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音的声明一发出来,就直接在网络上炸开了锅。
其实晚上阮阮那几张照片就已经在网上传得够广的了,虽然后来钟沥知道后,找人将热搜全撤了,但耐不住看到的人多,大家不提大名,暗戳戳的讨论,根本控制不住。
而盛音的这个声明,则直接将这件事推向了舆论的高峰。
那是一则退赛声明,说因为一些不便明说的理由,阮阮将退出《星耀》的录制。
刘特助也没想到盛川会这么?疯,饶是平日里再冷静,这时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妈的,盛川是不是有病?”
曾铭也在心里问这个问题,他想了想,对钟沥说:“我可以去解释……”
阮阮那边也看到了新闻,医院里人多,大家讨论八卦时也没那么避讳,她从外面推门进来时,恰好听见曾铭说这句话。
曾铭心虚,这会儿有点不敢看她,回头见是阮阮,便闭了嘴。
阮阮也没有看他,许是因为刚刚钟沥表现得实在太在意了,故而医生往阮阮脚踝上绑了好厚的绷带,她被轮椅推进来,护士见?他们似有事要聊,将她送进去后便离开了。
钟沥自然而然地走过?来接过?轮椅,又?蹲下来按了按她的脚踝,温声问道:“还疼吗?”
阮阮摇了摇头。
刘特助瞥开目光,不想看他家老板如此OOC的模样,曾铭饶是老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见到钟沥对阮阮的态度,心里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糊涂啊,他怎么就想不开去惹阮阮呢?
他顿了两秒,才又?对着阮阮的方向说:“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
阮阮没答话,倒是钟沥哼笑了声:“所以呢?”
曾铭一噎,默了默,还是接着先前的话题说道:“我会去澄清,到时候……”
阮阮却说:“不用了。”
屋里几个人都诧异地看着她,阮阮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不必了。”停了两秒,又?补充,“暂时,暂时不用。”
虽然这样说,但是她却让曾铭录了一段视频,承认这一切都是他受人指使下的圈套。中途副导演给?他打了好多通电话,估计节目组那边已经一团乱。
曾铭回了个“你先处理着”,就挂了电话。
录完视频,刘特助送他出门,到门口时,他望着外边茫茫夜色,才似怅然般说:“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刘特助看了他一眼,男人一夕之间像是老了很多,原先那些精气神全然地颓丧了起来,整个人像只斗败的公鸡,灰头土脸地抻着最后一口气。
他对他这句话未置可否,只说:“钟总不会追究节目组,你拿着盛川给?你的那些钱,回家去做点小生意也不错。”
他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曾铭以后不必在这行混了。
曾铭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管怎么样,他既然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曾铭吐了一口气,仰头,望见?二楼最中间那间办公室里拉着窗帘,白色的纱布后一站一坐两个人影,不知在说什么?,两个人看起来格外和?谐。
他没忍住,问刘特助:“钟先生和?阮阮……”
刘特助冷冰冰说:“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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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录完视频后,为防止文件丢失,小心将视频压缩传进了自己的云盘里。刚上传完毕,手机里突然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盛川:你真以为钟沥就是好人了吗?】
【盛川:[截图][截图]】
阮阮点开消息看了一眼,刘特助从外面进来:“钟总,现在回去吗?”
钟沥转头看向阮阮,阮阮想了想:“我的行李还在节目组。”
其实本来让别人去帮忙收拾也可以,但阮阮怕她不回去,温千雅和?向小园她们会担心。
况且外边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们虽然被封闭在节目组,但难保工作人员不会向她们透露几分。
果然,等?阮阮回去时,温千雅的眼睛都哭肿了,也没去训练,就闷在寝室里,阮阮去掀开她的被子时,她还没反应过?来,停顿了半分钟,才后知后觉抱住她。
“她们骗人的对不对,你这不就回来了吗?”
