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远道,“张若棲,你是我的亲外甥,现下你犯了这等罪行,我也脱不开罪责,是我教导无方,自你父亲去世后,没有好好管教你,....唉,我真是痛心疾首!我不忍心杀你,不如这样罢,你父亲曾说过,水天云阁处有一潘云洞,是专为历代水棲宫宫主思过戒行所用。以老夫本来心思,是打算先手刃了你再自戕了断入地府向你那死去的父亲谢罪,可老夫与你这一去倒不要紧,你张家这百年宏业又有何人去继承?老夫未代他教育好你,本就是罪过,再亲手葬送这水棲宫百年基业岂非罪上加罪!狗畜不如!所以,你且与老夫前去水天云阁处的潘云洞,到那里闭洞思过五年,这五年,老夫先替你行使这代宫主职责….!”
他话还未说完,张若棲便道,“舅舅,你想去水天云阁,又何必拐弯抹角,外甥自当供你驱策。”
文竟一听‘水天云阁’,双眼蹭地一亮,竟连疼痛都忘了,想道自己本已放弃了寻找‘水天云阁的’想法,可这时又得这等巧合机缘,又不免另起了想法,只是心中亦有些不明不白,“白凤远现在稳操胜算,却不杀张若棲,而是逼张若棲去水天云阁,定是有所图谋,也不知水天云阁里藏着甚么宝贝东西?要是有‘甀冰本纪’的秘籍就好了,只是不知为何张若棲这般轻易就应允了他?”
白凤远见张若棲爽快答应,自也存疑,但想到自己已将甀冰本纪的罩门摸得一清二楚,水棲宫内的海卫兵全数除了,宫外海卫兵的兵符又盗窃在手,部署已然完备无缺,一切都按计划成了,只除了张若承!
他想到张若承,便觉痛心不已,但他一月前离开仙人洞时,已得知新娶的夫人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他想到自己很快就另有一个孩子了,这痛心也不由得减轻了些许。而况待他日夺来水棲宫浩瀚伟业,成为栖霸一方雄主后,自己必然势位至尊,妻妾成群,到那时,开枝散叶实是易如反掌,又何必拘泥于丧子之痛!白凤远这一想通,也就不再悲伤,心想,“张若棲这小畜生怕知道不是我对手,就先行示好,想让我饶他一命!既然他如此听话,我且让他多活一会儿!容后再收拾!”于是道,“好!你即刻就带我去!”
张若棲道,“舅舅,你先把这三人放了。”
白凤远哈哈大笑,道,“好外甥!你现在应诺了老夫,过会儿万一反悔怎么办?舅舅不是不相信你,可你刚做这杀母杀弟之事,舅舅也难免心头发憷,不押着几个人质在手里,可安不了心,不过我答应你,绝不伤他们一根汗毛就是!”
张若棲道,“好,那就听舅舅的,只是容我先葬了母亲与若承。”
白凤远听张若棲还有胆量的提起张若承,心中盛怒万分,但为了知晓水天云阁的位置,只能暂时容忍,就道,“你小子还算点良心!不至于叫自己母亲和弟弟曝尸野外!”
少时,阴云埋埋,雷声四起,大雨滂沱而下,浇灭了大火,那本欲烧毁殆尽的‘三邈斋’终得以偷生下来。
张若棲与任蓉,便将白凤珠与张若承葬在了‘三邈斋’前方的琼花林里。文竟见白凤珠母子尸身为泥土逐渐掩埋,心中好生难过,刚想默诵一遍‘往生咒’,以超度白凤珠母子圣灵,却见张若棲脚一软,跌在了坟前,任蓉道,“宫主,你慢点!”
张若棲全身污泥,半跪在坟前,文竟见他双手颓然垂着,狂雨乱点,淋得他满脸皆是雨水,尤其他一双眼,凄凄怔怔地望着前方,无比伤心黯然,宛然万念皆休之态。文竟看见,亦不免心生恻隐,便在心中道,“香光居士,来杀你的人是你弟弟白凤远,若承之死则是无辜受连,张若棲并无半点加害你们之心,望你在天之灵,分辨明白.....他品性虽不怎么好,但依我去看,还是对你们情深意重的....”
