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心里自然清楚,否则他不会抱着贺兰廷立即走掉。他将查明事情的权利交给程擎苍,便也就代表着他信任程擎苍。
可如果是萧玦去查,那意思便就不一样了。
“老程会给我一个交代的,我信他。”
闻言,贺兰廷安了安心,也瞬时明白过来萧玦方才的举止,“程将军世代忠烈,他自己一生为国为民,对朝廷忠诚不二。阿玦你这样信他,我很高兴。”
萧玦握住贺兰廷的手,“离京时,父皇曾同我说过,赤风城中,若是老程都不能信,那便无人可以信了。这件事,我相信老程。只是,我又连累你受了伤。”
那火药,必定是冲着萧玦来的。这一招可真是高明,这一炸,凶手应该也不奢望能够真的炸死萧玦,但足以让程擎苍成为众矢之的。这件事,就算萧玦信得过程擎苍,可若程擎苍处理不好,那他往后的前程恐怕会折在这件事上。
少了程擎苍,他这位三殿下又怎么可能会在西北军中立足?
想到这些,萧玦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再看到贺兰廷身上的伤,三殿下便愈发难受了,心里像火烧似的。
“兰廷,对不起,我又没护好你。我……”
他曾在心中发誓,要一生一世护好兰廷,可到赤风城几个月却已经让兰廷受第二次伤了。燕王的脸色沉了又沉,心中更是难受得厉害。
“对不起……”
贺兰廷食指轻轻放到萧玦的唇上,“嘘……对不起三个字,我不想再听到了。”
“兰廷……”
贺兰廷道:“我的伤无事,回去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了。”
说着话,到了燕廷别院前,初九撩起车帘,道:“公子,您可还好?”
柴昊则是伸出手来,“少主,我扶您。”
贺兰廷见大家都是一幅紧张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道:“我没事,你们不必慌张。”说着,他迈腿想下马车。然而萧玦却将他抱了起来,贺兰廷微微一惊,“阿玦,你……”
萧玦紧紧抱住少年,指尖略略泛白,“我抱你下去。”
“不……不用了。”贺兰廷脸皮薄得很,先前被抱上马车是已经够难为情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又要被抱下马车,这……
燕王殿下才不管那些,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脑海中不停地浮现方才的爆炸场面。那“轰”地一声响,足以让他窒息。幸好现在切切实实地抱着心上人,否则,萧玦不知自己应该怎么迈动这双腿。
贺兰廷伤得不重,只是伤口不少,尤其是在除夕夜这么喜庆的日子遭受到这种伤害,让萧玦心里更加难受。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才会让人竟敢对他动手,连累心上人受伤。
初九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刚放下,萧玦便打发他走。
柴昊瞪了萧玦一眼,意思是——少主的伤还没处理,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初九拽了拽柴昊,小声道:“殿下会给公子上药,我们走吧。”
“可……”
“哎呀,快点走。我们去找暗隐问问今日的情况。”初九便拽着柴昊往外走,往笑声说道。
柴昊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贺兰廷,可到底没再说什么,与初九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屋内,萧玦将贺兰廷的衣裳褪下,用软帕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而后用上上好的金疮药。细白的肌肤上是红红点点的小伤口,虽不要紧,可依旧让萧玦心头狠狠揪了起来。
两只手臂的伤口稍重一些,需要用纱布缠绕。萧玦半蹲着贺兰廷身前,动作轻柔,缠好后他没有起来。
“阿玦……”
萧玦微微靠在贺兰廷的膝盖上,语调微沉,隐隐似有哽咽,“兰廷,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了。我发誓!”
贺兰廷倏然浅浅一笑,道:“我信你。”
本是喜庆的日子,却因一场意外显得气氛有些沉闷,萧玦连话都不多说。贺兰廷换了干净的衣服,披了厚厚的毛毯,他坐在塌上,握紧萧玦的手道:“这是你第一次在外过年,也该高兴些。”
边说着,他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红包,微笑道:“给你的压岁钱,明年要乖哦。”
贺兰廷很少用这样孩子的语调说话,听起来温和又带些软糯,听得萧玦心神荡漾,嘴角不自觉地咧了开来。
萧玦笑道:“小兰廷,我比你年岁大,要发红包也该是我给你才是。怎么反过来你给我发压岁钱了呢?”
