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方

作者:二和菀灵

镇国公府的府兵较之平常人家的护院武艺不知高超多少,却也抵挡不住训练有素的杀手。这些天生会杀人的武器稳准狠地割掉府兵的命脉,瞬间血色如墨。府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

“住手,你们住手,住手啊!”贺兰廷声嘶力竭地吼着,可无人听得见他的话,杀手们依然在杀人。

应箫吟痛快肆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贺兰廷,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千万记住,你贺家满门,都是因你而亡!”

贺兰廷红着眼眶,回眸瞪着应箫吟,“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贺家?”

“放过你贺家?哈哈哈哈……贺二公子,你怎么这么天真啊?能不能放过你贺家,可不是我能说了算了的。叶狠……可是比我更想要你贺家家破人亡!”应箫吟冷森森地笑着,一双妖媚的眼睛渐渐变得血红。她将贺兰廷绑在花厅的柱子上,让贺兰廷眼睁睁地看着贺家人一个一个死去。

看着贺兰廷痛苦绝望的样子,应箫吟心里痛快得不得了,她转了一下手中的人/皮扇,一抹杀意从血红的双眸中极快闪过。她脚步一点,身子跃至叶狠身边,“慢点儿杀人,留两个给我。”

叶狠抬手滑了一下应箫吟的脸颊,勾嘴笑道:“好啊,这里都交给你,我去找贺兰琤。”

应箫吟凑近叶狠脸颊旁,红唇擦过叶狠的下唇,“好。”

叶狠眸光动了动,一股兴奋之色从眼中蹦出,他转身进了内院,手里的剑阴森森地泛着冷光。而应箫吟摇曳着手中的人皮扇子,接连扭断了三个仆人的脖子。

贺兰廷深感绝望,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绝望的时候是在他年幼娘亲过世的时候,他如同现在一样,束手无策。“啊!!!”贺兰廷忍不住悲痛叫了起来,眼前的血色染红了他的眼,“应箫吟,我杀了你。”

心里无尽的痛意和恨意化作动力,竟冲破应箫吟的束缚。多少年来,以文弱书生模样示人的贺兰廷挺直着背脊,清冷眸光泛着凶狠之意,他弯腰拾起一把断刃,紧紧攥住,下一刻便直直地冲应箫吟杀了过去。

因身弱,他多少年不曾习武,可是内功心法无法修炼,武功路数他却是比谁都琢磨得透。凭着满腔的恨意和杀意,他竟能击得应箫吟连连倒退。

“你会武功?”应箫吟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可惜,你这点三脚猫功夫想要杀我?做梦!”

应箫吟身子一跃,人皮扇子不似想象中的柔软,反而如铁一般坚硬,只擦过脸庞就留下一道血痕。

贺兰廷却并不在意,他只是冷冷地盯着应萧吟,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应萧吟的武功确然看着极高,但她的内力心法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速成的。这种内力也就是看着高强,实际上不堪一击。外公说过,碰见这样的人,是最好对付。

贺兰廷闭起双眸,细细地去感受周遭一切。

应萧吟冷嗤一声,“贺兰廷,你未必太过自大。”话音刚落,人/皮扇冲着贺兰廷的咽喉处攻去。

贺兰廷倏地睁开眼睛,手中断刃一转,对准应萧吟的心口处先一步刺了进去。

应萧吟错愕地睁大眼睛,扇子在离贺兰廷咽喉处的半寸地方停住,“你……怎么、可能……”

贺兰廷勾起一抹冷笑,“我说过,我会杀了你。”贺兰廷将断刃用力拔了出去,鲜血喷出,喷溅到了他的脸上,莹白的肌肤上几处红点,格外地悲壮。

“不、不可能……”应萧吟倒地死去的时候都没有想明白,她付出过那么多努力,为何最终依然杀不了贺兰廷。

内院打斗声不止,是更加残忍地屠杀。贺兰廷按住微微颤抖着的右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投入到内院的战斗中去。

杀手从三十人变到了五六十人,而府兵从两百变到了一百,甚至更少。而且因为京都战乱,不会有人来支援镇国公府。就算有暗杀者在,对方有源源不断的增援,镇国公府迟早是保不住的。

镇国公贺衍吩咐贺兰琤带着贺老夫人去地道避难,而他自己则是提剑参与了战斗。这位戎马一生的昔日北境军主帅实力不可小觑,连叶狠都抵挡不住。

只是,府兵一个一个倒下去,杀手却越来越多,叶狠领着四个心腹一起攻击镇国公,终于找到了击败镇国公的方法。

以叶狠为中心,另四人将镇国公围成一团,叶狠与另四人轮番攻击,终于五把长剑穿了镇国公的身体。

“阿爹!”贺兰廷迟来一步,眼睁睁看着镇国公跌下去。

镇国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喊道:“快……走!”

