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杖

作者:甄子姐姐

窦瑶刚躺下,就听到走廊外有说话声。

竖起耳朵仔细辨听了一下,嗓门挺大的那位是赵志雄。

没隔多久,房门被敲响。

“嫂子,方便进来吗?”赵志雄隔着门问。

窦瑶警惕坐起,伸手抓住搁在床头的盲杖,问:“什么事?”

“老大他喝多了,站不稳,我得给他扶进去。”赵志雄又重复着问了一遍,“方便进去吗?”

“沈岑吗?”窦瑶犹豫了一下,“那你让他出个声。”

话出口她才挺不可思议地意识到,身处狼窝的她,在这种情况下能信任的竟然是那只狼?

赵志雄得了话,晃了晃靠在他肩头直犯困的沈岑。

把他摇醒,道:“老大,嫂子让你说句话。”

沈岑勉强撑开眼皮,挺不耐烦地嚎了一嗓子:“嫂子开门!”

“不是……老大,你叫谁嫂子呢?”赵志雄惊了,急忙对着门解释道:“那什么,不好意思啊嫂子,老大他喝高了,说胡话呢。”

“好,那你们先等一下。”窦瑶听出了沈岑含含糊糊的话音,摸着床边坐好。

整理了一下衣衫,确认穿戴整齐,才应了声:“进来吧。”

赵志雄示意候在一旁的哑嫂开门,把醉迷糊的沈岑架进屋,放到床上。

“嫂子,真是抱歉了,这么晚还来打扰。”赵志雄动作利落地把沈岑的鞋脱了,给他盖好被子,说:“这人我给您送回来了,劳您多费点心。有事喊哑嫂就成。”

窦瑶裹好外衫,逆着有动静的地方悄声挪了挪,提议:“他都醉成这样了,要不,还是让他换个房间睡吧。”

“这可不成,老大下飞机的时候有说过,说是好些天没能睡好觉了,到家必须跟嫂子一起睡。老大的话,我可不敢不听。不过嫂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老大酒品很好,除了偶尔有点吵,其他没什么大问题。”赵志雄说。

就知道她说的话起不了什么作用,窦瑶得了赵志雄似安抚的话,没再坚持。

对于沈岑酒后“有点吵”感到好奇,问:“会吵吗?怎么个吵法?”

“也就……”赵志雄简短回忆了一下,“非要给人唱个歌什么的。其实也还好,我跟了老大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一回。差不多,是火星撞地球的概率。”

火星撞地球的概率?那得多倒霉才能撞上?

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沈岑的酒品还算好吧。

窦瑶侥幸道了声:“那就好。”

“哦,对了。”赵志雄记起个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棒棒糖:“回来的时候老大突然让我买棒棒糖,说是家里的猫想吃。嫂子,你养猫了?”

“猫?”窦瑶摇了摇头,“没养猫。”

“那老大说的猫是什么?”赵志雄犯了嘀咕。

棒棒糖?

窦瑶慢半拍记起自己是有在沈岑面前提过棒棒糖,他口中的那只猫,不会是……

“可能,是酒后说的胡话吧。”窦瑶说。

“也是,老大是喝了不少。”赵志雄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放下手里的一袋子棒棒糖,说:“那嫂子,我把糖搁床头柜上了。这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好。”窦瑶点头,“慢走。”

**

赵志雄和哑嫂一前一后离开,房门关上。

窦瑶忐忑坐在床边,静默地等了会儿。

房间里仅余了浓重的酒气和匀速喘息声。

许是酒精作用,沈岑睡得挺沉,似乎没什么要闹腾的迹象。

安静坐了会儿,窦瑶伸手往床的另一侧摸了摸。

指尖触到他的衣领,她的手一秒回缩。

挺不安的又等了会儿,窦瑶试探着叫了声:“沈岑?”

他没应声,仍在睡着。

窦瑶长舒出一口气,这才大着胆子慢慢躺了回去。

闭上眼,自我催眠“就当身边那位是空气”。

拉住被角,被子一点一点往回拽。

身后忽地伸来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

滚烫的鼻息呼在耳后,酒气熏人。

被抱住了。

窦瑶僵着脊背,没再敢动。

“渴……口渴……”沈岑的唇贴着她的耳,意识不清,含糊道:“给我倒杯水,我……渴。”

哑嫂许是照顾沈岑的时间长了,了解他的习惯。出房门前在床头柜上特意留了杯温水,就在窦瑶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窦瑶本打算无视他的话,无奈他一直嘀嘀咕咕地在她耳边讨水喝。

实在没办法做到忽视他的存在,她也只能选择妥协。

轻手轻脚地抓住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

支撑着坐起,循着记忆里哑嫂手把手带着她触碰那杯水的距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往前摸索。

触摸到杯身,蜷起手指,抓好。

在一片黑暗里,窦瑶抓住他再次袭来的手,把杯子塞进他手里。

试探着松开护在杯子旁边的那只手,确定他已经握好了杯子,她才开口:“坐起来,自己喝。”

她不清楚他有没有听明白自己说的话,听到了咕咚咕咚的咽水声,猜测他已经在喝水了。

手往他那侧摸了摸,触到了湿漉漉的床单。

应该是杯子没拿好吧。

让一个瞎子照顾一个醉鬼,沈岑的那个手下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窦瑶的指尖停留在被弄湿的床单上,突然之间有些沮丧。

玻璃杯落地,在地上咕噜咕噜滚着圈。

窦瑶怔了会儿,慢慢往下滑,拉起被角躺回了被子里。

刚喝完水的沈岑从背后抱住她,嘴里发出“嘟嘟嘟嘟嘟嘟……”的奇怪响声。

“你不会是想吐吧?”窦瑶很警觉地回转过身,极抗拒地想推开他:“你别!忍住!我替你叫哑嫂,你等一下!”

沈岑完全没听她在说什么,嘴里继续“嘟嘟嘟嘟”着。原本环在她腰间的手放到了她的脸上,两指一捏,捏住了她的脸。

“松手!我让你松手!”窦瑶没能扒开他捏脸的手,凶巴巴地斥他:“沈岑!你清醒一点,别太过分!”

“嘟嘟嘟嘟……”喝高了的沈岑越发兴奋,捏着她的脸唱起了歌:“嘟嘟嘟嘟……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我马上就到家了……”

“……”好吵。

这见鬼的“火星撞地球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