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梨躺在床上,整个人筋疲力尽。
床单上全是灰尘的味道,呛得她猛地咳嗽了几声。此时此刻她的脖子火辣辣地疼,刚刚吴桂苑去掐她脖子时,她新做的美甲上的金属蝴蝶直接划破了沈舒梨的脖子。
沈舒梨感到双眼酸涩,每一次眨眼都能感觉到那种摧枯拉朽般的疼痛。索性沈舒梨就一直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
她的眼神空洞无神,就像一条菜市场上刚被宰杀的鱼。
没过多久,谢沽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喂。”沈舒梨用手开了免提,整个人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我微信给你发消息你没回。”谢沽在电话那头说道。
“哦。”沈舒梨应了一声,“你直接说吧,但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我现在没法回复你。”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问道:“饿了吗?”
“……”
“想吃什么。”
“……”
“沈舒梨?”
沈舒梨此时将两只手盖在眼睛上,只感觉眼睛酸涩得要命,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酝酿在眼眶里,随时可能夺眶而出。但她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脆弱。
明明过去这些年,她以为自己会变得很坚强,不会再因为任何人破防。
“——别说了。”沈舒梨低声说道。
如果谢沽现在再说下去,她怕自己像个小孩儿一样嚎啕大哭。
“好。”谢沽并没有趁这个时候和沈舒梨对着干,而是平淡地说道,“到了给你打电话。”
……
当时接到沈舒梨电话的时候,谢沽正好在酒桌上。
因为今天是和几个老前辈一起聊事情,为了不扫兴,谢沽被劝得几杯白酒下肚。
这些个老前辈对谢沽都十分刮目相看。
比起谢老鬼来说,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带着更加新鲜的生命力。他们也意识到,商场的风向早已经不再是老一辈来主导了,而正是这样的后浪,才能拉开崭新的序幕。
“小谢啊,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正是年轻有为的年纪啊!不过再过几年也该成家了,现在也该物色物色人选了吧!”
“还没想这么多。”
“该想想了!有一个贤惠能干的女人在背后料理好家事,才能更心无旁骛地扑进事业里面啊……我家那小女儿就不错,正在国外学音乐,改天拉你们认识认识。”
谢沽笑笑,只感觉有酒劲有些上头,胃里正在烧着。
当他接到沈舒梨电话后,看到沈舒梨发来的定位正是沈家老宅。而现在他唯一能联系上的,且和沈家有关系的人,就是沈舒梨的弟弟,沈育。
沈育小时候也挺叛逆,那个时候初中不懂事惹了混混,沈舒梨来找谢沽帮忙,最后还是谢沽带人去收的场。
谢沽发了条微信给沈育,问他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沈育就说,今天沈舒梨回了沈宅,而沈仕淮叫他今晚出去吃晚饭。
谢沽大概就明白了。
“不好意思。”在觥筹交错之间,谢沽突然起身,“刚刚接电话说家里的猫突然呜呜咽咽的,先失陪了。”话说完,谢沽便在一众人的挽留声中,头也不回地就直接走出了饭店。
因为他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就直接把沈育叫来。沈育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沈宅的大门口。
“谢哥,等下我先撤了啊,你带着我姐,我放心。”沈育说道,“毕竟一边是我爸,一边是我姐,我可谁都不想得罪。”
谢沽点点头,打电话叫沈舒梨下楼。
没过多久,夜色里隐约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当谢沽看到沈舒梨的那一刻,他原本因为喝了酒而迷离的眼神,突然定在了沈舒梨的身上。
“姐,你怎么穿了高中的校服。”沈育也眼睛看直了。
黑色的西装外套,白色的衬衫,底下是深蓝色的格子短裙。比起四年前少女的青涩,沈舒梨的身材变得更加娉婷,那种纯而欲的感觉交织在了一起。
“衣服脏了。”沈舒梨说道,“就剩这个。”
沈舒梨抬头望过去,此时谢沽倚靠在副驾驶的车门上。他的眼神,似乎能把她看出一个洞来。
“那我走了啊,你们慢慢聊。”沈育只想赶紧离开现场,赶忙钻进车里,“我去停车了。”
沈育把车开走,此时只剩下沈舒梨和谢沽两个人。
谢沽抬起手,递给沈舒梨一袋面包。
“谢谢。”沈舒梨接过面包,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将自己的车打开。
谢沽坐在副驾驶,捏了捏鼻梁。
“你确定要开车?”谢沽问道。
一进到密闭的空间,谢沽身上的酒味立刻弥漫了整个车厢。在车载灯昏黄的灯光下,谢沽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可见他的确喝了不少。
“我没喝。”沈舒梨吃了片面包,启动了车。
“行。”谢沽抬起手拽住车的安全柄。
沈舒梨握住方向盘,突然问道:“——开赛车好玩吗?”
“还行。”谢沽说道,“沈舒梨——”
“嗯?”
