扬了扬头,又用手去揉了揉额角,这才慢慢道:“孙儿记住了,孙儿答应奶奶。”

 太皇太后笑了一声,她叫刘彻过来,本意就是想告诉刘彻,魏其侯窦婴手里,有一份先皇密诏,必要时候,可以帮助他。

 只是太皇太后考虑再三,还是没能说出这句话来,这句话,到底是要多伤皇上心才是,再者说来,这句话一出,先皇密诏就必定不是一个秘密,现王太后并没有太大过错,不可能让刘彻背负弑母罪名。

 太皇太后说罢了,终于慢慢躺下去,道:“行了,奶奶话啊,都说完了,皇上…忙去罢。”

 刘彻道:“奶奶您睡罢,孙儿这里陪您一会儿。”

 太皇太后笑道:“我是老人家,不是孩子,皇上去忙罢,你旁边,我也怪心烦。”

 刘彻听太皇太后这样说,才不得不站起来,道:“那您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就让人去叫朕过来。”

 他站起身来,太皇太后却像想起了什么,道:“等等…”

 “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太皇太后手指虚点着,张了张嘴,半响才道:“阿娇…”

 刘彻以为她心疼阿娇,放心不下,道:“您放心罢,孙儿一定好好待阿娇姐姐。”

 太皇太后摇头,笑道:“老身是让你…小心你阿娇姐姐。”

 “这…”刘彻有些震惊,他能想象到太皇太后和自己说小心王太后,但从来没想过,她竟然让自己小心皇后,毕竟太皇太后疼爱皇后,这是谁都知道。

 “去罢,去罢。”

 刘彻想再问,但是老太太已经合了眼睛,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能转身出来,他刚走到门口,就见从里面出来一个内侍,道:“太皇太后请魏其侯窦婴。”

 窦婴跪地上,听见有人点了自己名字,连忙站起来,被内侍引着往里走。

 窦婴掀开珠帘走进去,跪下来,道:“窦婴叩见太皇太后。”

 “坐。”

 太皇太后没有睁开眼睛,仍然躺着,道:“我招你进来,知道为什么吗?”

 “卑臣…不知。”

 太皇太后依然闭着眼睛,笑了一声,道:“魏其侯何等聪明,你能不知?老身…是向你交代遗言。”

 “太皇太后!”窦婴一惊,赶忙磕头道:“太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逢凶化吉。”

 太皇太后笑道:“我再活下去,岂不成了老妖精么?再说了,朝廷上有多少人希望老身赶紧进棺材,老身被他们天天儿咒骂,能挺到现,已经不容易了…”

 窦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跪地上。

 太皇太后道:“窦婴,你心思细,又谨慎,窦家里,没有一个人比你还有才能,比你还有建树。咱们窦家虽并不想要霸占这个天下,但是窦家不能因为没了老身就没落下去,你是窦家人,你要为窦家争气,知道么?”

 窦婴只是苦笑了一声,道:“太皇太后,只是卑臣已经是一介闲人,可能要辜负您期望,撑不起这个窦家来。”

 太皇太后终于坐起身来,道:“窦婴,你还记得先皇驾崩之前,是如何跟你说么?你还记得先皇是如何恩赐你么?你对得起先皇器重么?窦婴,我要你答应我,老身不时候,你要出山,重出山,皇上身边需要你这样人来辅佐,你要对得起先皇!”

 窦婴以头碰地,声音已经没有往日里平静。道:“先皇对卑臣提拔和器重,卑臣一死也不能报答,只要皇上有用得着卑臣一天,卑臣绝对不会推辞…只是太皇太后,难道您不清楚,太后忌惮窦家已久,只有窦家从此没落下去,从此不复以前,太后才会放心,卑臣出山无异于给皇上添麻烦。”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道:“你才华,不该放和女人斗这上面,你才华该当辅佐皇上,国之大器!窦婴,老身不管你如何左右为难,不管你以后如何举步维艰,你都要站皇上身边,这才是你命,这才是窦家命,等你百年之后,才好到底下去面对先皇!”

