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引公司连轴转了一?个多星期,这两天终于在忙碌中偷得了一?丝闲暇,不少员工都已经回家休息了,只剩了几个主动留下加班的。
灯火通明的茶水间里,同一?部门的几个人聚在一块儿聊天,有人提起:“你们看前两天那个热搜了没?扶氏千金的那个。”
“看了啊,那个给槐大捐了一?个亿的。”
“你们没听说吗?那个女生就是咱们沈副总的未婚妻啊!”
“我?知道啊,但是咱们沈副总的性格,会接受联姻吗?”
“你们又不知道了吧,我?听十三楼的人说,那个扶家的小千金天天上公司来找沈副总退婚,沈副总却一直回避人家,不肯取消联姻。”
“哎,要我?我?也不取消,打死不取消,这么漂亮的未婚妻,谁取消谁是傻逼。”
“我?倒觉得沈副总应该不喜欢这么嫩的吧,或许只是忙,没空见她?”
………
几人正在茶水间八卦,就见茶水间的玻璃墙外,一?道身影从电梯间走了出来,黑色衬衫微乱,混身冷戾之色溢于言表。
他沉着脸,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重重地摔上了门。
茶水间里八卦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弱弱开口:
“那个……刚刚那个是沈副总吧?”
其他人点头如捣蒜。
“那沈副总……是跟人打架了?”
“嘘……”
扶栀平日总说扶槐皮肤那么白肯定是肾虚,风稍稍一?吹肯定就能把他刮到地上去。
事实上,扶槐只是皮肤白,但力气并不小,加上个子高的优势,那双骨节分明的拳重重砸下时,携卷着一?个成年男人的怒气,只增不减。
沈知野未有察觉,被他一?拳直直砸中侧脸。
他偏倚靠在花坛边,舌头抵了抵右颊,吐出一口血水,并不起身,幽黑的眸底甚至绽开了一?抹疯狂的颜色。
“力气这么小,真跟你妹说的一?样——”沈知野挑衅地笑了笑。
“肾虚啊?”
话音刚落,比刚才?更重更狠的拳头就重重地砸了下来。
扶槐的面色从未露过出比此时更加狠戾愤怒的神?色,他跨步上前,直接把沈知野抵在了花坛边。
“沈知野,呵,沈知野——”扶槐又是一拳落下来,然后咬着后槽牙,嘴角露出一抹狠绝的笑。
“我?艹你妈的沈知野。”
扶槐一?只手揪着沈知野的领子,另一只手青筋毕露握拳照着沈知野的脸再次重重砸下。
沈知野也不抵抗,任由扶槐抓着,反而还勾着嘴角闲闲笑了下:
“你怎么这么粗俗。”
扶槐扯起嘴角,面上露出阴狠的冷笑,“我?粗俗?呵……”
下一?瞬,扶槐松开了揪着沈知野领口的手,探手一?把狠狠扯住他后脑勺短短的头发。
额头重重地对砸了下去:
“我?粗俗你妈——”
从知道那小姑娘就是扶栀的一?刻起,沈知野就已经知道自己必然吃这一?顿拳头。
虽然这顿拳头来得比他预想之中早了些时候,但说到底,他自知理亏,没有还手。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
沈知野指尖抵了抵嘴角的血渍,寒着脸走去沙发后找医药箱,走过沙发时脚步一顿,转从沙发旁的玫粉色包装袋里取出了一?根棒棒糖。
没有再?去拿医药箱。
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撕开包装纸,把糖果?放进嘴里。
“嘶……”
沈知野倒吸了一?口冷气,把棒棒糖从嘴里拿了出来,然后扯起嘴角,重重地皱起了眉头,表情异常痛苦。
………
扶槐刚从外地出差回来,车上刚好放着几套换洗衣服,就直接住进了扶栀的房子里。
扶栀听着扶槐出门了一?会儿,又勾着拖鞋上了楼,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嘭”的一?声,墙上抖下不少灰尘。
火气还是很大……
扶栀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夜定人息,房子里陷入了很沉的宁静。
除了自己的呼吸以外听不到任何声音,扶栀一?天起伏得还未回归胸膛的心绪也在此时缓缓收回,她睁着眼,乌黑的眸子在昏暗落地灯的房间里睁得很大。
阿野哥就是沈知野。
扶栀听到耳畔,一?道声音很轻地开口。
猝不及防地击碎了一?个下午她试图模糊掉这个认知的意图。
可是阿野哥怎么会是沈知野呢?
