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崖秋色

作者:易系

此时旭日东升,天已亮了。

文竟跳下围墙,正预从那夹道回竹园去,却听见北宫外传来一阵短促哨声,虽声音很小,却极为尖锐刺耳。因天啻教素有传统以哨音通风传讯,所以文竟一听到此声,立时警觉,心道,“是传音哨?!”又辨别那声音正是从北宫外那树林传来,当即想道,“是顾海潮他们!?”

刚一个念头闪过,就见西面百步外,同时飞来几队人马,他们每队人马不过三五人,都穿着夜行衣,且每队人马先前匿藏之地,分别隔着百步,二百步,三百步左右距离。文竟心想,“先前潜藏在北宫的就是这十几人,看来他们是水棲宫的人,可不知是听令于顾海潮还是那任蓉?”文竟见那十几人飞速向北宫外的树林赶去,以是猜测是顾海潮或任蓉叫了救兵,但自己走后那三人又发生了甚么,当真不好定论。文竟暗暗感到水棲宫现在危机四伏,不宜久留,便匆匆赶回了竹园,想拿回那‘春草’镯子,就立即离开。

但回到自己房中,拿回‘春草’镯子,就听外面号角轰鸣,文竟一震,推开门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彩儿同三两个婢女惊叫着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飞贼又来了!公子,别睡了!快躲起来!”她们身后又跟来几个手持兵刃的海卫兵,这几人原本是一直在竹园外看守的。打头那海卫兵急赤白脸道,“你们快躲进屋内!关上门别出来!有刺客!”又指挥身后四五个海卫兵,“快,快!去别的房喊一遍,叫所有人都不要出来!”

彩儿与几个婢女吓得脸色铁青,一起抓住文竟衣袖跑进屋内,死死关住门,众人一嘴一舌道,“飞贼怎么又来了!?是上次那个么?”

“来咱们水棲宫偷甚么?”

“怎么办阿?!会不会有危险?!”

“不怕!咱们水棲宫海卫兵神通广大,指定不会有事....”

文竟问道,“张若棲今日几时要跟白凤远去狩猎?”

彩儿道,“说是巳时,可如今这节骨眼,也不知去不去的成了!”

文竟心想,“现在离巳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定是燕六那边出了差池,惊动了水棲宫,逼得白凤远提早出手!水棲宫人多势众,也不知白凤远带了多少人来,若势均力敌,定会是场恶战,万一再殃及无辜.....”他看了看彩儿和身旁几个婢女,暗道自己这近一个月时间,一直为她们悉心照料,虽知她们是奉令行事,但心内仍不免感激,若仙人洞真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开杀戒,自己总需想法保护她们安全。但万一仙人洞却落败了呢?自己如何还能乘坐仙人洞的船回中原去?这一想,又大觉苦恼。

不一会儿,彩儿同几个婢女已从最初慌乱渐渐冷静下来,几人打开窗户缝,围在窗户旁,悄声向外查看,文竟正自苦恼,却听彩儿“啊”一声大叫,几个婢女也捂住嘴小声惊叫,“着火了?!”

“北面着火了?!”

“那是哪里?!”

“三邈斋吗?!”

文竟急忙走到窗户旁向外看,只见西面最高那阁楼正冒着浓浓火光,再细一听,喊杀声,兵刃声亦从北面传来,文竟大惊失色,赶忙翻出窗子,彩儿在他身后喊道,“公子!你去哪?!快回来!”

文竟道,“我去撒尿!”便躲开两个海卫兵,往茅厕那边跑,到茅厕后面一纵翻过围墙,飞身往三邈斋赶去,心中想,“可恶!是谁放火烧三邈斋?张若棲么?是他知道白凤远来奇袭,于是猜到白凤珠与白凤远串通一气,所以去找白凤珠兴师问罪?若真如此,当真猪狗不如,竟连自己母亲弟弟都不放过?!”他因情势危急,也顾不得再走那夹道,撕下一大片袖子,蒙住脸,大步流星奔去那三邈斋,一路上只见巡逻的海卫兵正和大批蒙面黑衣人激战乱斗,看来仙人洞已派人攻了过来!

文竟纵身飞上房顶,避开海卫兵与仙人洞人马,一路向北,不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三邈斋前。他见‘三邈斋’后院几个房子,皆已燃起了大火,只有最前面那佛堂阁楼还未烧着,文竟飞身跳下去,直接破门而入!

