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原本按湳安的习俗,正月初二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但是安文远在国外,初四?才回国。
他刚回家不久,放下行李安顿好,只见家里空荡荡的,分外萧瑟,客厅里摆着的是以前他们?一家人的合影,安漾那会儿才五六岁,笑得甜甜,一左一右拉着爸爸妈妈的手。
他盯着看?了一瞬,时光荏苒,转眼间,安漾已经长?大,出嫁了,安文远简单收拾了一番,没站起身,茶几上手机振动了起来。
“爸,你到家啦?”安漾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些?含糊,“林老师他们?没叫你一起出去吃饭?”
其实原本安漾说要?去机场接他,被安文远借故说之后还有活动推辞了,安文远说,“已经吃过了,刚到家不久。”
父女聊了几句闲话。
安文远顿了片刻,“……软软,今年过年你们?还过来吗?”
安漾,“当然过来,我们?打算明?天就来,爸你先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倒好时差。”
她笑,“惑惑现?在越来越闹腾不好管了,到时候别闹着您了。”
打从安漾出嫁后,一直到现?在,原燃以前对他承诺过的都做到了,无一例外。
安文远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现?在原惑也出生了,原燃对他家女儿一如既往的好,让他安心之余,另一方面,却?也越来越觉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着实有些?过分。
如果当年不是原燃那么坚持,他和安漾估计也真的就那么分道扬镳,从此之后,余生之后再没有交集,也不知道到那时候,安漾知道当年真相,会怎么看?他这个做爸爸的。
原燃一直没有把当年安文远私下和他的约定告诉过安漾,她到现?在一直都是不知情。
安文远安心之余,居然也有几分后怕与庆幸,他不知道原燃还计不计较,只是到底每次见到他时,心里还是有几分讪然。
所以,这种时候,他一般都是打电话给安漾,想让他们?一家过来会对安漾说。
小孙孙他是很喜欢的,原惑聪明?,长?得可爱讨喜,还是他宝贝独生女儿生出来的崽,安文远当然喜欢。
既然安文远都这么说了,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安漾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叫原惑起床,三人一起驾车去了安家老宅。
“爷爷。”猫崽穿着一件红色小棉袄,绣着很精致的黑色花纹,带着同色的毛绒帽子?,都是手工织出来的,格外精致,帽子?顶上还有两?只小小的耳朵,看?着和年画娃娃一样,玉雪可爱。
他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喊人脆生生的,安漾牵着他的小手。
安文远取下眼镜,笑得见眉不见眼,一点?不要?形象了,把原惑从地上抱了起来,“惑惑,又长?高了,爷爷上次教你的诗还记得吗?”
原燃走在最后面,关了门,进来时无声无息,安文远笑容有些?僵,“小燃。”
男人垂下眼帘,淡淡说了声新年好,他肩膀上还落着点?雪籽,化在黑色的大衣上,颜色愈发显得深湛。
安漾弯着眼笑,“爸爸,新年快乐。”
安文远忙招手,“路上冷吧,你们?进去坐着,午饭你张姨已经在弄了,估计等会儿就好。”
他抱着原惑往里走,猫崽崽今天起得早,有些?睡眠不足,睡眼朦胧的,看?着惹人爱极了,安文远抱着不撒手,逗弄他玩,一会儿又要?去给他弄吃的。
安漾,“爸爸,你别太宠着他了。”
本来已经是个小魔星了,再这样养下去,怕要?无法?无天了。
午饭过后,安漾听到门铃响,起身开?了门,见到门口一张明?丽的年轻女孩面孔,讶道,“希希?”
