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

作者:第一只喵

伴着梨园弟子演奏的开?场鼓乐,沈青葙随着卫恒鹤几个,悄悄从侧门出了蔷薇阁,侯在廊上一处被屏风围起来的隔断中,这也是应长乐提前安排好的,要让神武帝事先不知道是谁出场赌赛,才会越发觉得?有?趣。

果然他们刚走,神?武帝就留意到了,问道:“长乐,你府中的人怎么都出去了??”

应长乐莞尔一笑,道:“我先不告诉陛下,待会儿再说。”

惠妃便道:“你这孩子,跟你阿耶还要卖关子吗?”

神?武帝正要说话时,又见两个小宦官抬着一架狩猎人物的屏风往堂中摆上,由不得?又问道:“做什么又摆屏风?”

应长乐笑而不答,应珏笑着说道:“七妹一向别出心裁,我猜呀,这屏风肯定大有玄机!”

神?武帝哈哈一笑,道:“好,朕就等着看看,长乐到底准备了?什么花样!”

那架屏风放在侧门边上,隐隐约约遮挡住里?面的视线,沈青葙站在屏风的缝隙间,能观察到里面的情形,里?面的人却丝毫看不见她,耳边听得赵福来朗声宣布道:“第一场开始,潞王一方奏琴,公主亦是奏琴。”

卫恒鹤将惯用的焦尾琴递到曹五贞手中,轻声道:“去吧。”

曹五贞伸手接过,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沈青葙猜测着她大约是有什么话要对卫恒鹤说,忙背转身回避,可曹五贞到底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抱着琴很快从侧门出去,悄悄走到屏风之后坐下。

应珏这边头一个出场的是琴师张乾,三十来岁的清瘦男人,神?态十分庄重,抱着琴在阁中坐下时,低眉信手,浑厚古朴的乐声缓缓从指间流出,沈青葙一听便知道是高手,正在猜测曹五贞能不能应付时,身边的卫恒鹤摇了?摇头,低声道:“曹娘子不如他。”

沈青葙心里?一沉,不觉将怀中琵琶又抱紧了?几分。若是曹五贞失了先机,那么接下来的两场,她与卫恒鹤就必须赢,但这个张乾已经十分不凡,那个传说中善弹五弦的江南高手,技艺又是何等高超呢?

张乾弹完一曲时,满阁中余音缭绕,神?武帝点点头,赞道:“很好,妙得?其神。”

神?武帝这个评价可说是很高了?,应珏不由得看了?应长乐一眼,桃花眼中满是笑意,应长乐含笑看他,一言不发。

接下来,便该应长乐这边出场,可神武帝等了?又等,依旧不见任何动静,忍不住向应长乐问道:“你这边是卫恒鹤出场吧?怎么不见他来?”

“我这边的人早就来了,”应长乐一指屏风,“在里面呢!”

“哦?”神?武帝笑起来,“既然是恒鹤,又不是不曾见过,怎么还躲在屏风里?”

“我先不说是不是他,请陛下先听听弹得?好不好,”应长乐笑意盈盈,朗声道,“开?始吧!”

曹五贞收敛心神?,手指按上琴弦,铮的一声响。

那焦尾琴的音色十分沉郁,曹五贞弹奏之时,更是绵绵不绝,沈青葙听在耳中,只觉得?心头一股缠绵之意,久久不曾散去,她究竟年纪小历练少,无法评判曹五贞与张乾谁高谁低,耳边听见卫恒鹤低声说道:“曹娘子今日所奏,比她以往都好,可惜。”

蔷薇阁中,神?武帝听了一会儿,转向惠妃说道:“朕听这声音,应该是卫恒鹤的焦尾琴,可这弹琴的人,却又不是恒鹤,古怪!”

惠妃便道:“是不是长乐又寻了新人,所以用屏风挡在,想要陛下吃惊?”

“未必,”神?武帝摇摇头,“虽然不是恒鹤,但朕听着,又觉得?隐隐有?些熟悉。”

在他思忖之时,曹五贞已经弹完一曲,惠妃含笑说道:“长乐,眼下该让我们看看屏风后面到底有?什么玄机了吧?”

“好,”应长乐扬眉一笑,朗声道,“撤去屏风!”

小宦官连忙上前把屏风抬走,与此同时,曹五贞起身行礼,柔声道:“陛下,惠妃殿下,儿献丑了?。”

神?武帝吃了?一惊,大笑起来,惠妃跟着也笑,应珏便拍掌说道:“原来是曹娘子!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神?武帝边笑边向曹如一说道:“朕只知道五贞擅长箜篌,原来琴也弹得不错!”

曹如一解释道:“五贞开?蒙学的是琴,后面臣见她在箜篌上面更有天分,才命她改学了?箜篌。”

“长乐真是顽皮,用屏风挡着,害得我跟陛下一直都在猜测。”惠妃笑道。

应长乐见这一次的效果与她预料中几乎一模一样,扬眉看过应珏,又看向神?武帝,问道:“陛下,这一局谁胜?”

