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杖

作者:甄子姐姐

从三餐间隔时间判断,现在应该是已经入了夜。

躺床上没什么睡意,脑子里乱糟糟的。

窦瑶又翻了个身,往下滑了滑,拉起被角把脸埋了进去。

有开门声。

猜测是那位回来了。她没再乱动,闭着眼闷在被子里装睡。

来人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开灯进屋。

在床边止步,拉开了她蒙脸的被子。

“起来,吃点东西。”沈岑说。

又闻到玉米的味道了,窦瑶光是嗅着这味都觉得反胃。

暗自祈祷他别太坚持。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沈岑盯着她颤动的眼睫看了两秒,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弯腰伸手,两指掐住她的脸,捏了捏。

看着她被捏变形的脸,忍住笑,“喂”了一声。

她依旧不愿睁眼,一副装死到底的倔强模样。

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确实有难度。

沈岑直起身,视线顺着她被掐红的半边脸一路下行,定格在了她露出被子的腰窝处。

轻咳了声,撇开视线,在床边坐下:“数到三。再不醒,就别怪我动手了。”

动手?

窦瑶心下一惊。

虽然很慌,但仍抱着侥幸的心理闭着眼不愿动弹。

沈岑侧头看她,不紧不慢地挽起衣袖,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一。”

“二。”

“二……点五。”

“真不打算起吗?”沈岑打着商量的口吻又问了一次。

她的眼皮颤了一下,唇抿紧,挺挣扎的样子。

手慢慢往下滑,勾扯住被子,往上拉。

沈岑一把按住被角,挑眉看她:“好吧,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活动了一下指关节。

走一下流程,数完“三”,才把手伸向她的腰。

腰间有指尖一下一下轻挠的痒感。

窦瑶惊声尖叫着从床上蹦弹起,抓起枕头胡乱往前砸:“你干什么?”

见她反应这么大,沈岑合理猜测道:“你怕痒?”

“不……不是!”窦瑶匆忙拉起被子裹好腰,矢口否认:“我是怕你乱来!”

“我提醒过你了。”沈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对墙说话的脸掰向自己这一侧,跟招呼阿猫阿狗似的语气唤她:“过来,吃东西。”

“我不饿。”窦瑶说。

沈岑根本就不听她在说什么,自顾自拿起了袋子。扯开袋口,把里面打包的食物逐一拿了出来:“给你带了玉米杯、玉米棒,还有玉米烙。先吃哪个?”

玉米?又是玉米!

窦瑶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又是玉米?”

“你不是喜欢吗?”沈岑理所当然道。

窦瑶记起他曾随口问过她爱吃什么,自己当时的回答好像就是玉米。

又联想到自从入住这一处后几乎餐餐都是玉米全宴,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点什么。

“你不会是……”窦瑶迟疑着问道,“是因为我说喜欢吃玉米,所以才会让哑嫂每顿都准备玉米的吧?”

沈岑“嗯”了一声,见她表情有异,问:“有什么问题吗?”

“……”窦瑶语塞,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她不接话,沈岑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拉过她的手,把玉米棒的竹签子塞进她的手里:“先吃这个。”

“不要!”窦瑶非常抗拒地把手往回抽,摇头拒绝:“我不饿,不想吃。”

沈岑皱了眉,不悦道:“每天就吃那么几口,是要成仙?”

听出他好似生气了。

窦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大着胆子把实话说出来:“那个……我玉米吃太多,腻了。”

“腻了?”沈岑听懂了她的意思,没再勉强她。

把玉米棒丢回袋子里,问:“那除了玉米,你还有什么其他爱吃的吗?我让哑嫂给你备点夜宵。”

其他爱吃的?

怕了,不敢有爱吃的了。

窦瑶用万分肯定的语气大声回应道:“没有!”

沈岑被她突然提了音量的吼声吓一跳,不快道:“没有就没有,那么大声干什么?”

“怕你听不清。”窦瑶说。

“……”沈岑盯着她看了两秒,没了耐心:“算了,饿死也是你的事,懒得管你。”

拎着袋子起身,径直出房门。

没听到关门声。

步入走廊的脚步声渐远,窦瑶不由松了口气。

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倒回了床上。

是有点饿。

**

本就没睡意,被他这么一闹,窦瑶更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嗅到了诱人的饭食香。

被这阵香味勾的肚子咕噜噜乱叫,更饿了。

她蜷在被子里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摸索着爬了起来。

拄着拐贴墙而行,一步一步,算着步子慢慢往餐厅的方向挪。

沈岑擦净手上的水渍,把装有蛋包饭的餐盘放上桌。听到磕绊声,转头看向了声源处。

窦瑶一手扶着装饰玻璃,一手拄着拐,正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往这一处挪行。

饿了?

沈岑停在原地,盯着那道逐渐靠近的身影看了片刻。待她进了门,他才开口询问:“我做了蛋包饭,要一起吃点吗?”

