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哒——”
铅笔咬断了尾巴,油漆夹杂着铅笔芯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惹得王嘉桃对着垃圾桶“呸”了好几下,才把嘴里的东西吐光了。
自习室里,米薏用力戳了下王嘉桃,“想什么呢。”
王嘉桃抖了抖脑袋,“没、没什么。”
可须臾之后,王嘉桃却又陷入了思考。
那天陆沂南当着邵琪的面,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她的心脏差点跳到骤停。直到现在,王嘉桃想起来,还觉得是在做梦。两人的关系是保密,这是她提议的,王嘉桃虽然喜欢骗人爱出点小风头,但陆沂南的身份摆在那儿,王嘉桃要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接受来自粉丝、网友的审视。
更何况,她还有个小秘密,是个不能被人发现、不能让人知道的小秘密。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很奇怪。
奇怪的不是陆沂南,也不是她自己,而是邵琪。
那天陆沂南说出她是他女朋友后,邵琪虽然看着和气,甚至拍着陆沂南的肩膀说:“老大不小是该有个女朋友了。”可她转身那秒,王嘉桃分明看见,她的目光里是带着敌意的,像是护食的鸟儿被抢了东西。
王嘉桃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叮——”
手机来了信息。
王嘉桃还处于神游状态,咬着铅笔,完全没有反应。
这回米薏直接夺了她的铅笔,换了跟圆珠笔给她:“再吃下去,铅笔得咬没了,来,给你换个味道更重的圆珠笔。”
“鬼才要。”王嘉桃嫌弃地扔进她笔袋里,“还你。”
米薏咯咯在那儿笑,“桃子,你那兼职是不是很累啊。”
“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最近早出晚归,都不陪我打游戏了。”
“工作还行,就是……”王嘉桃差点把陆沂南的名字脱出口,赶紧护住嘴巴。
“就是什么?”米薏眨巴着眼睛在等。
王嘉桃憋了会儿,才打了个圆场:“就是老板太烦人。”
“老板烦人?”米薏娇娇小姐的气场,瞬间就上来了,她叉着腰:“敢欺负我桃子!跟我说是哪家,方圆一公里的店,只要你开口,我就让我爸把它买了,让你当老板。算了,也不用找我爸,我好像卡里还有百来万零花钱,待会儿去看看,便宜我就帮你买了。”
有钱人的思维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
王嘉桃只得倒吸一口凉气:“小米总,淡定淡定。”
“叮——”
手机又连续来了好几条消息。
王嘉桃下意识地划开手机,全是陆沂南发来的信息,她正想回,看见米薏凑近过来,她怕被发现,立马把屏幕合在桌面上。
米薏很快察觉:“桃子,你有事瞒我。”
“哪、哪有。”
“你自打去兼职就开始瞒我了。”米薏掐着王嘉桃的胳膊,一脸怨妇样:“你是不是有别的朋友了,所以不愿意只跟我一个人好了?”说着说着,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米薏是大小姐脾气,虽然家财万贯,但因为不好伺候,在班里基本没朋友。刚开学那会儿,王嘉桃这个被边缘化的小骗子机缘巧合地和她凑到了一块儿。一眨眼四年过去,俩人倒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不是。”王嘉桃禁不住她闹,同样地掐了米薏的胳膊,与她视线齐平,笃定认真地看着她。
“米薏,如果我说我谈恋爱了你信吗?”
米薏差点弹起来:“你居然比我先告别二十三年的母胎单身!我不服!”
过了会儿,她又镇定下来,盯着王嘉桃看:“所以刚你在跟你男朋友聊天?”
“嗯……是吧。”王嘉桃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米薏托着腮帮子:“男朋友这三个字,我们好像从来没讨论过。所以王嘉桃有男朋友,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男朋友是谁吗?”
“米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出来的你都会信对吧。”
“当然。”
“那我告诉你是谁,你不准不信,也不准告诉别人。”
米薏拍胸脯,“就算是我们班秃头辅导员,我也绝不会嘲笑你的!”
“那我真说了。”
“我准备好了。”
“我男朋友……”
“是谁?”
“陆沂南。”
米薏愣了愣,眨巴了好几下眼。
王嘉桃跟她面对面,也跟着眨巴了好几下。
须臾之后,“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瞬间传遍了自习室。
米薏捧着肚子:“过会儿我上校内BBS帮你问问,哪个医院看中邪比较好。你男朋友是陆沂南,我老公还吴彦祖呢。”
王嘉桃没反应,这几乎是她想象中米薏的反应,一点都没差。
还好她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聊天请出门,搞清楚这里是自习室。”后排同学拍了桌子表达意见。
王嘉桃见状,拉着米薏跟人赔罪。
米薏终于冷静了点,虽然还笑个没停,“桃子你出息了,都开始骗我了。”
“爱信不信。”王嘉桃懒得理她。
米薏继续推理:“照你的意思,刚给你发消息的是陆沂南?”
