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崖秋色

作者:易系

文竟为人突然抓走,也不敢掉以轻心,随意动作,就还是老实佯装被点穴之状。他侧眼向旁一扫,见张若棲抓着自己手臂,奋力向前逃,自心存讶异,暗道,“我在他眼里不过一介‘小倌’,与他无亲无故,他何用带我逃走?”不及多想,身后白凤远已大步流星追了过来,又听他大声道,“张若棲往这边跑了!快来!!”那声音洪亮有力,响彻云雾,显是他以丹田之气震出,叫众人闻声而来。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文竟察觉身后又多了几人气息,焦急万分,兀自在心中寻思逃走的方法。岂料张若棲跑了不到百步,那大雾却一点点退散去了,文竟见眼前渐渐现出一条路来,暗叫不好,又感到身后几人离自己愈来愈近,心道,“他们这回再抓住我二人,怕是绝不会掉以轻心,我要逃可如插翅难飞,不如赶紧逃罢!”便决定,只要白凤远几人一靠近自己,自己便立地施轻功逃走!

结果张若棲突抱起文竟,腾空飞起,文竟只觉身子飘起,还不待反应,又受一股力道助推,竟在空中如长了翅膀,转一大圈,向北面飞了过去!只听张若棲在他耳边道一句,“紧闭嘴巴,不要呼气!”二人就直落了下去,文竟只见云掠雾散,寒气扑来,映眼便是汹涌粼粼的海面,他心中暗叫,“这是要跳海阿!”张嘴就大吸了口气,闭上了眼,他只觉一股寒冷的水柱迎面撞来,就为张若棲拖拽进冰凉的海水之中。

文竟入到海里,只觉海水如沸水一般咕嘟咕嘟向上涌,身子不自觉随水流向上飘,但自己手臂一直为张若棲紧紧拽着,整个身子于是向上飘一下,又被张若棲向回拽两下。文竟装被点穴这么久,这时终于也颇觉过意不去,但他在海中毫不费力的荡来荡起,如鱼儿纵游,出入无间,十分乘兴,便也不顾张若棲费力不费力拉着自己,只管津津有味的在海里游荡。

等到海水的翻滚消了,周围慢慢静下来,文竟才张开了眼,海水还是黑冥冥的,甚么也看不见,他初时的兴致已没了,只觉的海水愈渐凄冷刺骨,似针扎着自己皮肤。张若棲此时已用身体背起文竟向前游,文竟见他这般吃力,心想,“他都拉着我游这么半天了,我这时不装了,岂不是气死他。”就只好咬着牙,继续不动。等憋气又忍受的一会儿功夫,文竟才感到张若棲背着自己一点点向上游,他内息闭塞不通,憋的气早已用光了,就使出吃奶力气,抿住嘴,在心中数数,待数到三十的时候,二人终于从海水里浮了上来。

文竟忙大吸了一口气,感觉活了过来,他见四周雾已散了,前方不远处是另一座岛屿。张若棲一声不吭的向那岛屿游过去,等好不容易游到了岛上,却蓦地趴在地上不动了。文竟伏在他身上也不敢动,心中怀疑,是否刚才在海中,张若棲发觉自己没有被点穴,因而在这耍诈,想看自己露出马脚?于是他伏在张若棲身上等了好一会儿,只感张若棲气息越来越弱,才觉不大对头,小心翼翼的爬到沙滩上坐了起来。

这时,他手背轻一碰小腿,忽地碰到一金属小球,吓一愣,借着月光一看,竟是黑铜珠张开了刀牙,嵌在自己小腿肚上!他这时方明白过来,道,“是刚刚我二人腾空入水时,白凤远他们扔了黑铜珠?!只是入水时,波浪太大,我根本没感觉到中了暗器!”于是他急切将张若棲翻过来,从上到下将他全身摸了一遍,果真在他肩膀找到两颗黑铜珠!

文竟虽恨极张若棲,但一因白凤珠母子去世心存愧疚,二因自己刚为张若棲所救,所以这时见他身中剧毒暗器,亦不至狠心见死不救。于是文竟拽下他后背那两颗黑铜珠,在他伤口处点了穴位,防止毒素蔓延,又在其左胸前点了几个穴位,保他心脉。做完一切,文竟摸上张若棲脉搏,只觉他脉象又弱又沉,明显不妙!他回头看向大海,道,“白凤远他们还会再追来,我先找个地方带他躲起来....”就背起张若棲,施展轻功向岛内奔去。

这岛上树木繁茂,又多石堆荆棘,夜里太黑,文竟不敢走太远,最后找到了一不大不小的岩洞暂时安身。

文竟将张若棲放到洞内,自己出外寻了些干草回来,铺在地上,以让张若棲卧倒休息。随后文竟又折了些柴火回来,从怀内掏出油纸包着的火镰与火石,当下生起火。他眼下内功全无,也无法为张若棲祛毒疗伤,便只坐在干草旁边守着,守到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时,又去摸了摸张若棲脉息,虽无好转,但也未更坏下去,知道是自己点穴起了作用,他喃喃道,“香光居士,你儿子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造化罢....”他又累又饿,不知不觉就倒在干草堆旁边睡去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文竟突觉一股冰冷逼人的寒气自头顶袭了过来,于是蹭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忙瞧了瞧四周,只见洞外悄悄然的,洞内火堆也啪啦啪啦地燃着,没甚异样,大呼奇怪。刚要再躺下,才感到那股寒气原是自干草堆那边飘过来,他急忙过去瞧张若棲,只看他脸色惨白,周身散着不同寻常的寒气,仿佛刚从冰窟窿里出来的。文竟大惑不解,又去看他后背伤口,见那伤口缝竟然隐隐结着一层冰晶,再去探他鼻息,只觉他呼出的气又冰又冷,再被多吹一会儿,手指都快冻麻了,心惊道,“怎么这么古怪?怎么回事?是因为甀冰本纪么?这甚么邪门功夫?实在太古怪了!?”

文竟又在张若棲身边查看良久,实找不出头绪来,很快天又亮了,他肚子咕噜噜叫,便走出洞穴,去海边抓了几条鱼回来,烤着吃。吃完后,又在洞外奈子树上摘了果子当水解渴。如此等了一天一夜,张若棲仍是昏迷不醒,他身上的小冰晶逐渐自伤口延到他全身,到第二日早上,文竟只见张若棲露出的所有肌肤,都已为薄薄的小冰晶所覆盖,实是骇目惊心,前所未见。

到第三日早上,文竟醒来,只见干草堆上渗了一大摊子水,张若棲身上冰竟全都融化了。文竟用手沾了点草堆上的水,又摸又闻,当真是查不到半点异样,正自困惑,却听于张若棲用干哑的声音,微弱道,“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