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方

作者:二和菀灵

天色大白,萧玦立于城墙之上,京都被围困之危需尽快解决,否则辽夏和南北几个国家定会蠢蠢欲动,国将不安。正当萧玦凝眉踌躇之际,陆久安靠近了萧玦,低语片刻后,萧玦倏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陆久安,你再说一遍!”

陆久安脸上是难掩的悲痛,“殿下,镇国公府满门被屠,国公爷惨死,老夫人痛急攻心也去了。如今……仅剩下两位公子,而且,二公子身负重伤,昏迷未醒。殿下……”

“陆久安,你别跟我开玩笑。兰廷明明在太子府,国公府……他们屠杀国公府做什么,他……”萧玦眼睛很快泛起了红,心里一揪一揪地痛。他当即转身下了城楼,直奔镇国公府而去。

兰廷,兰廷……

萧玦以最大的速度赶到镇国公府,方至门前,他的脚步便顿住了。眼前是满目疮痍,整个国公府被血腥笼罩,看不到昔日的威严清雅。双腿顿然犹如千斤重,一步一步迈得艰难。

怎、怎么会……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会……

萧玦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闭一闭眸,两行清泪便从眼角滑落了下来。镇国公府的事情已经传到宫里,太医也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救治贺兰廷。萧玦走进兰苑时,就见到他的兰廷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腰腹间缠了好几层软布,整张脸没有一点血色。

萧玦当即觉得脚步一软,差点儿就要跌下去。他扶住门框,艰难地一步一步迈向贺兰廷。屋里是浓郁的血腥之气,入目皆是红,是让萧玦心如刀割的红色。

“兰、兰廷……”

“参见太子殿下!”太医与随从忙起身行礼。

“二公子……怎么样?”萧玦哑着嗓子问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贺兰廷身上,他的兰廷明明先前才在他怀里笑,怎么眨眼间就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太医回道:“二公子腹部受伤,肝、脾均有损伤,臣方才与大公子商量过行了险招,剖开了二公子的肚子,将受损的肝、脾缝治好,但期间二公子出血过多,以致于现在昏迷不醒。”

萧玦眨了一下眼睛,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

太医继续道:“臣下了最猛的方子,手下人已经去煎药了。但二公子他恐怕……”

“不会的!”萧玦厉声截断了太医的话,“兰廷不会有事的,他……他会活下来的。”

从萧玦进门开始,一直没有表情没有说话的贺兰琤听到萧玦这句话,眸光才些微地动了动。

“是。臣自当竭尽全力。”太医忙应道。

汤药很快送上来,萧玦连忙喂给贺兰廷,可药汁却总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来。萧玦急红了眼,“兰廷,小兰廷,你喝药,你喝进去啊!兰廷……”只是汤药依旧喂不进去,仿佛是贺兰廷在拒绝。情急之下,萧玦含了汤药,以嘴慢慢过给贺兰廷。过往这样的举止是甜蜜,可此时此刻却满是痛苦。这样喂,也并没有喂进去多少。

萧玦心如刀绞,但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一定要冷静。萧玦吩咐太医再去煎药,随后便低声与昏迷中的贺兰廷说道:“兰廷,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还有我。你想想我,我没有你不行的。你若有什么事,我必定也会活不下去。兰廷,你行行好,你就当心疼我,乖乖吃药,醒过来好不好?”

又煎了一碗药,也就喂进去半碗,太医道:“殿下,这方子极猛,等过一个时辰再看。”

萧玦轻点了一下头,他紧紧地握住贺兰廷的手,“一定要把兰廷给我救回来。”

“是。”

贺兰琤终于抬起眸,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在鬼门关前徘徊的弟弟,眼里的悲痛不明而喻。随后,他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子挺得笔直,不似往昔温润清雅,只有悲痛绝望过后的坚强。

“太子殿下……”声音嘶哑得厉害,“兰廷有劳你照顾,外头……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办。”

萧玦回眸望向贺兰琤,墨色瞳仁浮起浓浓悲痛,“兄长,你可还撑得住?”