“你又不信,还问我。”
“给我看看。”
没等王嘉桃反应,米薏一早抢了她的手机,点上了陆沂南的头像。
米薏一边打开自己的手机,对比着陆沂南的微博和朋友圈,一边感叹:“这人段位很高啊,朋友圈和微博发布的几乎时间都能对上,还有微博没有的图,看来是骗人是绝对专业的,也怪不得你上当。对了,你俩见过面吗?”
“见过。”
“怎么认识的?”
“打游戏。”
“哪个游戏?”
“吃鸡。就那天直播,有人说声音像陆沂南那个。”
“L.an?”
“是。”
米薏表情变了,变得不对劲了。
当然,王嘉桃也看出来了。
王嘉桃说:“那次见网友,见得就是他。”
“怎么样?”
“是本尊。”
“我的妈妈呀。”米薏摁着额头,从笑容满面,变成难以置信。
王嘉桃继续给她扔炸弹:“后来我说去兼职,其实是进了他剧组,就现在微博炒得很热的大ip电影《思狂》。”
“然后呢?”
“在后来他说喜欢我。”
“然后呢?”
“我答应了。”
“我的妈妈呀。”米薏抱着脑袋,“你等我消化一下。”
王嘉桃平静地在那儿写写画画,过了会儿,米薏忽然揪住她的手腕:“所以陆沂南来我们学校那天,你跟我说,他是对着你自我介绍的,那是真的喽?”
“啊?”
这回换王嘉桃懵了。
过了会儿,她才惶惶然想起来。那天陆沂南来C大做校园访谈,她以为和她相约见面的L.an没有到场,实际他是站在舞台上望着她的。而那时,她错以为陆沂南是对着她说的那句“你好,我是陆沂南”,居然真有可能是对着她说的。毕竟当时众目睽睽,他应该说的是“大家好”而非“你好”。
陆沂南到底偷偷关注了她多久,王嘉桃不知道。
可光是想到,她就害羞地脸红心砰砰跳。
米薏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王嘉桃的肩膀:“桃子,我还没进过剧组呢,带我去见见世面。”
王嘉桃想了想:“剧组门禁挺严,我只能带你试试。”
“太好了。”米薏止不住地想要鼓掌,后头传来的毒辣眼神,让王嘉桃立马眼疾手快的把她的爪子按到了书桌下,可米薏嘴巴却压根不落下:“天哪,我光是想到我能近距离看到陆沂南我就觉得要爆炸。”
王嘉桃扁了嘴巴:“我觉得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米薏不解。
她别扭了老半天,“他、他是我男朋友。”
米薏闻言,愣了半秒,快速举起手机,“咔嚓咔嚓”好几下,给王嘉桃拍了好几张照片,“哟哟哟,吃醋了,我要拍下来给陆沂南看。”
“鬼才吃醋呢。”
王嘉桃拎了包,连笔都没拿就落荒而逃了。
王嘉桃不敢承认,她虽然是个一无所有的女穷学生,但她对陆沂南的占有欲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试图想让陆沂南成为她的私有物了呢?王嘉桃从来不敢说。
因为身份的不匹配,王嘉桃知道,自己不能拥有自私的不理性。
会耽误陆沂南,会耽误他的未来。
得益于在剧组的好人缘,王嘉桃很顺利地带米薏蒙混过关,到了拍摄点。
彼时,陆沂南正在和女一号拍摄一段感情戏。星空之下,屋顶檐角,大地成了帷幕,两人并肩靠着,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米薏从幕布后头探出个脑袋,戳戳王嘉桃:“小肚量桃子有什么感想?”
“鬼才有什么感想。”王嘉桃瞪她一眼。
“看男朋友拍感情戏不吃醋吗?”米薏坏笑着。
“才不会,这是工作。”
王嘉桃回答地一本正经,可手头却很真实地反映了自己的心理。她直接把米薏遮在脖子那块的幕布收了回来,不准让她,也不让自己继续看下去。
王嘉桃曾经以为,自己也算是个有脑子有肚量的人。
可当真陷进去之后,王嘉桃才知道,她压根不了解自己。
她的心眼呐,真真只有指甲盖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