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竟在岛上已三日了,这期间一直未找到水源,渴了只抓奈子树上的果子吃。这时听张若棲要水喝,可真觉犯了难,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再摘些果子去。
便飞出洞,摘了果子回来,张若棲此时仍昏迷不醒。文竟只得用手劲将果子捏碎了,挤出果汁,送入张若棲口中。
如此反复捏果子挤果汁十几次,张若棲才似乎恢复了点力气,咳嗽了几声,慢慢睁开了眼。
文竟道,“你醒啦?”
张若棲皱了皱眉头,用余光四下扫了扫,并不说话。文竟知他定是在回忆为甚么会在此地,就道,“宫主大人,你带着我游到这座岛上之后,就晕过去了,是我能动了之后,背你到这山洞里来的。你可好些了么?对了,我还在你肩膀上找到了两个铜球,不知是甚么奇怪的东西,还长了铁牙,我好不容易替你拿了下去了!”便指了指地上的两颗嵌着铁獠牙的黑铜珠。
张若棲一见那黑铜珠,微一颦眉,慢慢坐起来,他摸了摸肩骨上的伤口,静默片刻,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文竟道,“三天,我说宫主大人,你可知道,你昏迷这三天,身上竟然冷得像冰块一样,全身还有雪花似的小冰块,哎呀,宫主大人,您莫不是神仙下凡罢?还是修炼了甚么法术?”
张若棲看着地上的黑铜珠,冷笑一声,不置一词。
文竟见他不答,便又问一遍,道,“宫主大人,你身体为什么会结冰啊?”
张若棲这才回道,“这是我修炼的一门武功,这武功很奇特。倒是多谢你,将我身上暗器除了,又背我到此地,守护了我三日。待回水棲宫之后,我一定重金报答你。”
文竟听了这话,大觉无趣,本要转身走人,但恻隐之心仍在,就道,”你饿了吧?我给你弄点吃的!”说着就走出洞,抓回几条鱼,插在树枝上,烤熟了送到张若棲面前,张若棲看了一眼文竟,也不接过那烤鱼,更不发一言。
文竟料想他性格与自己弟弟文梳一般,不愿在人前示弱,就将那插着烤鱼的树枝塞进张若棲手里,故意道,“宫主大人,我去解手,你快些吃,吃得多,好得快!这样你舅父大人他们追来,你才能保护我。”就起身走了出去。
等文竟在洞外转了一大圈回来后,却发现张若棲不见了!他急忙走到那干草堆前,见地上扔着光秃秃的树干和鱼骨头,烤鱼已被吃没了,心道,“这畜生,吃了我的鱼跑了?!”刚这一念头闪过,洞外就传来了动静,他一回头,见张若棲赤-裸着半身,长发披散的走过来。
文竟看他身上水珠涔涔,仿佛刚游水似的,问道,“你哪里去了?”
张若棲一双眼微微发红,濡染着水滴,瞳仁如一汪深泉湎演,黯然欲绝。只听他戚戚地道,“我身上太脏,去洗了洗。”就垂下来眼,一滴似泪似珠的水滴自他睫毛划下,无声无息的落下来。
文竟不禁心生恻怛,想道,“他刚刚哭过么?”
张若棲将湿衣服挂在火堆前,就在干草堆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盘腿打起坐来。
文竟道,“你去哪里洗澡阿?”
张若棲道,“向西走三百步,是我爷爷当年布下的龙门石阵,石阵后面有瀑布,瀑布后还有去处,只是我身体不适,走不远,明日再说罢。”就不再说话了。
文竟心想,自己在岛上细心探查了三日,别说看见瀑布,就连瀑布水声都从未耳闻,怎地三百步外会突然冒出个瀑布出来?但转念一想,自从来到水棲宫见识过那么多机关阵法,又亲眼目睹了依星河排布的海上群岛,那位张若棲爷爷确系个精通奇门遁甲的高人,所以自己在岛上这么久,还未曾发现石阵瀑布,亦没甚么不可能。只是文竟心里不免对这位老爷子暗生敬佩之情,于那甚么龙门石针更是兴致盎然,想再多问上几句,却见张若棲已转过身去,背对自己运功祛毒,便只得百无聊赖的撇撇嘴,出去了。
到了傍晚,文竟又抓了几条鱼回来,见张若棲歪着头,一脸怅然若失的坐在火堆前,问道,“你怎么样了?”边说着边拿起石片去刮鱼鳞。
张若棲看了一眼文竟,答非所问道,“你一个青楼出身的人,做这些倒是利落。”
文竟一皱眉,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暗道,“他这时才说怀疑我,未免不是时候.....”嘴上却道,“青楼出身的人,哪个没过过苦日子?”
张若棲便低下头不再说话。文竟亦不应声,只默默的烤着鱼,烤完鱼后,又将插着鱼的树枝送到张若棲手中,张若棲默不作声要接过那树枝,却手一抖没接住,那鲜美的烤鱼就这样掉到了满是泥土的地上。
文竟‘哎呀’叫了一声,甚是心疼那烤鱼,但见张若棲面若死灰,极为难看,才想起他还身中剧毒,问道,“宫主大人,你怎么了?”
张若棲一直在吁喘粗气,只是不愿让文竟发现,才紧闭着嘴,他这时缓缓开口,声音却还是藏不住,微微颤着,“你替我摘下的这两颗珠子,是我仙人洞的暗器‘黑铜珠’,这暗器上的毒很厉害,我练的功夫虽保得住命,去毒却难.....”
文竟道,“‘黑铜珠’?阿,你舅舅他们是在太过分了!那你要怎么办?”
张若棲沉寂许久,道,“我也不知道....”
文竟自是不信他没有办法,便有意探测道,“宫主大人,你中了毒,咱们可怎么办?过几日兴许你舅舅他们就来抓咱们了!到时你好不了,咱俩不就是死路一条!?你可不能不管我的死活阿!”
张若棲讪笑道,“你放心,我既救过你,自不会叫你白白送命,枉费我一番心血。何况你这三日辛辛苦苦的守在我身旁?为报答你恩情,不论发生甚么意外,我都会想方设法送你安全离开。”
文竟听他连讽带刺,心中好不痛快,想道,“我本可一走了之,不去管他,要不是看他可怜!我还给他喂水喂食的,他倒不知好歹!好!他既不懂感恩,我又何用好生待他,反正我本来也与他有仇,我便要看他如何为白凤远折磨得痛不欲生!而且我不单要看他被折磨,还要去水天云阁盗取他们的武功秘籍!”这一想完,稍觉舒服,便笑眯眯地道,“宫主大人,你说话可太见外了,你千辛万苦救了我,我可感激呢!何况你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蚁,你若没了命,我又怎会一个人逃走,独自存活?不论如何,你还是要赶紧找出办法解毒!”
张若棲冷笑一声,道,“我救你,与‘你’是谁无关,换做任何一人,我都会救,见溺不救之事,我张若棲不做。”
文竟心中一凛,当下亦不再嬉皮笑脸,将手中干净的烤鱼扔到张若棲身旁的草堆上,自己捡起为泥灰粘黏的烤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