 窦婴抬头看着太皇太后,隔了良久,才磕头道:“诺…”

 太皇太后听他应声,慢慢躺下去,道:“要变天儿了。”

 窦婴知道老太太指是朝廷内阁,只要太皇太后一驾崩,内阁立刻就会天翻地覆,要罢免,要斩首,上任,窦家,王家,田家…

 侍女走到珠帘旁边,轻声道:“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求见,还有…还有太后已经门口跪了很长时间。”

 太皇太后只是道:“把皇后叫进来,老身要一个一个说…至于太后,老身时间不多了,恐怕见不了她了。”

 嬴政到了门口,没多长时间就有内侍引着他往里走,王太后听说太皇太后回光返照第一时间就到了东宫门口,想表现积极一点。

 结果没想到,皇上进去了,窦婴进去了,就连后到嬴政也进去了,反而自己被晾外面,这是王太后忍不了,她离东宫宝座越近,就越觉得难熬。

 嬴政走进去,过了珠帘,太皇太后笑道:“阿娇来了。”

 “外婆。”

 嬴政唤了一声,坐太皇太后旁边,老人家笑道:“你知道么,刚才呢,老身嘱咐给皇上一些事情,托付给窦婴一些事情,你呢,你知道老身要跟你说些什么吗?”

 嬴政并不能揣测准太皇太后心思,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像太皇太后这样,历经了这么多朝,把政权牢牢握自己手里,无论是景帝还是刘彻,都需要看她脸色,听她语气。

 太皇太后是个不简单女人,嬴政并不能很准确知道她想什么。

 太皇太后对侍女挥了挥手,侍女立马走了出去,很提着一个金架子走了进来。

 架子上有好多挂钩,每个挂钩上都挂着小巧金笼子,里面吱吱呀呀,全是太皇太后平日里养虫儿,她看不见,再不听点响动,就觉得活着怪无聊。

 太皇太后将一个金笼子颤巍巍托手上,拉过嬴政手,让他握着笼子,道:“阿娇啊…男人们勾心斗角摆弄朝政,外婆我啊,也傻呵呵跟着他们摆弄朝政,结果呢…结果哪面也没讨好,虽然表面上老身高高上,实际也不知被人骂成什么样子。所以老身特意把这些虫儿啊,托付给你,替老身好好养着,你明白么?”

 嬴政心里一震,太皇太后已经把话说这么明白了,他能不明白么。老太太意思就是,朝政是男人才去干事情,让自己不要去插手朝政,平日里养养虫儿消磨消磨时间。

 嬴政没想到太皇太后其实已经注意到自己了,而且注意这么深,只能接过金笼子,道:“外婆放心,阿娇一定替外婆好好养着这些虫儿。”

 “你懂便好。”

 老太太叹口气,道:“老身也知道自己偏心,老身一向偏爱小,当年宠着梁王,结果惹得先帝和梁王反目,斗了一辈子,梁王没了,走老身前面,老身心都要伤透了,只是先皇也没能支撑多久,总是叫老身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呢,还有你母亲,你母亲虽然别人面前嚣张跋扈,这我都知道,只是她孝顺我,孝顺极了,哪怕我一点儿不高兴,她也不会高兴,因此我也极为宠爱你母亲,还有就是你…你聪明,以前时候像极了你母亲,犯脾气时候谁劝也不行,只是做了皇后,也渐渐收敛了不少,老身这是高兴啊…这一次,终于不会走你们任何人后头了,老身再也送不起别人,你们都来送送老身罢。”

 嬴政从没宫里体会过一丁点亲情,他从来不认为宫里会有亲情这种东西,但是不得不承认,太皇太后是让他折服存,她虽然专权,霸道,但他对自己亲人,却极为用心。

 嬴政心里多少有些被感动了,他竟然顶着别人壳子,体会了一把血缘亲情…

 嬴政站起身来时候,还听见太皇太后问旁边侍女,窦太主到了没有,侍女说正路上,马上就到了。

 嬴政回头再看了一眼卧榻上老太太,终于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刘彻殿外并没有走,来来回回踱着步,似乎非常不安,许昌庄青翟窦彭祖这样老臣也都来了,跪外面瓮声瓮气哭,也不知是真哭太皇太后,还是哭他们窦家,亦或者哭自己往后命运。

 王太后看了一眼走出来嬴政,自己都不觉得自己下巴比往日抬高了。

 田蚡急匆匆赶过来,虽然他想着太皇太后一定不会召见自己说话,但是做个样子还是要过来一趟。

 王太后见他来了,道:“你怎么才来?”

 田蚡道:“哎呦喂姐姐,我这还是紧赶慢赶,我现没官没职家呆着,朝廷上还不都是市侩人,见我这样也没人告诉我宫里头事情,是不是?弟弟我是今时不如往日了。”

 王太后听了,嘴角挑了一下,道:“你怕什么,不就是做官么,你离丞相位置还远么?”

