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崖秋色

作者:易系

只见巷尾一个带缨枪头盔的青年都统走过来,问那十几个官兵,“你们怎么才来?前面巷子可都安排好人了?”

众官兵中,一个胖头领队走出来,哈腰鞠躬道,“魏大人您的吩咐,下官们不敢怠慢,以用最快速度,派人在前巷后街都埋伏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这黑阴教的贼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文竟耳功不俗,虽离二人有段距离,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一震,暗自心惊,“黑阴教的人?是谁?!”向楼下望去,目光自庞白儿身上扫到洪掌柜身上,又听窗外那魏都统道,“黑阴教贼人丧心病狂,杀人如麻,十分危险。只是楼内有咱们尊贵的赵世子殿下,所以咱们首要任务是要确保他安全,其次才是抓人!屋顶已有武功高手埋伏了,等那贼人与世子殿下距离拉远了就立刻下手!”

那胖头领队道,“魏大人,若那黑阴教贼人,万一,下官是说万一,抓了赵世子殿下,那咱们怎么办?”

魏都统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道,“放你的狗臭屁!要有万一,你脑袋就等着和身子分家吧!”那胖头领队噤若寒蝉,跑回了队伍里。

文竟望向那一楼大堂的几个伙计,心道,“几个伙计离柳凤溪都足有十几步远,想来不是他们口中可疑之人。现在离柳凤溪最近的,便只有洪掌柜和庞白儿,他二人谁是黑阴教的?还是说这二人都是?姓庞,精乐律......难道是?”文竟当即反应,脱了外衫,只穿内袍,又从花盆里挖出泥土,涂抹在脸上,这就走下楼去。

大堂,第一题已闭,何少问与柳凤溪一音不差,将庞白儿的曲子默了下来,张若棲却相差甚远,错了好几个音。

李道生道,“唉,张七公子,你这音乐修为,可退步不少。”

张若棲淡笑不语。

洪掌柜道,“输了不要紧,第二题还有机会。”

李道生道,“又不是三局两胜,两道题只能淘汰最末,不然怎能角逐第一?”

洪掌柜道,“第一名是轮不到张公子了,参与玩乐就是。”

李道生道,“玩乐?那我也要参加!春阳,你来不来?”

宋行婉拒道,“我就算了。”

洪掌柜道,“好了,接下来第二道题,我出题目是:‘九招’。”

李道生摸着下巴,思索道,“九招?九招?甚么意思?”

宋行道,“天穆之野,高二千仞,开焉得始歌《九招》。”

李道生道,“阿?想起来了,传说是上古一位皇帝,自天界得到的仙曲,后来便在人间传播......既是上古之歌,天上之曲,这,这怎地作曲?”他绞尽脑汁想了一番,仍是想不出,便晃了晃痒杖道,”我不行,我做不了!我退出,不参加了。”

张若棲道,“禹兴九招之乐,致异物,凤皇来翔。如能引凤凰来,该是何等妙曲,我恐怕也没这个本事。”

柳凤溪坐到琴前,深思良久,手按琴弦,水云声起,低沉苍茫,霏霏四起,而后曲调逐渐上扬,飘逸优美,若水浸云天,相接一色,突然,曲调转折,大起大落,似水流翻涌,浪卷云飞。

李道生随音乐摇晃着痒杖,叹道,“好一副水天相接,风云变幻的美景,妙!妙!高!高!”

宋行道,“水接天隅,茫茫千万里。只是....”却不说了。

柳凤溪站起身,忻忻得意道,“天地起始,自要气势磅礴,气象万千。何公子,该你了。”

何少问双眉紧蹙,若有所思,迟迟不动。洪掌柜走近张若棲,道,“张公子,您不再试试?您琴技高超,这等雕虫小技,如何能难倒您,还有您说‘九招’能引凤凰,可是,曾有所耳闻?”

张若棲笑道,“洪掌柜,我真的不会,不知你执意要我作曲‘九招’,是为了甚么?”

洪掌柜满脸堆笑道,“我自是钦佩张公子的琴技,想耳闻一番,沐浴于光风霁月之下。”

这时,何少问走到琴旁,右手开始拨弦,奏出一空灵徽音,接着左手扫琴,引出一段肃杀之音,铮铮铿铿,泠泠若簧。渐渐曲转宫调,如呜咽啼哭,悲悲切切,如山寒水枯,万物凋零。

李道生不解道,“既天地起始,引万物,怎地却弹得如此萧索。”话音刚落,曲子更为惆怅凄苦,以至胸中慢慢积蓄起无尽的伤感,无穷的哀叹,实无处排解。

庞白儿静止不动地盯着何少问,待曲闭,冷笑一声,道,“何庄主,窃曲之贼矣!”何少问一惊,刚要说话,那庞白儿凌空翻身,一纵到桌前,‘啪’地一拍桌子,震起桌上木匣,只见她双手抬起,在半空中一推那匣,木匣嗖地射向房顶,击碎无数瓦片!

那瓦片噼里啪啦掉下来,七八个黑衣人也从房顶一起坠下。庞白儿轻点身子,一手抱琴,一手去抓何少问!

何少问向后闪去,懵然道,“姑娘,你?!”

此时,大门“砰”地被撞开,十几个官兵提茅跑进来,为首那胖头领队指着柳凤溪喊道,“快!快!保护世子!!”众官兵听令奔向柳凤溪!

柳凤溪惊道,“怎么回事?”庞白儿见状,身子一晃,飘到柳凤溪身后,张若棲推开身前洪掌柜,再去挡格却迟了一步,柳凤溪已为庞白儿擒住。

洪掌柜倒在地上凄声大叫,“你!你!庞姑娘!你是甚么人?救命啊!救命啊!”

张若棲抓起洪掌柜,捏住他肩膀,道,“姑娘,你同伙怎么不顾了?”

庞白儿道,“这人与我素不相识,不过收了我银子,替我做事,这等认钱不认人之人,杀了也无妨。”说着将琴系身后,又抽出虎首短剑,抵上柳凤溪的下巴。柳凤溪自也为这陡变惊的冷汗涔涔,但剑尖直指脖子,又哪敢轻举妄动。

那官兵首领用长矛指着庞白儿道,“你,黑阴教的贼人!快放开世子殿下!”说完屁股中了一脚,‘噗通’滚到了地上。

他身后魏都统骂道,“蠢货!”便走进来,向众人作揖,待见到李道生不由一愣,心道,“怎么李大人也在?可别连李大人也一起给抓了去,那我罪过可更大了!”便连忙递了个眼神,暗示李道生此地危险,切勿靠近庞白儿。

可那李道生却只担心柳凤溪安危,兀自走到庞白儿附近,道,“庞姑娘,你快放了我四弟!”

那魏都统吓得脸一白,晃步站在了李道生面前,以防庞白儿下手,所幸那庞白儿并未有打算对李道生下手。

魏都统对着庞白儿道,“我乃扬州越地兵都统,魏其正,庞素姑娘,久仰大名。素闻黑阴教已远离中原多年,今日您不远万里来到北流岛,想必心有所图,不如咱们好说好商量,您要甚么尽管说出来,我们定竭力而为。”

这庞素,便是黑阴教四大护法之一的南赡部洲护法,精乐律,善用剑,年龄容貌却鲜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