贺兰琤深吸了一口气,双唇微微颤抖着,“父亲说过,无论何种绝境,都要撑得住。”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却是不可控制地轻颤,“祖母和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一定要撑住。”他的视线又移向贺兰廷,在心里轻轻地说:“兰廷,你也要撑住,兄长……只有你了。”

整座镇国公府都陷入浓重的悲痛之中,下人几乎都被杀绝,现在在府里帮忙的大多是宫里派出来的内侍和暗隐几个人。这番惨状,让贺兰琤几乎又要倒下去。可他死命咬着牙苦苦撑住,指挥着能用的人将死去的人一一归置,将府里打扫干净。

很快,镇国公府挂起了白色灯笼,地面上的血色也被水一遍遍地冲刷干净。只是,那些悲伤与痛苦再也不会被抹去。

萧玦守了贺兰廷一天,到晚时,陆久安急匆匆进了兰苑。

“太子殿下,逆贼萧琅领兵十万正在攻打城墙。”

萧玦紧握了握贺兰廷的手,眸光沉沉,低声对贺兰廷道:“兰廷,前方战起,我一定很快解决回来陪你。你等着我。”说罢,萧玦心痛难当地松开了贺兰廷的手。他站起身,随即吩咐太医:“好好照顾二公子,若他有个万一,我定叫你满门人头落地。”

太医心头一颤,“臣自当竭尽全力!”

纵然万分不舍,可萧玦还是要离开兰苑。

心里的痛和记挂都化作手上无穷的力,他握着龙渊,越杀越狠,直逼萧琅。萧琅同他也没有什么两样,脑海里满是小孟死时的模样以及小孟欺骗他的一切。

他回营之后细想,才想明白,谭孟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地接近他。可笑他为了谭孟,与王妃离心,得罪叶相,失去叶家扶持。而谭孟,却至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想他萧琅自诩聪明,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耍得团团转。他对他那么好,把一颗心都捧到他面前,他……竟这样对他,甚至还要用死来诛他的心。

萧玦,萧玦!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萧玦,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萧琅不想再拖下去了,夺嫡也好,谭孟也罢,今日他一定要同萧玦做个了断。

萧玦紧一紧握住龙渊的手,“正有此意。”

事到如今,萧玦对萧琅的杀意早已经克制不住。当日的皇兄,如今贺家和兰廷,还有从前惨死的柳翰和小六,这每一笔萧玦都想要跟萧琅算个清楚。

昔日的亲密无间也好,后来的争锋相对也罢,一切的一切在萧玦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他以为他不会再觉得痛,不会再觉得难过,可当龙渊刺进萧琅的心口,当萧琅的双眼错愕地望着他时,萧玦的心竟然又开始抽痛起来。

“功败垂成!”萧琅握住龙渊,手心渗出血,可他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龙渊拔了出去,“无怨无悔!”

那些年他受尽欺辱决定要变得强大时,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很艰难地走过来,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一刻,他都不后悔当时的选择。残忍也罢,狠绝也罢,手上沾的血越来越多时,那些外人口中的言语对他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只是恍惚间他在想,如果他不是处于这样的位置,小孟……是不是就会爱他了?

萧琅的身体终于倒了下去,嘴角却浅浅扯起了一丝笑意。

小孟,下辈子……我绝不会放过你!

“逆贼萧琅已死!”有将士忽然吼了一声,这一声就像一计最猛的□□,炸得萧琅的部队愣了愣。

阮奇不敢相信,“不可能,不可能,王爷怎么会……”话未说全,身后有剑刺中了他,他惊愕地转过头,见是一个熟悉的人,“白昀,你……”

“白昀”目光冷冷,“你错了,我不是“白昀”。我是……不风阙少主手下白嘉余!”

“你……”一瞬间,阮奇像是想通了什么,“原来如此,原来……你,你这个奸细!”

从一开始,萧玦便知道萧琅会在这个时候攻打京城,是以早已备足兵力应战。否则以萧琅的兵力,不会强攻不下。

白嘉余的功夫比白昀要好得多,他突袭阮奇自然是不会给对方一点生还的机会。他勾起嘴角冷笑,一掌拍向阮奇的背部,用内力震碎阮奇的心脏。阮奇当场毙命。

主帅和将军都已被击毙,其余将士们怎还敢反恐,立即缴械投降。

萧玦收回龙渊,转身上了城墙,居高临下地望着城墙之下的疮痍,心中却没有赢了的兴奋,只有满腔的痛。只是尚未等他感受这种痛意,忽而一个不可能的声音响起。

“呵呵呵呵……真是一出好戏,精彩精彩!”

从那群投降了的俘虏之中,有一个人缓缓站了起来,他瞧着不太起眼,但随后他扯下□□,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脸。

萧玦墨色瞳仁猛地一震。

“小六!”

作者有话要说:大boss终于出现,真的很快就结局了。

另:关于救兰廷,剖开肚子那事儿,我乱写的。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