“软软,你今天也回家了?我妈叫我们?来你家拜年呢。”林希两?个手都提了满满的东西,叽叽喳喳,“我还以为你不在。”
“过年肯定要?回家呀。”
林希身后男人比她高出了一头,清润文秀,冲安漾点?点?微笑。
“宴哥?”林宴拿的东西比林希还多,安漾有几分惊喜,“你不是出国了,我还以为今年你也不回湳安了呢,”
“先让我们?进来吧。”林宴浅浅的笑,努了努嘴,冲她示意,“东西快拿不住了。”
安漾有些?不好意思,忙把门打开?,“来,欢迎光临。”
“你老公也在啊。”林希探头道,
原燃听到门口动静,已经起身跟了过来,见到二人,神色也没什么改变,点?了点?头当做打过招呼,他眉目生得冷,平时看?人时大部分都是这冷冷淡淡的模样。
林希也早习惯了,她小声凑到安漾耳边,“啧,形影不离。”
安漾脸颊微红,嗔了她一眼,“……回来过年,怎么可能不一起。”
不过原燃和林宴以前关系一直不好,从少年时代就开?始了,安漾偷偷瞟他,好在见他神情和往常差不离,看?起来没太多区别,她不由?松了半口气。
原燃本来性子?冷,这种态度不稀奇,林宴林希也都习惯了,自然不指望他有多热情的态度。
林家和安家世?交,一起过过很多次年,林家兄妹自小也是来这边玩惯的,所以和回自家一样,一点?不拘束。
陡然加了俩人,张芳一个人要?操办这么多人的饭菜就有点?吃力。
林宴脱了外套,挽起袖子?,“我来帮您吧。”
“小宴也来了,来来,帮阿姨把这个饺子?包了,等下一起下水。”张芳不和他客气。
旁边是一大堆叠着的饺子?皮,旁边是满满一碗馅儿。
其实是因为原燃要?过来,安文远可以嘱咐张芳多做一点?的,在湳安这地界,很多时候过年时饺子?只起个助兴的作?用,意思意思做一碗,并不是主食,不过,原燃是北方人,安文远这次特意交代了张芳,叫她多做一点?饺子?。
林希躺在沙发上,逗猫崽崽玩。
安漾却?见原燃也起身,进了厨房。
原燃在家没进过厨房,平时家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钟点?工和保姆做完了,安漾现?在在计划继续升学,以后留在湳大任教,平时时间很充裕,也会顺手收拾一下,或者兴致来了给家人亲自下厨做菜,说实话,没什么需要?他做的,他工作?忙,有时忙到深夜,安漾心疼他累。
“男人在家嘛,多做点?事不是挺好。”林希不让她去,拉着她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而且,你想想,他现?在才是你男人吧,是你家里男主人,现?在让客人这样鸠占鹊巢,你觉得他会高兴?”
以原燃性格,尤其这个鸠还是和他一直很不对付的林宴……
林希见她似乎是想明?白了,悄声对她说,声音里带着笑,“让他去吧,你想想,以前的原家大少爷,应该是从小到大就从没做过家务没进过厨房吧,啧啧,这次为你洗手作?羹汤……”
安漾,“……”
安漾没从来想过要?让原燃去做什么家务。
不是说他不愿意,她提的话原燃不会不愿意,
只是估计他做了什么,她和家里阿姨估计得要?费三倍的时间把惹出来的残局收拾好,想到这里,安漾霍然起身,“我还是去看?看?。”
厨房气氛很沉默,安家厨房不算小,但是挤进了两?个大男人,一下就显得拥挤起来,林宴包饺子?手法?明?显很纯熟。
安漾扭头看?原燃,他面无表情的把手里饺子?扔进了碗里,和林宴包出来的那堆混在了一起,不过,一眼看?过去,只要?没瞎,都能一下看?出来哪个是他包的。
安漾,“……”她装作?没看?见。
男人薄唇微抿,不看?林宴也不看?她,专心致志的对付手下饺子?,只是在那双修长?漂亮的手下,饺子?皮都快被他给揉碎了。
安漾悄悄走过,在他背后探出脑袋,“我也会包饺子?的,而且,技术很不错哦。”
她手指很灵活,垂眸站在他身边,从他手里接过饺子?皮,拿小勺舀起一点?塞进了皮里,她手巧,三两?下,饺子?就成型了,圆滚滚的,玲珑得格外可爱。
“你先去客厅休息吧。”安漾说,“这里交给我。”
不擅长?就算了。
他没动,低声道,“你教我。”
安漾倒是意外,从认识原燃开?始,好像……不对,以前她教过他语文,还被原燃骗着教过他数学,后来就什么基本上都是原燃教她了,现?在,居然又有了个当老师的机会。
“你看?,还先这样……”安漾很乐意教。
林宴无声的笑了笑,没再忙,把厨房让给了他们?。
林希在门后看?了会,对林宴说,“啧,看?到了,没有想谈个恋爱?”