 田蚡自然知道王太后说是,太皇太后驾崩以后,皇上还不得听王太后,田蚡是皇上舅舅,丞相位置必定要田蚡来做。

 田蚡赶忙低声道:“那兄弟还要多谢姐姐了。”

 刘彻见嬴政出来,走到他旁边,道:“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嬴政还没说话,窦太主已经到了,急匆匆也不让人通报,就闯了进去,嬴政看着窦太主冲进东宫背影,道:“老太太现只提着一口气要见大长公主…”

 刘彻听了心里一紧,难受厉害,他也知道,太皇太后这个岁数已经可以算寿终正寝,只是谁不希望自己亲人能永远和自己走下去,刘彻是门口踱起步来。

 才一会儿时间,忽听殿里乱作一团,有内侍冲出来急匆匆出了东宫,外面跪着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一个人开始哭,两个人三个人,一片人就开始哭,也分不出谁是谁声音。

 刘彻瞪着殿门,里面也传出了哭喊声,很,他就听到了敲钟声音,撞得他心口发疼…

 刘彻想要往里走,腿有些不听使唤,嬴政抿着嘴,也盯着殿门,眼睛一错也不错。

 窦婴跪地上,眼睛红了一圈,以头碰地,久久不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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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

 卫青见刘彻愣神,出声道:“皇上…没事罢?”

 刘彻这才收回目光,道:“没事…你刚才说什么?”

 卫青叹口气,他知道太皇太后刚去世,皇上根本没心情处理什么事,但是匈奴事情又不能耽搁,道:“卑将再说匈奴人斩杀刘芳公主事情…”

 “嗯…”刘彻揉了揉额角,这才站起身来,道:“卫青啊,朕一直以来都觉得太皇太后是跟自己对着干,结果现太皇太后一去,朕心里头…竟然空落落,没了较劲人,怎么就这么难受。”

 “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刘彻道:“朕也知道,现大敌当前,应当以国事为重。”

 刘彻说罢了,顿了顿,忽然一改之前态度,正色道:“大行令王恢回来了没有。”

 “回陛下,已经回来了。”

 刘彻点点头道:“朕意思不变,通知大家召开廷议,朕要听听他们意见。”

 卫青立刻应声道:“诺!”

 他说罢,转身出去传话去了。

 嬴政没想到太皇太后去这么,虽然现刘彻根基还不稳,但是嬴政自己也没有积累好势力,他现需要契机,并不可轻举妄动。

 嬴政对这个江山跃跃欲试,但又不能让自己毛躁,自觉地有些坐不住,突然想到太皇太后临终前对自己说话,虽然她是劝自己不要去碰政事,修身养性,但是养养虫儿,或许也能让自己稳重一些。

 嬴政打算去东宫把老太太留下那些虫儿接到椒房殿里来养,就让楚服跟自己一起去一趟东宫。

 东宫门口十分冷清,因为没有人住,宫女和内侍已经被拨走了一大部分,就算王太后要住进来,也会用自己宫人,并不会把太皇太后老人留下来。

 嬴政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虽然东西格局并没有变,也还是那样干干净净,似乎是被打理过了,只不过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冷清。

 嬴政想要把金笼子拿走,但是那些一直放桌案上金架子和金笼子却不见了。

 他环视了一下,正好看见一个抱着东西妇人从里面转出来,不是王太后还能是谁。

 王太后看见嬴政也有些惊讶,随即笑了一下,将手里抱着东西放桌案上,她虽然穿着一身白色衣服,但脸上并没有什么伤心,有只是遮不住得意。

 任谁忍了这么多年,也会这个时候得意或者开心。

 王太后拍了拍手,掸了掸身上尘土,凤坐上坐下来,这才慢条斯理率先开口道:“我啊,先来这边儿看看,毕竟马上要搬进来了,熟悉熟悉,对不对。”

 嬴政不动声色给她行了礼,王太后又道:“阿娇你怎么会来这里?”