阮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说:“我回来拿东西。”
其他人大抵也听说了她回来的消息,没一会儿,宿舍外就挤满了人。情?绪会传染,众人见温千雅哭,也忍不住跟着抹眼泪,一传二,二传三……
阮阮说:“你们干嘛啊?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
苏酒情?绪好点,走过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前向小园回来,只说遇到了一点事,后来工作人员的态度更是神秘兮兮,其实她们心里早就担心得要死,但又?觉得,阮阮向来是十分懂得分寸的人,应当?不至于做太过分的事。
结果她们等?到最后却等来了阮阮一封退赛声明。
阮阮想了想,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可能要换一种?方式和?大家在顶峰相见啦。”
她不想影响她们比赛的情?绪,也不愿意多说。
“你们在这里好好比赛,好好加油,我会在外面给你们投票的。”
有人故作轻松地开玩笑:“我们这么?多人呢,你要给?谁投?”
阮阮歪了歪头,说:“翻牌子,翻牌子。”
一群人全都破涕为笑。
钟沥和刘特助没有跟上去,而是等在了车里。
冬夜天寒,刘特助把暖气调到一个事宜的温度,不由得问钟沥:“真的不澄清吗?”
网络上对阮阮的评论也太难听了。
钟沥可有可无地嗯了声:“她有自己的计划。”
刘特助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她是想用曾铭的视频,要挟盛川给?她解约吗?”
这其实也是钟沥的猜测,毕竟,假若那个录音曝光,虽然会令盛川被网友讨伐,但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阮阮的问题。
所以不如留下来作为要挟盛川的把柄。
刘特助不解:“您为什么?不直接帮阮小姐和?盛川解约?”
钟沥在黑暗中睁开眼,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她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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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淼大抵知道的多一点,对阮阮的担心倒是跟她们不太一样,她靠在门边,直到那些人慢慢都散了,她才走过去,问阮阮:“以后怎么打算?”
阮阮说:“说实话吗?”
桑淼翻了个白眼。
阮阮说:“其实我还没想好。”
桑淼说:“跟盛音解约吗?”
阮阮整理行李的动作微微一顿,温千雅说:“阿阮你要走吗?”
阮阮低着头,认认真真把打底衫折好,又?放进箱子里,她说:“应该吧。”
“是,准备跟盛音解约。”片刻后,她直起了身子,语气笃定了些。
温千雅刚平复下来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那以后……”
阮阮说:“以后,等?你出来后,可以去我家里蹭饭。”
她不动声色地化解了温千雅的不安,女孩用力点了点头:“说好了!”
为了避免天亮后被站姐拍到,阮阮收拾完东西,就直接走了,小编导一路扶着她把她送到门口,中间一直抽噎,阮阮忍不住吐槽:“我这个当事人都没感觉怎么样,你们倒哭得凶。”
小編导说:“我了解你,你这人就是这样,每次遇到什么?事,明明可以去哭去闹,但你每一回都是云淡风轻地笑。”
“没必要啊,没有必要非要逼自己这么?坚强,你可以哭的,阮阮。”
她抽噎得厉害,这话说得断断续续,阮阮垂着眼睛,走到车边,把她手里的行李接过?来,弯了弯眼睛,说:“回见?。”
小編导说:“回见?。”
直到上了车,阮阮才彻底收起脸上的笑容,她刚刚走路,虽然一直有人扶着,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处。
刘特助把她的东西都放上后备箱,车厢里随着车门的打开灌进来一点冷风,阮阮连忙关上门,往手上呵了口气,才脑袋乱哄哄地闭上了眼。
车子启动,刘特助回头问:“去哪里?”
“回家。”
“临江。”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钟沥转头看向阮阮,阮阮低着头,说:“我想回家。”
车厢里的顶灯没有打开,里面光线昏暗,钟沥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阮阮片刻,对刘特助说:“听他的。”
刘特助说了声好,车子在夜间疾驰。
他们今晚一波三折闹得久,阮阮已经精疲力竭,她在车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天将亮前,陷入短暂的黑暗里,四下里安静得很。
巷弄狭窄,钟沥的车子开不进去,便停在巷旁,刘特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阮阮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一眼望见?的正站在路边抽烟的钟沥。
他又?开始抽烟了。
阮阮揉了揉脸,没有叫他,于黑暗里发了一会儿呆,才开门下去。
钟沥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他把燃到一半的烟捻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回身问阮阮:“睡醒了?”