贺兰廷轻笑一声,“谁让某些人跟孩子一般一直闷闷不乐,那我就发个压岁钱哄哄你了。”
“好啊,说我像小孩子,看我饶不了你。”萧玦“张牙舞爪”伸出双手,冲着贺兰廷腰间一戳。
贺兰廷怕痒,忍不得笑了一声。萧玦便愈发过分起来,专门冲着他的腰部挠痒痒,“竟敢说我像小孩子,说,你错了没有,错了没有。”
贺兰廷左右躲避,无奈被萧玦拦得死死的,只好求饶道:“错了错了,我错了。燕王殿下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见贺兰廷讨饶,萧玦这才放过他一马,“这还差不多。”然而下一刻,他又紧紧抱住了贺兰廷,“兰廷。”
却久久没有后话。
贺兰廷轻拍一拍他的背脊,“怎么了?”
萧玦静静地凝望着怀中少年,眸间有怜惜与深情。忽而,他低头吻住贺兰廷的红唇,长久而缠绵。
贺兰廷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感受他炙热又温柔的绵绵情意。贺兰廷的手放在萧玦的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里那狂热的心。
扑通,扑通,那里满满的全是姓贺的少年。
除夕夜,外面锣鼓喧天,烟花四放,而在燕廷别院里,只有两个少年,紧紧贴着胸膛。
萧玦是炙热的,浑身滚烫包裹着贺兰廷,让他避无可避。
“阿玦……”
“兰廷……”
爱,真是一贴良药,能让人忘了苦闷与忧愁。萧玦将贺兰廷护在胸前,在他光洁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兰廷,谢谢你。”
初次经验,贺兰廷早已疲惫,连多余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月初一,燕廷别院的外头早早有了声响。萧玦微微皱了皱眉,用锦被盖住了怀里的少年,生怕外头的动静吵醒了。
屋子里烧了一夜的碳火,暖洋洋的叫人慵懒。萧玦抚了抚少年精致的眉眼,嘴角微微弯起。
忽而,外头传来三响敲门声,随后又响起陆久安的声音:“殿下,各营将军来拜年了。”
萧玦凝一凝眉心,“什么时辰了?”
“辰时。”
“这么早他们来干什么?让他们在花厅等着。”
“是。”
昨夜爆炸,多半是来探萧玦的安危的,少部分人恐怕是来试探萧玦对此事的态度的。
萧玦不高兴地啧了一声,他还想抱着兰廷多睡会儿呢。萧玦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贺兰廷颈下抽了出来,眼睛瞄到少年莹白的肩头有不少红点点,眸光不由得柔了柔。
他附在贺兰廷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兰廷,等我回来。”
贺兰廷还在沉睡,只感到有一丝温热掠过耳畔,微微发痒,他往下缩了缩,躲进了被子里。
萧玦乐得咧嘴一笑,整个人神清气爽。穿衣,洗漱,再恋恋不舍地看一眼少年,终于出了房门。
花厅内,乌泱泱地站了一堆人,大多是各营的将军及其心腹部下。桓古和宋峰也来了。
“参见殿下。”
萧玦叼着块糕点,冲着众人摆摆手,“别多礼,都坐下说话。”
不似昨晚那般冷肃,今日的燕王殿下一脸和气地往正位上一坐,冲桓古和宋峰打招呼:“桓将军和宋将军也来了,新年好啊!”
桓古和宋峰朝萧玦拱手行礼,桓古道:“殿下可还好?”
“挺好啊。对了,老程呢?”萧玦边吃糕点边问道。
桓古回道:“程将军昨日彻夜在追查烟火爆炸一事,此刻已将工匠、采买烟火的管家以及负责搬运烟火的所有相关一应人等都抓起来问话。还望殿下能再给程将军一些时间,程将军定会给您一个妥帖的交代。”
萧玦继续吃糕点,没说话。
景王麾下的曹安泰见此情形,趁机开口道:“殿下,烟火爆炸之事发生在程将军府上,公平起见,臣以为责令赤风城知府查办此事更为妥帖。臣这样说,可不是信不过程将军,而是觉得这样更能还程将军清白。否则,即便是程将军查清了缘由,此事真与将军无关,可万一有心人以为……”
曹安泰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这件事程擎苍不能插手。他一旦插手,就算是清白的,也不清白了。
萧玦吃下最后一口糕点,拍了拍手,目光扫向了曹安泰,却不曾说话。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神也并不凌厉,却莫名让曹安泰心中咯噔一声。
“殿下?”
萧玦挑了一下眉,“你说得也有道理。”
曹安泰陡然一喜,忙道:“殿下,赤风城知府办案能力非凡,这件事交由他查办肯定会很快水落石出……”
“可本王不乐意。”萧玦截断了曹安泰的话。
曹安泰面色一僵,“殿下……”
萧玦面无表情地道:“老程家务事,老程自己会处置,用不上你们这么费心费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