一进前厅,就见那老尼姑背后中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文竟扶起她,探她气息,已是死了,又听后面走廊传来“铛铛锵锵”打斗声,放下老尼姑,往厅内奔去。走到半路,猛然想到自己毫无内力,就返回到那老尼姑旁磕了个头,道,“师太,对不住了。”拔起她后背的剑,跑进走廊,冲入佛堂。佛堂内,只见五个蒙面人手持长剑,正对着白凤珠。

白凤珠身上全是伤,手中只拿了一柄拂尘。对面这几个蒙面人武功虽不高,但她搁置武学多年,已全然不是他们对手。她知今日大难临头,怕是性命不保了,只是心内恨极怨极,昨日她与白凤远商议时,还曾要他饶了张若棲的命,可张若棲今日却来要自己这个娘亲的命了!她捂着右手腕的伤口,咬牙切齿道,“叫张若棲滚出来!他既然要杀我,就亲自来取我这个娘亲的性命!”

那几个黑衣人并不应话,各自对望几眼,其中两人提起剑,刷刷就向白凤珠刺了过去!文竟见白凤珠此时命悬一线,也顾不得自己全无内力了,大喊一声,“香光居士,快躲开!”当即挥剑上前!

白凤珠微一怔,并未反应过来,仍是站在原地不动。

文竟不善剑术,但年少时亦曾跟着刀不眠学过许多杂七杂八的旁门左道,因而这时出手,就是一通胡打乱打,一会儿耍几招崆峒剑法,一会儿刺几下丁家庄剑法,一会儿又以武当剑法来挡招,直把对面几个黑衣人打的蒙头转向。

文竟大打虚招,为的是乱人眼目,但他知自己并无内力,纵这几人武功不高,自己也撑不了多久,需尽快想方设法脱困才是!他冲白凤珠喊道,“香光居士!你挺住!张若承呢?!还安全么?!咱们快带他一起离开这里!”

白凤珠方才哀莫大于心死,早已不准备抵抗,这时突地听到‘张若承’三个字,登时清醒过来,心道,“不行,我还不能死!我若死了,他们早晚抓到若承!”就道,“你,你是凤远派来护着我的么?”她这时惊慌失措,已听不出文竟的声音,只道是白凤远派人来救自己与张若承。

文竟不置可否,他见对面一矮个男子,挥出一剑,向自己急削过来,左手顺势使出一擒拿手,抓住那男子左手肘,借力打力,将那男子反推了回去!他身后几个黑衣男子被这男子反身一撞,倒退好几步,趁这一眨眼功夫,文竟右脚飞踏梁柱,一跃到了白凤珠跟前,拉起她就奔出佛堂。白凤珠却道,“不能走,若承还在楼上,在我床底下躲着!”

文竟道,“你可还能动手?”

白凤珠喘着粗气,道,“还可以!”

文竟急中生智,在白凤珠耳边说出一计,就挥剑招又杀了回去,那五个蒙面人见文竟回来,猛恶攻过去,左边三人,右边二人,向文竟下盘,胸口一起攻去。文竟前一斜身,后一微身子,脚一换步,不知用了甚么古怪法子,从剑招里毫发无损地晃了出来,他一个侧空翻,又飞上房梁,那五人又一起追上,待追到墙角,文竟蹭地从空中落下,右手举着剑,左手食指指着那五人,故意露出前胸破绽,喝道,“来吧!”

那五人见文竟正露出心窝要害,立时齐齐刺进文竟胸口,正十万火急的关头,就文竟道,“现在!快!”只见一白色拂尘横扫了过来,将那五人剑‘刷’地缠到了一起,打了一圈结,文竟大叫,“好!快卷走!”白凤珠立地回转拂尘,只听嗖嗖两声,顷刻就把五支剑卷到了一块,文竟脚在地上一登,越过那五个蒙面人,抬脚便是一狠踢,将那五剑直射到了房梁上,白凤珠的佛尘也被一齐踢走了。

那五人没了武器,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见白凤珠已没了拂尘防身,便伸手去抓白凤珠,文竟连忙将剑送进白凤珠手里,自己伸手便是一指,直击在那人的‘神堂穴‘上,那人当即倒地晕厥。文竟没有内力,此刻只能以快捷身手与点穴出击,然这一招难度巨大,这几人本就不是静止不动,穴位位置拿捏精准又极是不易,所以文竟本只是碍于紧急姑且一试,哪知这般幸运一击就中,再试却未必可行了。可那几人见文竟不过一招就制服一人,只道这人大有来头,何况适才文竟身手不凡,招式变幻万端,因而都不敢贸然上前。文竟见状,两手故意都摆出指法,恶狠狠道,“来来!一齐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