林宴,“没大没小,叫哥。”
看?来安漾婚后生活过得很不错,他也彻底放下心了。
林希翻了个白眼儿,“看?他们?成天这样,我以后都交不到男朋友了,眼光被拉得太高。”
林宴失笑,揉了揉妹妹发顶,什么也没说,
午饭后,兄妹俩先告辞回家,后来,看?时间差不多,安漾也准备离开?了。
安文远还在逗原惑玩,见他们?要?走,犹豫着抱起原惑,“我送你们?下去。”
安漾说,“爸,不用啦,下面黑,还下雪,你就别下去了。”
安文远还拉着猫崽崽的小手,眼神转过去好几圈,终于一咬牙,“你们?,不然把惑惑留在我这儿,住几天?”
用的询问的口气,他目光停留在原燃身上,男人站在门边,一如既往的神情,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变化。
他主要?是怕原燃不愿意。
不料,原燃直接开?口,“让他留下吧。”
“好,那等到时候,惑惑想回家了,我再给你们?打电话。”安文远很高兴,直起身,拉着原惑的小手,“惑惑,给爸爸妈妈说再见。”
原惑倒是很懂事,没有哭闹着要?和爸爸妈妈一起走。
安漾抱着他,在他一边脸上亲了一下。
“爸爸。”猫崽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仰着小脸,看?着原燃,他只在自家爸爸妈妈面前露出这种最乖巧的模样。
原燃没说话,神情淡淡的,随意在他小脑袋上揉了一下,动作?自然没有安漾平时那么柔和。
不过,他平时很少做出这种举动来,原惑自然能感觉到,猫崽崽欢快的在安漾怀里扭着,简直快乐得要?摇起尾巴。
*
只剩下他们?俩人,一同下了楼,暮色四?合,天上又下起了雪籽。
“想出去走走么?”安漾问。
原燃打电话,叫人把车开?回了家。
外头雪还有一点?没一点?下着,俩人并肩走着,不需要?说话,依旧是那么沉默而温洵的氛围。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在外一起散步,他们?现?在的住址离以前很远,老房子?附近的街景熟悉又陌生,是他们?之前,从十六后初次见面,共同生活的地方。
雪下得大了些?,安漾去路旁便利店买了一把伞。
原燃打开?,雪籽顿时被隔绝开?,他给她裹好围巾,指腹在她面颊上蹭过。
南方晚上热闹,尤其是新年夜的时候,夜深了,街上灯火通明?,飘着隐隐的歌声,现?在在外的许多都是年轻情侣,在外彻夜未归,很热闹,无论是景还是人。
俩人还在二十上半头的年龄,很年轻,混在外面人群里,一点?不违和。
安漾偷眼看?他侧脸,他比之前成熟,显得几分冷峻,即使现?在,原燃大部分时间依旧习惯穿穿深色,走在夜幕里,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他生得一副过于俊美的皮相,即使是不经意的冷淡神情,也无不惹眼。
只是,和她走在一起时,习惯性握住她的手,把她手指细致的包裹进自己?的掌心。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小动作?。
“十二点?啦。”安漾说。
不远处,是湳安市中心,矗着的那座标志性的的大钟,被敲响,钟声悠远,不远处,湳江在夜色里静静流淌,雪籽从天空深处飞旋而下。
她想起了很多,他们?无数次穿着校服,并肩走过那这条路。
那时她从没想到过,数年后,那个突如其来,出现?在她生命里,那个寡言孤僻的刺头少年,会成为那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即将和她一起走过余生。
安漾踮起脚,忽然在他唇上碰了一碰。
没等回身,腰已经被搂住,她被紧紧揉进了怀里,安漾笑着,扭头“不让。”
面庞被手指掰正,指腹在细腻的皮肤上流连而过。
再跑不掉了。
他已经属于她了,一辈子?,再丢不开?。
安漾脸颊红着,感受到唇齿间温柔却?又肆意的流连,听他似低声,掩在了细碎的风雪里,“……我是你的。”
少年时代无言,迷惘压抑的渴望,迷恋与爱,已经烙进了骨子?里。
他记得第一次被温柔以触时,她指尖柔软的温度,兽收敛了利爪,第一次任人触碰柔软的肚腹。
她给了他第一个家,也是他最终的归途,少年孤独跋涉,长?路迢迢,便随着燃烧的燎原烈火,直到他在她身畔驻足,余烬化成天边的残夕,他找到了灵魂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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