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崖秋色

作者:易系

文竟一时间千头万绪,只觉这事大为可疑,却也想不出个究竟来。

何少问过来关心道,“文教主,你们天啻教可是有事?怎地李堂主她们通通不在?如若不嫌,有需要尽管差遣我就是。”

文竟只得装作没事道,“李堂主她们不过另有安排,没甚大事。白副堂主,难得何庄主与朱姑娘一起到我乾堂来,实在蓬荜生辉,快去城中悦宾楼买些好酒好菜,招待他二人。”

白秋山这便去了。

朱若艺到处瞧了瞧,道,“我第一次来你们天啻教,瞧着也不怎么样,还没我们圣草堂大呢!”

何少问道,“这里只是天啻教分堂,天啻教总坛在襄平。”

朱若艺撅起嘴,一脸不乐意,文竟马上哄她道,“我总坛也不过方寸之地,哪里比得上你们圣草堂,更不如圣草堂历史悠久。”

朱若艺微微一笑,冲何少问道,“少问哥哥,你瞧文教主,再瞧瞧你,你二人既是好友,怎地性情差这么多?”

文竟心道,“我与何少问不过君子之交,怎么这朱若艺偏来我天啻教寻人了?可是她路上听说了甚么?”就问,“朱姑娘,你是怎么来我乾堂找何庄主了?圣草堂朱掌门(朱半夏)可知道此事?”

朱若艺道,“我哪有这么神通广大,能猜到少问哥哥在这里。是何叔叔告诉我的啊。我去绿弦山庄要找少问哥哥,何叔叔拿不出,就与我说,今年自年初起,少问哥哥去扬州后就没再回来。又说,少问哥哥是去扬州天啻教帮忙你们捉拿一个甚么采花贼。这不,我就屈尊纡贵,亲自来找他了。”说着拿指头敲了敲何少问脑门。

何少问好声好气的受着。

文竟心下纳闷,看向何少问,见何少问向他摇了摇头,又挤了挤眼,心想,“看来找《九招》一事,是他们绿弦山庄的机密,何老庄主故意这么说,是不愿叫外人知道?那我便配合就是,可这朱若艺也不算外人啊.....”文竟点点头,道,“阿,是了,你少问哥哥随我们一起去捉拿了一个北流岛上的采花贼。”

朱若艺道,“抓完了吗?”

文竟道,“抓完了,那采花贼姓张名七。听这名字,就不是好东西!”

很快,白秋山买回了酒菜,布置好一桌酒席。文竟摘了斗笠,故意拿黑泥涂脸,众人上桌吃饭,倒也无人多去睬他。只是吃没多久,那朱若艺就有些不乐意了,她因容貌之故,常恃美而骄,性子便也养的十分骄横,那何少问吃到一半,她便发威,生气道,“你一走三个多月,问也不问我,一点不知道关心我渴了饿了病了灾了!你拿我朱若艺当甚么?!”

文竟与白秋山互相看了看,都低头吃饭不说话。

何少问一脸窘迫,道,“阿,阿,若艺妹子,我,我,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我错了!”忙说了一堆赔礼的话。

那朱若艺更生气,道,“你这一走了之,你知道我姑姑(朱半夏)多生气么,她已说了你何少问就是不负责,没有担当!要我赶紧回绝你们绿弦山庄的这门婚约!”

文竟心想,“朱堂主一向一言九鼎,绝不会如此儿戏,因为这点理由就回绝这婚约。想必是这朱若艺故意要作弄何少问才这么说。”

那朱半夏的确从未说过这话,只是朱若艺因不满何少问三个月来对自己不闻不问,便说出来想刁难何少问,若是何少问肯回答说:自己会即刻启程陪她回圣草堂去磕头赔罪,那她便可以原谅了他。

可那何少问,确是个傻不愣登的呆瓜,张大嘴‘阿’了一声,摸摸头,慌里慌张的道,“那,那,那,那怎么办呀?那,我去找我爹商量商量?还是,还是去向朱堂主赔罪?我,怎么回事呀,我该怎么办?”