阮阮“嗯”了声。
旁边的人家突然亮起灯来。
这一片都是未严格规划的房子,还是很久以前家家户户自己建的,房子很老旧了,还是砖房,窗户很低,橙色灯光越过?玻璃照出来。
紧接着就有更多户人家亮起了灯,又?停了几分钟,巷弄深处开始有人推着小推车出来。
阮阮怕钟沥的车停在这里碍事,看他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便指指马路斜对面的大型超市说:“可以把车停在那边的停车场里。”
钟沥点了点头,阮阮怕他找不到路,也拉开车门再次坐了进去。
是地下车库,并没有时间限制,任何时间都能停进去。里边车停得很满,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车位。
停好车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阮阮没回头,冲钟沥喊:“等?下带您去吃一个您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好不好?”
地下车库空荡,将她这句话拉成好几道千回百转的回声。
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巷弄深处有一家早点店,去《星耀》前,阮阮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吃东西。
全是一些很常见的小吃——馄饨、豆花、饭团、油条……
钟沥忍不住笑了声:“什么?是从来没吃过?的?”
阮阮指挥着老板把油条卷进一块干豆皮里,在里面抹上辣椒酱,撒上小葱和香菜,再卷起来。很北方的一个吃法,阮阮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第一次吃这种?东西。
钟沥低着眼睛看着老板的动作,脸上明显有嫌弃。
这店面不大,应该已经在这里开了很多年,尽管每天都努力打扫,但桌面上的陈年油渍根本擦不干净。
老板不上网,不知道阮阮是个明星,只知道这漂亮姑娘已经很多天没过?来了,他不由得寒暄道:“最近出远门了吗?”
阮阮说:“是,出了趟差。”
“过?年没回家啊?”
“嗯。”阮阮咬了一大口饭团,说话含含糊糊的,“过?些天再回。”
“那爸爸妈妈很想你哟。”
阮阮笑着没说话。
老板看钟沥气场强,而且一身风衣,一看就价格不菲。他用纸垫在凳子上,招呼阮阮:“带你男朋友去里边坐吧,这里风口,冷。”
阮阮差点被他那声“男朋友”呛到,刚想解释,就见钟沥已经迈着长腿进门了。
阮阮于是也就没再多说,跟在他后面坐进去。
老板不说话,气氛便冷淡起来,阮阮一口一口细致地吃着东西,她说:“小时候可想吃这些小吃了,当?时我妈妈不准,她总觉得这些东西不干净。”
“有一次我偷偷吃,那时候可能肠胃比较脆弱,真的吃坏了肚子,拖拖拉拉好多天才好。后来就不敢吃了。”
她眯着眼睛,老板把两碗豆浆送过?来,钟沥伸手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老板立马受宠若惊地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阮阮说:“但是,慢慢长大以后就会发现,其实没什么?东西是适应不了的。”
她话里有话,兴致勃勃地看钟沥咬下一口豆皮,问他:“是不是味道还不错?”
其实钟沥并没有什么?感觉,但触及到她期盼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嗯。”
阮阮便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也算是请您吃了一顿饭嘛。”
钟沥说:“这就要把我打发了吗?”
阮阮没接他的话,又?自顾自说道:“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和?钟先生一起坐在这样的地方,吃着这样平平凡凡的早餐。”
钟沥把油条放在一边,他觉得自己喉咙里被塞满了东西,有些食不下咽。
“小时候真的很爱幻想爱情,王子和?公主要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灰姑娘经历重重磨难,会有人爱她……”她说着一些好像全然没有联系的话,但很奇怪,钟沥全都听懂了。
阮阮说:“钟先生,你喜欢我,对吗?”
