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宛若小孩藏在床底下的日记本,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却又在时光的推移下逐渐淡忘,蒙上灰尘。可尽管是如?此,每当日记本再次被打开,却又能狠狠地拨动人的心弦。
那个晚上,谢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豪门的宴请总不过是如?此,绚烂的酒液在精致的高脚杯里碰撞,而酒红除了禁忌的欲望,就只剩下名利的交际。
谢沽的出现,就像是一首庄严和弦里的弦外之?音,他存在的意义只不过是公认嘲弄与评议。
“那个角落里的小孩,就是谢老鬼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是他啊?的确看起来和谢胜有几分相?像,和他那个宝贝儿子谢明源也挺像的。”
“听?说他妈妈在谢宅里又打又闹,硬是要把这个儿子送回谢家,在谢胜面?前连磕了几个头,啧啧啧。”
“看着就是个乡野小孩,就算像又怎么样,一副怪里怪气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谢沽,在那些豪门世家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模样拐杖性子冷酷的局外人。
无数不怀好意的眼光向他射过来,关于谢沽亲生?母亲大闹谢宅的故事在无数人舌尖辗转,最?后变得酸涩又可笑。
所?谓跳梁小丑,不过如?此。
“那些人嘴巴碎,别跟他们计较。”谢明源看着角落里一副冷脸的谢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应该知道这些女的每天除了逛街和spa外,就只会动嘴巴了。”
那个时候的谢沽还小,听?到谢明源的话还微微动容。
可那些人又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看到谢明源过去安慰谢沽,又发出了阴阳怪气的东西:“谢少?这同情心还真是泛滥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过来和他抢他爸钱的吗。”
“抢得过吗?谢老爷子能把这私生?子放眼里吗?要是我,也有闲心去做做烂好人……”
狠毒的声音悠悠地传来,将谢沽包裹。
他终究明白,自己和谢明源就算冠着同一个姓,长着相?同的模样,他们也注定?不是一类人。
“谢谢。”谢沽的声音极冷,他拨开谢明源的手,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纸醉金迷的宴会厅。
那个时候没有人能想?到,那个私生?子有一天竟然走上高台,以最?骄傲的姿势,俯瞰他们所?有人。
……
谢沽离开了宴会厅,索性找了棵灌木丛背后坐下,拿出了游戏机。
游戏机是谢胜给他买的,这也是他回到谢家以来唯一开心过的事情。
夜色正浓,谢沽才刚刚打过一个道场,却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清脆轻盈,谢沽微微侧过头,穿过灌木枝丫,他只看见?那个穿着桃色礼裙的女孩,正走在大理石路上,嘴里还哼着小调。
她浑身散发着精致的气息,刚从地上捡起一片花瓣,却又很快丢回了地上,拿出一面?质感极好的丝绸手帕擦了擦手指。
做作。
当时谢沽在心底冷笑。
就在这个时候,沈仕淮从宴会厅里走了出来,此时他已经?喝得微醺,看着正站在外面?的女儿,不禁关切起来:“怎么不在里面?玩?刚刚你谢伯伯跟我说他家明源很想?认识你呢。”
那个时候的沈舒梨还很天真烂漫,就像她穿着的桃色裙子一样。
“我听?说谢伯伯另外一个儿子也来了诶。”沈舒梨瞪着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少?女的声音就像是山间清泉,“那他今天来了嘛?”
“哎呀——”沈仕淮略显醉态地挥了挥手,“那个哪能算是谢伯伯的儿子啊。”
“为什么呢?”
“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沈仕淮蹲下深来点了点沈舒梨的鼻子,身子微微晃着,“你就记着,那不过是一条丧家犬罢了。”
此时躲在灌木丛里的谢沽冷笑一声,果然,在所?有人眼里,他不过是一条丧家野犬罢了。
那些人又怎么能懂得他的处境。
“——他不是一条丧家犬。”
沈舒梨的话,带着少?女的坚定?与温柔。
谢沽刚刚蔓延到嘴角的冷笑,在少?女的声音中缓缓放下。他的心早已经?在这浮华世界里变得麻木,却在刚刚那一刻重新地跳动了起来。
“既然谢伯伯认他做儿子,那他就是谢伯伯的儿子。况且也不一定?是他主?动要来这里的呀,要是我的话,我还不想?当呢!”那个时候的沈舒梨干净又骄傲,“就算这大宅子不是他的家,他还有爸爸妈妈,也许他也很想?自己的妈妈吧。”
沈舒梨的话像是绵绵细雨,将谢沽的心淋得透湿。
无家可归的少?年像是被击中了心底下最?柔软的地方,躲在不起眼的灌木丛里红了眼睛。
那个少?女,成了谢沽心底藏匿的宝物。
直到后来,谢沽才听?说——
就在那场宴请后不久,沈仕淮高调迎娶吴桂苑,与沈舒梨母亲的婚姻不过是一场玩笑。
谢沽再也没见?到沈舒梨。
直到来到华森私立。
“嘿,你就是那个丧家犬啊!”