窦瑶止步,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看来是真的饿了。

沈岑拐去了桌子对面,拉开椅子,提醒她:“往前再走三步,坐下等着。”

简短交代完,回过身去厨房。

锅里还剩了些炒饭,他把锅里的热饭盛出装盘。另打了两个蛋液,起油锅摊开,包好的蛋液淋到炒饭上。

在煎好的蛋皮上切上一刀,蛋液均匀铺在炒饭上。再挤上些番茄酱,一道快手夜宵完工。

他端着刚出锅的蛋包饭折回桌边,把新出锅的那盘蛋包饭放到了窦瑶面前。

她坐得笔直,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撑在了膝盖上,像个乖巧等吃的孩子。

沈岑弯腰抓住她的右手,把勺塞进她手里,另一只手给她放到餐盘边缘。

“吃吧。”

窦瑶点头,礼貌道了声:“谢谢。”

她饿急了,迫不及待地把勺伸进了盘里。戳到食物,立刻舀起一大勺。

胡乱吹了吹,往嘴里塞。

滚烫的食物入嘴,她差点直接吐出来。捂嘴皱眉,强行生吞了下去。

“不是不饿吗?”沈岑不冷不热地讽了句。

端壶倒水,触杯试了试温。抓住她空置的左手,手把手带着她抓住玻璃杯的杯身:“水。”

窦瑶噎住了。

抓稳杯子,咕嘟咕嘟往嘴里猛灌了几口水。

缓过了劲,略显尴尬地低下头去,用手背蹭了蹭嘴角。

沈岑盯着她红了的耳廓看了两秒,没再管她。拉开椅子坐下,闷头吃饭。

他吃东西向来快,扒拉了几大口,一盘饭吃完。勺子一丢,叼了根烟,点上。

翘起腿,悠闲靠在椅子里把玩手机。

两人面对面坐着。

餐厅里除了手机偶尔发出的震动声和勺子碰盘的脆响声,没再有旁的动静。

一根烟抽完,沈岑抬手捻灭了烟蒂。

记起这屋里还有一个人,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餐盘。

窦瑶用勺刮干净了盘里的最后一点米粒,送进嘴里。

细细咀嚼,满足咽下。

勺子在空盘里又来回刮了刮,没再有残留的食物,她才把勺子放下:“我吃好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吃饭光盘。

沈岑看着她搁在盘中的勺,心情莫名的好。嘴角翘了翘,问:“还要吗?”

“不用了。”窦瑶摇头,适时打了个饱嗝。她急忙捂了一下嘴,挺不好意思地道了声:“饱了。”

这回应该是真的饱了。

沈岑“嗯”了一声,起身收盘。懒得洗盘,空盘往厨房水池里一丢,留给哑嫂第二天再收拾。

还有一些公事没处理完,他简单用过晚饭,径直去书房。

途经餐厅,发现窦瑶仍规规矩矩坐在桌边,好似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除了每天固定的睡觉时间,他不怎么愿意费心去管她。

只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停留,拐向餐厅出口。

窦瑶难得主动开口,叫了他一声:“康康。”

沈岑在门前止步,回头看她:“有事?”

“有时间聊两句吗?”窦瑶问。

沈岑抬腕看表,粗略算了一下时间,“嗯”了一声。

折回餐桌边,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聊什么?”

“就是……那个……”她看着挺局促的样子,话几度欲出口,又咽了回去。

沈岑又点了根烟,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一直支支吾吾的,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聊什么?”

他的话音听着有点凶。

窦瑶本就在犹豫该怎么开口,被他这么一吼,后半句想问的话彻底吓了回去。

静默僵持了片刻,气氛越发沉闷。

沈岑盯着她低垂的眼睫怔了会儿,掐灭了手里的烟。

活动了一下腕,把手伸向了她的腰。

窦瑶正凝神琢磨,冷不丁被挠了腰,往后缩了一下,警觉道:“你干什么?”

“你是怕痒吧?”沈岑问。

“……”这是在故意挠她痒痒?窦瑶不怎么能确定。

没否认?

沈岑把她拉了回来。一手圈住了她的肩将她困住,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腰继续咯吱她。

歪过脸,挺好奇地观察她的反应。

“你神经病啊!你干什么?别弄!”窦瑶凶他。

护住腰使劲挣扎,可惜力量悬殊太大,没能挣脱。

被挠的很痒,忍耐了一阵,她最终还是没能绷住,噗呲呲笑出声。

“猜对了。”沈岑挑眉,看着怀里笑成一团的一小只,嘴角不自觉跟着勾起笑意:“果然是怕痒。”

窦瑶被挠了一阵,笑得肚子疼。

她被逼急了,反手胡乱往上一抓,指甲狠狠刮过一片微凉的肌肤。

挠她腰的那只手瞬间止了动作。

沈岑低眸看她不知不觉间又长长的指甲,用手背蹭了一下刺痛的左脸。

看着手背上沾到的一点血迹,皱了眉。

窦瑶好不容易才止了笑声,护住腰往后躲开了些。

简短回忆了一下刚刚指尖的触感,意识到了点什么,不怎么确定地问:“我刚刚是不是……抓到什么了?”

“我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