白凤远见白凤珠身子埋进土里,胸口也不禁微一酸,心想,“凤珠儿,是我对不起你,可你若不死,我怎能有理由带着手下攻入水棲宫?你可知出师有名有多重要,我白凤远辛苦几十年打下的威名,又怎能毁于一旦。何况就算你活下来了,你我又能有甚么结果?你到底是我‘姐姐’,我成了水棲宫和仙人洞两派掌门后,武林之中唯我独大,我枕边人又怎能容得下你一个‘姐姐’,那岂不是叫全武林的人都来笑话我?凤珠儿,你我终究是孽缘一场,你便安心去罢,我欠你的,来生再还。”这就侧过头去,不再看了。
等坟埋好,张若棲仍是一直跪着不动,白凤远兀自着急,向蒙面僧人递了个眼神,那蒙面僧人道,“张宫主,时候也不早了,若到夜里,可不好走船,咱们还是快点动身吧!”
张若棲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任蓉要扶他,他却回拒了,只道,“走罢。”
他与任蓉二人便走在最前面带路,四个番僧与顾海潮紧随其后,白凤远则将骆均阳扔给蒙面僧人,手提着文竟跟上去,而那蒙面僧人钳住骆均阳的肩膀同燕六走在最后。
他们从水棲宫北宫一直向最东走,连跑带跃走了一个多时辰,最终停在了东宫最边上一处陵园前。白凤远见张若棲带他们到了陵园处,四处看了看,只瞧见一石头堆得坟墓,疑惑道,“好外甥!你带我来这里做甚么!莫不是要我祭拜你们张家祖先?”
张若棲没回应他,走到陵园门口处的朱红大栅旁,顺着左面走过去,待走到第十三根后,向后一推木栏,只见陵园中那石墓“哐”地一响,竟露出了一石门。
白凤远与那蒙面僧人对看一眼,点了点头。众人跟在张若棲身后,走进那石墓内,穿过一条极长地道,便走到一榕树林前。又向前走几步,只见那榕树林中间空出一块土地来,土地中间立有八棵异常巨大的榕树,这八颗树都差不多高矮粗细,且等距排布,各树茎上还围着一圈厚厚的稻草。
文竟望了望那八颗大树,心道,“这几棵树怕都是千岁高龄了!”
张若棲走到北面第三颗树前,伸手撕开树上的稻草,任蓉上前相助,等稻草撕下,树干上露出了一个半身来高的树洞,张若棲对着白凤远道,“舅舅,要从这里下去。”
白凤远上前瞧了瞧洞口,向燕六道,“进去看看。”
燕六便爬进了树洞里,等过了一盏茶功夫,又从树洞里爬出来道,“掌门,树洞里有滑道,在尽头处有三个分叉道,我不知该走哪个,就回来了。”
白凤远问张若棲,“这三条岔道该走哪条?”
张若棲道,“中间那条。”
白凤远颦眉思忖,片刻后,朝那四名藩僧道,“你们四个随我这好外甥先行下去,顾宫主交给燕六,任蓉,你也留在这。”那四个藩僧便将顾海潮交到燕六手中,白凤远又扯下身上两个银铃,将其中一个稍大的铃铛给了一个藩僧,“待安全到达地点后,你们几个便以‘仙人铃’发出信号。”
文竟见那银铃模样颇似白凤珠与老尼姑的那对‘夫妻铃铛’,便猜到,这铃铛该是仙人洞的祖传宝物,心想,“原来这铃铛叫‘仙人铃’。”
白凤远又冲张若棲道,“好外甥,可别耍花样!”
张若棲面上毫无动色,道,“我先去了。”就弯腰进了树洞,那四名番僧也紧随其后爬了进去。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白凤远手中那较小的铃铛‘铃铃’鸣响,一旁燕六道,“掌门,洞中大小最多能同时容纳两人,我带着顾宫主先下去。”
白凤远他思虑少时,道,“好,燕六,你和顾宫主先下去。”燕六就抓起顾海潮就钻进了树洞。等白凤远估摸他二人已差不多到底后,对任蓉道,“到你了!”
任蓉斜了他一眼,依照他指示进了树洞。而后,蒙面僧人钳住骆均阳进去,最后才轮到白凤远和文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