原先坚定?温柔的桃色少?女不复存在,转而是锋利肆意又张扬的沈家大小姐。
他曾经?不理解,甚至恨。
仿佛那些年他埋藏在心底的故事是那么可笑,于是他回避沈舒梨,甚至讨厌她。
可最?后谢沽才发现,可笑的是那个自卑的自己。
所?以,那次在工厂里沈舒梨向谢沽表白,打动谢沽的并不是沈舒梨当时无比严肃认真的表情,而是他透过那个时候的沈舒梨,看到了那天晚上,坚定?的她。
其?实不论是那晚的惊鸿一瞥,还是高中的水火不容……
他始终会爱上她。
-
谢胜的酒会如?期举行,此次酒会受到了来自全?国各地主?流媒体的关注,参加这次酒会的可谓是所?有望族之?后。
一辆辆豪车停在谢家会所?门口,每一辆价值都不低于千万。
甚至网上有爱车的人发帖子戏谑,说如?果你真的想?一口气见?识市面?上所?有的豪车,还去什么车展,直接往谢家会所?门口一蹲就行了。
谢沽当然也在受邀参加之?列。
自从谢沽回国后,各路媒体报纸上长期挂着他的名字,可谢老爷子为了不引起事端,命令谢沽必须低调行事。
以至于谢沽的名字打得响亮,而真人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今天来的媒体各个都扛着□□短炮,大家都想?要趁乱拍到这位传奇的谢家二公子。
没有傲人的学历,也没有漫天的绯闻,横空出世,这位谢家二公子神秘得很。
在深秋的寒风里等了许久,媒体还是没有看到谢沽的出现,却等到了沈舒梨的出现。
闪光灯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夺目的亮光。
没有谢沽,沈舒梨也可以啊!
这沈家女总裁自从上了《急速向前》后,热度一路飙升,都有后援会粉丝超话了!
此时沈舒梨从车上走下来,她一身干净冷淡,一条白色的丝绸单肩长裙在风中飘逸,高开叉的设计露出光滑修长的腿。她并非女明星,所?以并不爱那种能够艳压众人的浓艳颜色,她的选择甚至有些寡淡,却将女总裁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沈舒梨的眼神从那群记者身上扫过。
她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想?要捕捉谢沽的。
但她也的确没看到谢沽。
进了宴会厅,一眼望去全?都是熟悉的人,包括李绅赵青灵都有被纳入邀请的列表之?中。
此时李绅和赵青灵两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只看见?赵青灵揪着李绅西装的尾巴,眉飞色舞地在说些什么,时不时还指着李绅的鼻子。
沈舒梨拿出手机给李妍发消息——
沈舒梨【李绅和赵青灵什么情况。】
李妍【哈哈,恭喜我要喜得嫂子了,淦啊:)】
就在这个时候,谢沽突然从沈舒梨的眼前掠过,然后停在了沈舒梨的面?前。
今天的谢沽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全?部梳到后面?,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全?然是主?人的姿态。曾经?的丧家犬已经?完全?蜕变了。
“人模狗样。”沈舒梨扬起下巴。
谢沽挑眉:“谢谢夸奖,帮我上坟了吗?”
“……”沈舒梨愣了一下,直觉面?前此人实在是不要脸,提起一口气回复道,“十年如?一日地上。”
谢沽还没说话,沈舒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要接工作电话,直接把电话挂了。可就在她想?要把手机调成静音的时候,电话又打了过来——
竟然是沈仕淮。
“喂。”沈舒梨这一声应得很淡。
“舒梨你到了吗。”
“到了。”
“那就好,你谢伯伯说好久没看到你了,说是好多话想?要跟你说。”沈仕淮的心情听?起来颇为不错,语气比起平时也更加愉悦,“谢伯伯有一个好消息到时候会告诉你。”
“好消息……”
沈舒梨犹豫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掉了。
她再次抬起头看向谢沽,刚刚谢沽戏谑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突然阴沉了下来。
两个人靠得很近,电话的内容谢沽听?了个清清楚楚。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来了吗。
“你怎么了?”沈舒梨微愣,问道。
谢沽紧紧地抿着唇,想?要挡住沈舒梨的去路。
“谢总,别浪费时间了。”沈舒梨直接推开了谢沽的手臂,“我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做。”
原本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
沈舒梨才迈出两步,却又被谢沽拽住了手腕。
谢沽这次用了狠劲,沈舒梨手腕四周立刻变红。
回过头,沈舒梨看着谢沽握紧她手腕的那只手,她的表情很淡。沈舒梨并不想?再浪费时间,她伸出了手……
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抓着谢沽的手。
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谢沽,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梨花不笨的,肯定不会被蒙在鼓里坐以待毙,人格高光时刻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