她看着他,说这话的时候,态度终于难得郑重了一些。
然而未等钟沥答话,她又接着说:“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应该是喜欢我的,但是你的喜欢太小啦。”
“很小很小的喜欢,于你而言大概就和你喜欢的某一个项目一样,虽然喜欢,也愿意花点心思,但归根结底这对你来讲并不是什么?不可缺少的东西,甚至,在你眼里是可以凭借一些手段拿到手的东西。”
“至于被你喜欢的我,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受伤,都没有那么重要,因为你觉得你会救我。”
外面天空渐渐透出一点亮光来,门前人声越来越多了。
阮阮手里的饭团已经有些凉了,她索性放到一边不吃了,她说到这里,像是有些疲惫了,停了好久才又?继续道:“所以,虽然知道盛川要对我做出一点什么?事,你也不会去阻拦,你顺水推舟让他行动,然后在最后千钧一刻的时候出现。”
钟沥的喉头哽得难受,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样的”,起码他没料到盛川会做得这么?过?分——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知不知道盛川会做到哪个程度,又?如何呢?总归他的确如她所说,那么做了。
虽然推开门看到阮阮衣服上浸满水渍,被人那样揽在怀里的时候,他心里的火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掉。
——那都是他活该。
是他自找的。
“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去救我。”她低头笑了笑,“也许我该庆幸,庆幸你喜欢我,所以愿意来管这种?闲事。”
她的语气温淡,却字字句句如冰棱般砸在钟沥心头。
他一句也反驳不了。
其实并非是没有犹豫过?的,但他这个人,大抵是受成长环境的影响,他习惯了。
习惯哪怕喜欢一个人也要保留三分算计,习惯对人保留戒备,习惯藏住自己的真心。
沈明轩一直说他,这样下去迟早会翻车,他以前不以为意。
主要是觉得自己不可能会那么喜欢一个人。
起码在此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阮阮,只是她的确是他这么?多年遇到的,相对来讲最喜欢的一个人。
所以他愿意对她多花点心思。
甚至,直到现在,他其实还是这么?认为的。
但心里那如同被潮水淹没般的窒息感很陌生,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还是阮阮对他说,希望你放过我。
她刚刚也说了,她说:“也许这份喜欢对你来讲很难得,但是我不想要。”
他未置一言地跟在阮阮后面。
灰白的天色将整个巷弄都氤氲在一片旧旧的滤镜里,这里的时光过?得好像很慢,老人提着早餐蹒跚走在石板路上,腰上的录音机里间或传出几声戏腔。
是越剧《梁祝》十八相送的片段,两人依依不舍作别,再见?已物是人非。
阮阮走到自家楼下,才停下脚步。
楼道里的灯还没修好,外面的天光没能照耀到里面那一点黑暗里,阮阮站在楼梯口,回头看向钟沥。
她一直是笑着的,仿佛对自己方才说的一切,都未有过?半分怪怨。
钟沥看着她的笑容,突然就有些生气,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生气,就是觉得她怎么能这样云淡风轻?
怎么能在知道那样的事后,说出那样的话后,还这样云淡风轻?
她不喜欢他了。
一点也不喜欢了。
这个念头后知后觉爬到钟沥脑袋里,他的脸色沉得厉害,隔着半米的距离看着阮阮。
他心里仿佛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问她:“接下来怎么打算?”
阮阮说:“还不清楚,先解约吧。”
钟沥问:“要帮忙吗?”
阮阮摇了摇头。
钟沥便说:“好。”
阮阮说:“再见?。”
清晨很冷,钟沥一夜未睡,下巴上冒出一点青色胡茬。
他抹了把自己的脸,又?“嗯”了声。
语毕,转身便走。
忽然,阮阮在身后叫住他,她说:“您真的是那样想的吗?”
钟沥问:“什么??”
阮阮说:“我并不知道您早就知道盛川的动作,刚刚我是诈您的。”
其实盛川并没有给?她什么?证据,她就是根据他那句话,猜到的。
钟沥闻言一愣,须臾,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自嘲笑开。
他低低咳了声,没再接阮阮的话,转身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他回过?身,阮阮还站在原地。
太阳大约不会出来了,天阴得厉害,冷风毫不留情?穿梭在两人之间。
他顿了两秒,突然大步走了回去,停在阮阮的跟前。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沉沉,语气里竟然带了一丝难见的忐忑。
他说:“我可以重新喜欢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把两更合并在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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