扶栀眨了眨眼,抬起手指擦拭了一?下眼眶,却发觉根本没有眼泪。
哭不出来。
但心里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堵着,难受极了。
扶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脚踝处肿得比下午更大了一?些,脚掌稍稍转动都有一?阵钻心的痛爬上来。
扶栀空泛地睁着眼靠在床头,她好像还没有十分接受这个认知。
就好像有人忽然指着喜羊羊说,其实它一?直是只狼。
荒谬又觉得可笑,唯独缺少了真实感。
今夜的月光不亮,薄薄的窗帘外一?片灰暗。
一?阵很浅的光从窗台左侧晃过。
应该是保安的巡逻车。
扶栀微偏着头望向窗外,思维飘散着,忽然想起了那天家里的人上门叫走了阿野哥,她还威胁王叔不许对阿野哥说什么。
现在想起来,或许有些不对。
王叔向来谨慎,如果?连他都来了,不可能放任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留在水居给她当管家……
扶栀转回了脑袋,眉头微微蹙起,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王叔做扶江生的助手那么多年,扶江生给她和沈知野定下的联姻,王叔不可能不知道沈知野长什么样。
一?点怀疑的口子被撕开,往日那些明显却又难以捕捉的细节便奔涌到了扶栀的脑海里。
中秋那天她回老?宅找扶江生理论时,扶江生笃定的口吻,和那一句意味深长的“你以后会明白的”。
王叔说的那句“有些事,恕我?不能告诉小姐。”
还有伯母一?家特地绕来她家看她………
幽黑的夜带着凉意笼罩下来,扶栀一?人坐在床上,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眨了又眨,黑暗之中,她的指尖变得冰凉,一?股寒意缓缓攀上心头,携带着深深的荒谬感,重重一?击。
一?切巧合似乎都变成了有迹可循的设计。
为什么她刚回国,沈知野就出现了;
为什么一?觉醒来,沈知野莫名其妙成为了她的管家;
为什么他始终不告诉她名字;
为什么每次她去月引,沈知野都“刚好”不在………
扶栀荒谬地扯了下嘴角,大概在这时候,才?真正将这个认知融入了脑海中。
他是沈知野。
因为这不是巧合,这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
扶江生、王叔、沈知野都站在台下看风景,只有她一人在场上卖力演出。
雾散梦醒,云消,仍不见月。
床头的电子闹钟显示十一?点,一?切都静谧无声,扶栀安静地坐在床上,呼吸低得好像不存在一个生命。
直到手中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宝贝,你没事吧?我?听医生说你哥和你阿野哥碰面了。
“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脆,夹着细索的流水声,林意七的声音在浴室里显得空旷,很轻很软地落进扶栀堵成一?团的心脏中。
猝然一下,击碎了她最后一丝坚强。
“七七……”
扶栀嘴角一?瘪,终于在林意七的电话里爆发着,猝不及防哭了出来。
电话这头突如起来的哽咽和爆哭自然吓坏了林意七,她连忙关了洗手台的水,匆匆忙忙地擦干了手,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你哥不会真打你了吧??”
“你在哪里?”
“噢噢噢乖乖乖……不哭不哭……”
蒙头发泄了好久,扶栀终于冷静了下来,然后闷闷地开口:
“阿野哥,就是沈知野。”
“………”
好像是没有听懂扶栀这话的意思,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
然后骂了一?句脏话:
“我?艹,还真他妈是?!”
-
扶栀的腿虽然没有骨折,但脚踝处软组织扭伤,头两天会肿得格外厉害,根本无法独自站立起来。
扶槐替她请了周四周五的假,算上周末的两天,她可以在家好好休息四天。
昨晚失眠了半宿,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她才被扶槐不耐烦地喊醒:“你看看时间,现在都下午三点了,你干脆早饭午饭都不用吃了,直接吃晚饭就行了!”
扶栀“蹭”地一下,把脑袋从被子里拔了出来,抬起重重的眼皮。
然后看到床头的闹钟上显示时间11:39。
“………”
扶栀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隔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瞪向毫不愧疚的扶槐:
“你家闹钟走瓦努阿图的时间啊?”
“哟,地理学得还行啊?”扶槐嗬了一?声,直接抬手掀了她的被子:
“起来,不然就让你一?个人爬去洗漱。”
扶栀眯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仰起头:“哥,你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的。”
“你爬吧。”
扶栀不屑:“我?爬就爬呗。”
“………”
“那你抱住我?手臂干嘛?”
……
脚扭伤,头两天痛感最?强,一?觉醒来,扶栀的脚踝已经肿得比她两个拳头还要大了。
扶槐本来是搀扶着她的,结果?扶栀右脚一?落地,膝盖就直直跪了下去。
扶槐深吸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蹲下身:
“滚上来。”
扶栀昨晚在林意七电话里哭了接近半小时,挂了电话后又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会儿。
结果?翻身的时候踢到了脚踝。
然后又疼哭了。
披头散发地坐在卫生间的小凳子上,扶栀乖乖地接过扶槐递来的牙刷。
然后抬手在面前头发上拨开了一?条缝,把电动牙刷塞进嘴里,再?垂下头发。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流畅无?比。
靠在一旁洗手台上的扶槐眉头重重皱了起来:“你在扮女鬼?”
“没,我?怕丑到哥哥。”扶栀轻声回答。
“………”
下一?瞬,一?只手伸过来,猝不及防地掀开了垂在她面前的头发。
扶栀惊愕抬起头,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和扶槐眯起的眼对上。
“你………”
扶槐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神?情,然后迟疑着,慢声问:“你不会是——”
“喜欢沈知野吧?”
心跳重重一?颤。
扶栀一?紧张,把嘴里牙膏咽了下去。
“不,怎么可能……”
对着扶槐怀疑的目光,扶栀凝着红肿的小眼睛,认真道:“真的,我?不喜欢丑的人。”
扶槐“哦”了一?声,好像恍然大悟,然后又把扶栀的头发盖了回去:“也是,他长那么丑。”
-
月引办公室。
一?大早,昨晚加班的员工回来,就见沈知野从茶水间走出来,仍然是昨晚的衣服,脸上淤青比昨晚更加清晰了一?些。
哟呵,那挂彩挂得哟………
办公室生存法则:
1、不要在老板狼狈时看到老板
2、不要在老板不爽时让老?板看到你
于是一个上午在诡异的沉默中度过。员工们一?个个低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比考试时的小学生还要认真。
沈知野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杆。
在办公室里沉默地坐了一?整晚,看着窗外天暗到蒙亮,晨光熹微至阳光正烈。
不知第几次打开手机,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在对话框输入:
【小姑娘,在干嘛?】
指尖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很久,终于落下。
然后刚发送的聊天气泡旁多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系统提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作者有话要说:野,妈妈告诉过你不要作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