贺兰廷岂肯离开,他抬脚攥紧手中断刃便朝叶狠几人杀了过来。只是他对付得了应萧吟,怎么可能敌得过功力深厚的叶狠和杀手们,很快落到下风。

长剑刺进贺兰廷的腰腹,有鲜血涌了出来,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疼。他只盯着镇国公的方向,想要靠近他的阿爹。

他才刚刚和阿爹和好没有多久,他才刚刚学会跟阿爹撒娇,才刚刚懂得怎么和阿爹相处,怎么……怎么就……

“爹,阿爹!!!”贺兰廷声嘶力竭地吼着。

镇国公已经倒下去,他还张着眼睛,并没有完全断气,可是他没有力气去回应自己的儿子。他只能眨一下眼睛,在心中说,兰廷,对不起,爹不能陪着你,不能看着你及冠,爹食言了。阿柔,我来找你了。

贺兰廷一步一步迈向镇国公,身后的长剑再次刺中了他。鲜血汩汩从贺兰廷的腰间流出,染红了他素白的衣裳。他脚步一跌,膝盖直直地撞到了地上,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手脚并用地往前趴,“爹……爹……”

叶狠眯一眯眸,嘴角勾起更残忍的冷笑,他大声喊道:“贺兰琤,你还不出来吗?你父亲,你弟弟,都要死了。你竟然还躲着?真是懦夫!”

贺兰琤如何不想出来,可是他人被暗隐死死按住。

“大公子,您别冲动。”

贺兰琤红着眼睛,“暗隐,你放开我!叶狠要杀的人是我,用我的命去我父亲和兰廷的。”

暗隐却是不肯,反而把贺兰琤推进了暗道之中,“对不住了,大公子。我想少主会希望我这样做的。”

“暗隐,暗隐,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阿爹,兰廷……我要去救他们!暗隐,暗隐!”

不管贺兰琤怎么叫,暗隐还是把暗道的门给推上了。镇国公府已然保不住了,能保一个是一个。暗杀者已经折损了不少人,如今只剩下几个。暗隐有种破釜沉舟之势,仗剑而行,“众人听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少主。”

“是!”众人齐声应道,跟着暗隐走了出去。

昔日威严森重的镇国公府如今已然成了屠宰场,一眼望去满是尸体。而那一抹白色就坐在花厅中央。

暗隐当即下令:“杀!”

不风阙的暗杀者是由盟中顶尖的高手组成的护卫队,他们要做的就是铲除一切对盟主和少主不利的人或事。

暗杀者一出,连番干掉叶狠不少人。但是叶狠的杀手实力也不容小觑,否则暗杀者不会接连折损。

此战异常艰难,持续到天明。

夜色终于褪去,晨曦微露,然而这一日的晨光迟迟照不到镇国公府。整个镇国公府满是血腥之味,犹如深渊的地狱。

叶狠却有些不满意此次行动做得不够彻底,没有将贺家满门全部屠尽。然而天色清明,他自知不宜再多停留。于是终于下令撤退,只是离开镇国公府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嘴角泛起笑意。

贺兰琤,面对此情此景,你想必一定会很痛苦吧。当日你害我被逐出叶家,成为无族之人,今日我便让你没了贺家。

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一切仿佛平静了下来。

贺兰廷抱着父亲的尸身,呆呆地坐着,他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仿佛一个木偶娃娃。暗隐叫了他好几声,他竟像一点儿都未曾听见。而当暗隐要去碰镇国公时,贺兰廷却反应激烈,“别碰我爹!”

“少主?”暗隐担忧地望着贺兰廷,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别动我爹,别动他。”

“少主,国公爷他……”

“我爹没死,他好好的。”贺兰廷言辞激烈,可随即他声音低了下来,又带着一丝哀求,“暗隐,你说,我爹没事的对不对,是不是?”

“少主,您别这样。”

晶莹的泪珠从贺兰廷眸中滾了下来,他的心中似有一把刀在不停地剜着他的心,他很疼,疼得没有力气说话,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希望这是一场梦,是一场他一觉醒来就什么事情都会消失的一场梦。

可他是多理智的人啊,怎么会真的认定这是一场梦。他知道的,这一切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阿爹死了。

他从今以后,真的是一个孤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