朱若艺瞧他那唯唯诺诺的样,便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甚么怎么办?!你心里不知道怎么办么?!我问你,要是你爹,或者我姑姑,到时不同意咱们成婚了怎么办?!”

何少问道,“啊?不是早都同意了吗?为什么又不同意了?为什么不同意啊?”

朱若艺气道,“我就是问你,要是他二人又反悔了,不同意了,怎么办?你还娶不娶我?”

何少问一愣,赶紧瞅瞅文竟和白秋山,却见二人都拿脑旋对着他,他心里慌作一团,仓皇道,“那,那再等他二人同意,然后咱们再结婚?”

朱若艺怒从心起,脸色已是极难看,咬着牙问道,“要是他二人就是不同意呢!”

何少问见朱若艺更生气,心里却着实不明白,便更是慌张,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只得磕磕巴巴道,“那,那,要不,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都听你的,行吗?”

朱若艺转过身去,起手就把何少问装琴的匣子狠狠一摔,匣子瞬间四分五裂,里面的琴也摔断了好几根线,何少问惨叫一声道,“我的绿芙!!!”

朱若艺瞪着他,道,“我今日偏就摔了怎么样?!琴重要还是我重要?!”

何少问一脸痛不欲生的抚着他的琴,朱若艺怒愤填膺,指着何少问鼻子道,“我大老远来寻你,费尽辛苦,你不感恩就算了,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给谁看呢!摔你的‘绿芙’(琴的名字)怎么了!?我告诉你,今日有琴没我,有我没琴,你选哪个?!”

何少问悲痛道,“甚么?若艺妹子?你要干什么啊?”

朱若艺道,“今日,你就在我面前,把这‘绿芙’给我摔碎了!不然你别想我消气!”

何少问‘阿’一声惨叫,紧紧抱住琴,说甚么也是不肯摔‘绿芙’,哀求道,“若艺妹子,你为何要摔我的琴!我的琴阿!我的‘绿芙’,请你别摔!请你别摔!”

朱若艺道,“好,何少问!你不摔是吧!再见!”这就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少问抱着琴,仍是哀嚎,文竟道,“何兄,你还不去追?”

白秋山一旁笑道,“这朱姑娘,脾气可是真大,日后一旦进了绿弦山庄的门,怕是能把绿弦山庄所有的琴都给摔了。”

文竟道,“闭上你的嘴!”便走过去扶起何少问,何少问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望着琴,一双手还不住轻抚着断了的琴弦,好似这琴弦便是他生命的全部依托一样。

文竟摇摇头,心想,“这呆子也是奇了。未婚妻跑了也不见着急,只在这关心琴。”

又见何少问,双眼泛泪,慢慢抽泣道,“这琴弦,是我出生那年,我娘亲手为我接的......我,我的‘绿芙’啊.....啊!啊!”当即嚎啕痛哭,停不下来。

文竟眉头一皱,唤白秋山,“赶紧给何庄主送回屋里去好好休息!”

当夜,文竟在躺床上怎地也睡不着,便又打坐尝试运功,仍是丹田空空,一身功力便仿若消失殆尽一般,寻不回来了。文竟一筹莫展,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亮,何少问便背着琴匣子来辞行,他一脸倦容,双眼发直,走路也晃悠。

他坐到文竟面前道,“我真是不知又怎么惹了她了....找《九招》一事,是我爹要我保密的,我也不想瞒着她.....唉,就算是我做错,没去理她,可她每次都这般发威,发怒,大作,大闹一番才肯罢休,我真不知怎么办好,每次哄她都累去我半条命.....我的‘绿芙’,唉.....我还是先回绿弦山庄向我爹汇报,再去圣草堂赔罪罢。”

文竟见他愁眉不展,一脸惨相,忍不住问道,“何兄,你与那朱若艺姑娘在一起,快活么?”

何少问踌躇道,“有时快活,有时却不快活.....”

文竟道,“那弹琴快活,还是与朱姑娘一起更快活?”

何少问答不出,文竟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尽快回绿弦山庄去罢,记得替我向何老庄主问好。”这就同白秋山一起,送走了何少问。结果回到乾堂门口,正看见一身形瘦长,披着红色袈裟的短发和尚从马匹上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