“五贞很好。”神?武帝道。

应长乐正在欢喜,又听他道:“不过单论琴技,张乾更胜一筹,这一局,当是潞王胜。”

曹五贞脸上一白,下意识地看向侧门处,咬紧了?嘴唇。

应长乐虽然出乎意料,然而略一思忖,很快说道:“曹娘子占的是意料之外,不过若论功底,的确是张先生更胜一筹,陛下,这一场我认输。”

“好!”神?武帝见她干脆利落,心胸开阔,越发欢喜起来,赞道,“果然是长乐,痛快!”

应珏笑起来,向应长乐拱手道:“七妹承让!”

“五哥也别笑得?太早,”应长乐笑道,“后面还有?两场呢!”

神?武帝看着他们兄妹和睦,心中越发畅快,向赵福来问道:“福来,下一场比什么?”

“第二场潞王这边是觱篥,公主是鼓。”赵福来道。

“哦?”神?武帝由不得?问应长乐,“你新寻了?善击鼓的乐师?”

“不是新人,还是旧人。”应长乐咯咯一笑,扬声道,“卫先生,你进来吧!”

众人的瞩目中,卫恒鹤迈步走进阁内,应长乐一指他,笑意盈盈:“这一场卫先生击鼓,《渔阳掺挝》!”

神?武帝此时的惊讶,比方才看见曹五贞的时候更有过之。卫恒鹤向来只是奏琴,况且他是极温雅的一个人,从相貌到人物似乎都与打鼓毫不相干,更何况《渔阳掺挝》又是悲壮的军中鼓曲,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也能为此?

非但他好奇,一旁侍立的雷江林也起了兴致,他以打鼓技艺进身御前供奉,国中的高手差不多都知道些,可卫恒鹤?他也能打鼓吗?雷江林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着卫恒鹤,满眼都是疑惑。

在四面八方的窥探中,卫恒鹤只是从容站着,云淡风轻。

应珏拍掌笑道:“到底是七妹手底下的人,处处出人意料之外,我看这次,我怕是要悬了!”

说笑声中,吹觱篥的邬秋声慢慢走到堂中,先向神?武帝和惠妃行礼,又向众人团团行礼,这才拿起一管乌漆觱篥,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沈青葙独自站在侧门外,微微闭目听着略显得有?些悲凉的觱篥声,眼前似乎出现了?秋水长天、征鼓战旗,鼻尖有?些发酸,不由想到觱篥是军中器乐,怪道吹奏之时,能让人涌起这般独特的感觉。

又想到卫恒鹤一直都是一副宠辱不惊,高洁得?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那一曲悲壮激越的《渔阳掺挝》,他能奏出其中滋味吗?

少顷,觱篥声停,神?武帝点头道:“好!”

他想这个邬秋声的技艺可谓出神入化,而卫恒鹤琴技堪称国中第一,击鼓却从不曾听过,便只是瞧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恒鹤,接下来就该你了?。”

“是。”卫恒鹤风姿优雅地行了?一礼,依旧是从容的神?色。

“卫先生,”应长乐亲手拿起案上的一盏热酒递过去,“击鼓须得壮行,我以此酒为先生壮行!”

卫恒鹤风轻云淡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不同,双手接过犀角酒盏一饮而尽,声音清朗:“定不负公主所托!”

侧门之外,沈青葙从屏风的缝隙里?捕捉到他幽深的眸中一闪即逝的亮光,心中不由得一动。

牛皮大鼓早已被抬放在阁中,卫恒鹤随手拿起鼓槌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是否合适,跟着一抬眼,断然向宽阔的鼓面上打了?下去。

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卫恒鹤的神?色越来越肃穆,谪仙般的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豪情,鼓声一声紧紧着一声,声声都敲在人心之上,一时之间,阁内阁外,甚至天地之间所有?的声音都被这壮丽的鼓声压了?下去,唯有随着这激越的鼓点,澎湃汹涌。

沈青葙闭上了?眼睛,眼前似有旌旗招展,杀声如雷。

神?武帝闭着眼睛,想起了?年少出征时的意气飞扬。

应长乐闭着眼睛,想起了?自己亲手猎杀第一头豹子时,那种惊惧中混杂着强烈快意的古怪感觉。

雷江林却一直紧盯着卫恒鹤的一举一动。多数擅长击鼓的乐师都喜欢在打鼓时配合身法步法,以壮视听,他自己便是如此,可卫恒鹤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原地挥动鼓槌,手法身法都没有?什么变化,可偏偏从他鼓槌底下发出的声响却是那样变化万端,激昂慷慨,就像是交战之时,六军健儿高喝冲杀,又像是易水河畔刺客将发,高歌一曲,视死如归。

雷江林不由想到,仅仅这一曲,卫恒鹤就能在天授朝的鼓手中占得?一席之地了,乐师素来都只有一门精绝的技艺,这人本就是琴中国手,鼓又击打得?这样高超,还真是深不可测。

激荡的鼓声越敲越急,到最高处时,断然一击,声如金石,卫恒鹤紧跟着收回鼓槌,默默地行了?一礼。

阁中一时鸦雀无声,又过半晌,神?武帝猛地睁开?眼睛,道了?声:“好!”

他眸中犹自残留着昔日驰骋沙场时的激情,高声宣布:“这一场,卫恒鹤胜!”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日万,看青娘横扫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