 嬴政回话道:“太皇太后临终前托付我照顾虫鸟,所以过来拿回去。”

 “虫鸟?那些没完没了吵人清净虫?已经叫我给扔了,鸟啊留着一对儿呢,那挂着,你要是晚来一步,我也给扔了。我眼睛也不瞎,不喜欢这些个东西,你赶紧拿走罢。”

 嬴政瞧她样子,忍不住心中冷笑了一声,王太后这么多年都忍了,从一个已经生育过一个女儿歌女入宫,到今天太后地位,说明她是一个有心计女人,不但有心机,还是个心机超群女人,但是她不知道惜福。

 只能受苦享不了富贵,一旦得势,立马露出一副刻薄嘴脸,这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事情。

 嬴政没有再和王太后说下去意思,拿了鸟笼子,和王太后道了乏,就出来东宫去。

 卫青通知各位大臣廷议,但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建章监,根本不是什么将军,所以没能参加。

 卫青退到外面,正好看到进去给皇上倒水卫子夫,卫子夫出来之后,将卫青拉到一边儿,压低了声音道:“这次廷议是要打匈奴人?”

 卫青回她道:“还不一定呢,皇上要听听众位大臣意见,才能做决定。”

 卫子夫一脸恨铁不成钢样子,道:“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傻呢。皇上表现还不够明显么,匈奴人杀了公主,太皇太后已经没了,一切都是皇上说了算,这一次哪个大臣敢反对皇上打匈奴?你不是一向想要上阵杀敌么,你从小抱负就那么大,这可是个出人头地绝好机会,姐姐宫里处处忍让,处处低声下气,不都是为了你能出人头地么!为何这个时候你不进去一起廷议?难道是皇上不够看重你?”

 卫青道:“不是弟弟不想进去,只不过廷议也没有让建章卫进去道理,我只是个侍卫,那里面都是三公九卿大臣,不管皇上提拔不提拔我,都要守本分,若是皇上提拔,那是我福气,不提拔话,那就不该我。”

 卫子夫摇头道:“真是朽木,你不去争取,将军位置会有人拱手让你来做么?弟弟,你要知道,这个宫里,你不去争取,别人就会害你,踏着你往上爬,你要知道啊!”卫青并不是不知道这些,道:“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我会小心,姐姐你没事就走罢,让人看到了不成体统。”

 卫子夫没办法,只好走开了。

 刘彻坐龙座上,看着下面大臣们,道:“这里,都是大汉栋梁之臣,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匈奴人把和亲公主给杀了,这是对大汉侮辱!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什么和平相处,反而是大汉,一次又一次对匈奴人低三下四,委曲求全!”

 殿上大臣不少,但是根本没一个人敢吭声,第一是匈奴人确实很嚣张,杀了公主,这意味着挑衅,毕竟马上就要开春,匈奴战马可以吃饱上膘,立刻就能开始打仗,他们已经拖延够了时间,再加上边关近经常被匈奴人烧杀抢掠,想必匈奴人是三番两次试探刘彻底线,也或许是有备而来,所以才如此嚣张。

 第二个原因是,太皇太后已经没了,现这个汉朝就是他刘彻天下,刘彻说“打”有人敢说一个“不”字,立刻就会变成皇帝立威刀下亡魂。

 能来廷议必定都是重臣,爬到如今地位不容易,谁愿意一两句话断送了自己官位,甚至是自己性命,自己家族性命。

 刘彻冷笑了一声,道:“怎么都不说话了?谁来说说看啊?你们之前不是说很好么,说什么只要送公主和亲,就能维持和平,何乐而不为?现呢,谁来说说?韩安国,你来,你之前不是一直主和么?”

 韩安国被点了名字,站起来道:“匈奴人是厚甲,长久以来积威不断,所以汉朝才委屈求和来确保边城百姓性命…”

 他说到这里,刘彻简直想拍案站起来,让侍卫直接把他推出去斩了。

 但是却没想到韩安国竟然还有后话,道:“但是眼下境况,却让卑臣也改变了意见…卑臣意思是打,但就像卑臣之前说,匈奴人是一块厚甲,如果不能一击穿透,会折损汉军气势,往后想再打就难了。”

 刘彻听罢了,终于脸上有些笑意,道:“算你还说了句朕爱听话。”

 韩安国道:“卑臣并非捡皇上爱听而说,只是捡自己问心无愧来说。”

 刘彻点了点头,看着韩安国道:“好啊,朕就让你做这次将军,领兵出征,韩安国,你能胜任么?”

 韩安国立马拜下来,道:“卑臣虽然久不领兵,但是只要皇上信任,卑将定不辱命!”

 “好。”

 刘彻笑着点头,又众人里扫了一眼,道:“这次事情有王恢你一份,你是朝廷上为数不多一直主战人,朕也派你出征。”

 王恢也拜地上,道:“卑臣领命!”

 刘彻再次点头,飞将军李广听皇上已经委派了两名将军,却一直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当下道:“皇上,臣请命啊!皇上,您已经派了两个将军,说什么也要派臣去,臣已经闲了这么多年,再不去打仗,就要发霉了!”