“我他妈今天还不想给你陪葬。”
沈舒梨拉起手刹,她的语气平淡,在油门踩到底的那一瞬间,她说道:“——由不得你。”
车一路飞驰出去。
沈宅很偏,附近的道路到了晚上连一辆车都看不到。沈舒梨直接开过一百迈,一时间能听到风击打窗户的声音。
谢沽此时在想:他这次肯定是喝多了,才会答应出来找沈舒梨。
明明这次回国,他想要的只有谢家这个大菜,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招惹沈舒梨,可现在他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只因为沈舒梨电话里的一句话,一点哭腔,他做其他事情都变得心不在焉。
“赛车是这样开的吗?”沈舒梨突然问道。
“呵。”谢沽冷笑一声。
赛车是怎样开的暂且不谈,送命是怎样送的他倒是见识了。
“是这样吗?”沈舒梨拐进一个九十度的弯道,速度一点没减,整个车尾都跟着甩了出去。
谢沽跟着胃里一阵反胃,白酒跟着胃酸一起泛了上来。
“我要吐了……”谢沽再一旁咬着牙说道。
沈舒梨并没有放慢速度,而是打开了车载音响,爆炸般的英文摇滚乐从音响里蹦出来,就像是在耳朵上连番轰炸。
“听听歌就好了。”沈舒梨说道,还跟着哼了起来。
“……”谢沽在一旁,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随即,又是一个弯道,车尾再一次被沈舒梨华丽地甩出去。嘈杂的音乐声中还隐约能听到车轮在地面摩擦的噪声。
“沈舒梨。”
“有何贵干?”
“再他妈管你,我就是你孙子。”
“行。”沈舒梨突然一个急刹车,车直接停在了路边的紧急行车通道上,她看向谢沽,挑眉道,“期待你身份的转变。”
因为刚刚无数个丧命操作,沈舒梨的头发已经乱得搭在了眼睛上,整张脸泛着兴奋后的红晕。
车内嘈杂的摇滚还在播放着,主唱用沙哑的嗓音嘶吼着,每个音符都仿佛带上了锯齿。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仍能听出来,唱的是一首情歌。
谢沽强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垂下的眼突然抬起来看向沈舒梨。此时外面四野无人,月光干干净净地照进车内,沈舒梨穿着华森的校服,仿佛时间又倒退回去了。
谢沽移不开视线,最后才注意到沈舒梨脖子上的两道伤疤。
暗红色的血已经凝固成痂,像两条红绳缠绕在她光洁的脖颈上。
“被打了?”谢沽沉声问道。
“我打了别人。”沈舒梨反驳道。
谢沽觉得好笑:“然后伤害反弹到自己身上了?”
沈舒梨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就她这个个性,就算真的被打了,也不会承认。
谢沽自然清楚沈舒梨的性子,索性跳过这个话题,问道:“你车里有药箱吗?”
“有。”沈舒梨打开车的置物箱,从里面拿出药盒,递到谢沽手上。
这药盒一看就是崭新的,从来没有打开过。谢沽将药盒打开,里面的东西还算齐全,他拿出棉签和碘酒,在微弱的灯光下,他将棉签蘸湿,低声道:“过来。”
沈舒梨不甘心示弱。
“再不消毒可能会留疤。”谢沽说道。
沈舒梨这才乖乖地凑过去。因为伤口在脖子上,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将脖子伸过去,只觉得自己脖子酸疼。索性她直接把谢沽的腿扒过来,整个脸埋在谢沽的腿上。
“来吧。”沈舒梨咬牙说道。
随即碘酒冰凉的触感滑过她的脖子,带着细微的疼痛。
“我被我爸停职了,一整个月。”沈舒梨突然自顾自地说起来。
“不过也好,这个总裁本小姐早就当腻了,以后我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八抬大轿抬我去我不都不去。”
“我也和李妍一起追星当站姐去。”
谢沽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应了一声:“好。”
像是骄纵一只猫,任由它到处打滚。
“我刚刚都想好了,我就去追黄子瑜好了——”
“操。”谢沽突然骂了一声。
沈舒梨抬起头,皱着眉头问:“你在骂什么?”
谢沽直接把沈舒梨的头又按回腿上,擦拭碘酒的力道重了一些:“你听错了。”
就在这个时候,沈舒梨的手机突然屏幕亮了。在黑夜里,手机屏幕的白光显得异常刺眼。
“谁给我发消息?”
谢沽把手机拿过来,递给沈舒梨。
沈舒梨抬眼一看,原来是黄子瑜给她发消息。
黄子瑜【姐姐在干嘛呢!我家冰淇淋出新口味了,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姐姐,想请姐姐吃!姐姐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帮我跟他说,我在开车,明天跟他说。”沈舒梨把手机递给谢沽。
“哦。”
谢沽拿过手机,扫了一眼黄子瑜发来的话,手指飞快在键盘上跳跃……
最后这句话变成了……
沈舒梨【明天说。】
沈舒梨【我在对谢沽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