 刘彻笑道:“李将军也想上阵?”

 “这是自然!”李广常年外打仗,战功军功一样不少,唯独少一样就是侯位,至今让匈奴人闻风丧胆李将军都没有被封侯,不过李广一直心直口,有什么说什么,作为军人,只要让他能打仗,李广才不乎什么封侯不封侯。

 刘彻道:“好啊,朕本意也是让李将军去,既然李将军又自己请命,那是再好不过。”

 “真皇上?”

 李广也赶紧拜下来,道:“只要皇上让臣上阵,臣一定杀那帮兔崽子喊娘!”

 刘彻道:“诸位将军先不要忙,朕虽然已经点了将,却还没有派兵…正如韩安国说。”

 刘彻长身而起,走到点中间,扫了一眼众人,道:“匈奴人积威已久,如果不能给他们迎头痛击,那就丧失掉了大汉威信!朕决定排给你们…三十万兵马,给朕好好痛打他们一顿!”

 李广一听“三十万”顿时眼睛都亮了,皇上果然是忍了很久,一开口就是大,他领兵这么多年,三十万兵已经不算少数了。

 韩安国却道:“三十万兵不少,但是还要讲究打法,这对于匈奴人彪悍来说,也没有任何出彩地方。”

 刘彻听了韩安国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朕就知道你又要开口,日前王恢从北面回来时候,得到消息,匈奴人想要开春之际挥师屠城,朕就要你们带着着三十万大军,埋伏边城里…李广。”

 “臣!”

 刘彻道:“你负责带十五万伏于城中,等待匈奴人入瓮之后,关门打狗!”

 “诺!”

 刘彻又看向韩安国道:“韩安国,你负责带着十五万兵,等匈奴人进入圈套,绕到他们后围,给朕圈起来打,狠狠打!”

 “诺!”

 “王恢。”

 刘彻对王恢笑道:“朕三十万大军已经全部给了李广和韩安国两位将军,朕就给你两千骑兵,负责埋伏路上,随时监视匈奴人动向。”

 “诺。”

 刘彻道:“这次埋伏匈奴,三十万大军,你们要抓紧了时机,好好给朕来个干脆漂亮,等你们回来,朕就城门口亲自相迎!若是没能成功,你们就…提头来见罢。”

 三人跪地上,齐齐磕头,嘴上应声。

 “三十万大军?”嬴政乍一听说刘彻派了三十万大军去讨伐匈奴,有些诧异,随即笑道:“皇上这次,是被匈奴人气昏了头罢?”

 楚服道:“朝中都称赞皇上有魄力呢。”

 嬴政冷笑一声,道:“楚服啊,你知道打猎么?”

 “奴婢虽然没有打过猎,但是也听说过。”

 嬴政道:“打猎无非只有两种,等着兔子自己撞上来,或者先发制人去打兔子。兔子是狡猾,它们行动灵敏,如果要等着它们自己撞上了木桩子,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楚服道:“娘娘,奴婢听懂了,您意思是说,匈奴人是兔子,而陛下三十万大军正等这只兔子自己撞上来。”

 嬴政点头道:“三十万大军,从长安出发,还需要浩浩荡荡面绵延千里,试想三十万兵马怎么样才能躲得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呢?匈奴人骑兵擅长是奔跑突袭,还有就是侦察,他们每每相中猎物,都会派出精锐骑兵前去侦察,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劲,是绝对不会往这根木桩上撞。何况,皇上召开了廷议,当着那么多大臣面说自己策略,只要有一个人说漏了嘴,岂知道匈奴人不会听到什么风声?”

 楚服道:“这样岂不是没有一点胜算了么?”

 嬴政道:“沙场变化莫测,差着毫厘米谬以千里,也不能说绝对没有胜算,只不过…想凭运气来取胜,这步棋走太傻了。”

 楚服道:“那皇后娘娘去求见陛下罢,跟陛下说了,免得兵未到粮草先行,浪费了许多钱财。”

 嬴政摇头道:“身为一个帝王,有很多事情,别人劝是没有用,非得摔了跟头,才会自己爬起来,别人若是跟他说,皇上会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奸邪之人。”

 楚服也是一点就透,当下道:“既不能说,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十万大军无功而返了。”

 嬴政笑道:“无功而返是好事,总比损兵折将强得多,头一次得了教训,第二次才不会继续去拿头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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