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崖秋色

作者:易系

那几个伙计一瞧断开的木棍,切面光滑平整,俨然为极长尖利之物所砍断,霎时间吓得脸色铁青,知道那少女手中的银丝,乃削铁如泥的锋利之物,哪有胆子再敢靠近!

那少女撑开银丝,道,“掌柜的!你给我出来!”

那掌柜一旁也是看的清清楚楚,这回再不敢嘴硬,麻溜走出来,与伙计一起跪在地上道,“贵客啊,小的我们是有眼不识王母娘娘,您可别怪我啊,王母娘娘您喝了假酒,我理应赔偿,这柜台抽屉里还十几两银子,您和玉皇大帝一起拿走吧!”

那少女呸道,“甚么王母娘娘,玉皇大帝的!我才不与他配对呢!”

那少年咂咂嘴,一脸的不甘,却也不敢吱声。

那少女道,“你牌子上写的清清楚楚‘梨花酒’,客人要‘梨花酒’,你就该本本分分拿‘梨花酒’,而不是拿别的酒来糊弄客人!今日我找你理论,你若肯老老实实承认错了,我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要知道我可是最讨厌撒谎的人了!”

那掌柜的道,“是是,女侠说得是。都是小的我做错,酒卖没了便该把牌子摘了,不该糊弄客人.....做生意最该讲诚信....”

那少女收起银丝,道,“知道错了就好,下次不许再犯,再叫我抓到,我就把你‘六福楼’的牌匾给切成两半!”

那掌柜老老实实的道,“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少女哼了一声,这就大摇大摆走了出去,临前瞪了一眼唐瑚,唐瑚笑盈盈地向她挥手,“有缘再见!”

那少年啐道,“见个屁!师妹!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千万不要理他!”

那少女也不回应,径自向前走了。那少年脚一换步,紧紧跟了上去。

文竟站起身道,“唐兄,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有点事!”也不待唐瑚回应,这就去追那对少男少女了。只是半路上开始犹豫,寻思道,“我天啻教内乱之事不知是否传开,红淬宫消息灵通,万一已经知道了,我该如何解....”这一想,就放慢了脚步,远远跟着他二人。

待走了有二三里地,他见二人入到一间废弃的道观内,就追了过去,跃进道观后院,在草房南面停下,那里正有一扇半开的窗子,文竟屏息蹲下,向内看去。

一四方脸,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见他二人进来,板着一张脸训斥道,“说好了午时在这集合,你二人晚了近一个时辰!红袖,红昭,你二人胆子也太大了!连师傅的命令都不听了么!”

红昭弯着一对单眼皮,道,“哎呀,二师兄,我们买酒被一个奸商给骗了,还好师妹味觉灵敏,聪慧伶俐,一闻就闻出那酒不对劲儿,我们就去找那奸商算账,还顺便惩治了那个奸商,我们..!”

那青年怒道,“买酒?!集会这么重要的事,你们还敢去喝酒?!”

红袖眼珠一转,噘嘴道,“师兄,还不是因为你爱喝梨花酒么,我和红昭都快两个月没见到红端师兄你了!心里极是惦记你,今日知道你要到临江城了,想着赶紧去城中最大的酒楼给你买壶梨花酒,犒劳我们最好最亲切的二师兄!”

红端脸微一红,咳嗽一声,道,“客气什么....咱们师兄妹三人,本是一家人。唉,你们知道二师兄的好就行,酒我就当喝过了!”

红昭却不甘心,偏要口若悬河地将酒楼中发生的一切又说了一遍,以彰显自己的轻功无敌和红袖的机智过人。

红端听后一皱眉,问红袖道,“那个桃花眼男子,手指一碰你鞋边,你身体便向一旁倒了?”

红袖点点头,红端道,“他那时如何捏你脚脖子,又如何把你抱住放下,你示范给我瞧瞧。”

红袖这就坐到椅子上,摆起手势来,只是动作做到一半,便觉不对劲,因为要在半空中接住一人,且顺势放下,自己若不去起身,身子势必要连同椅子一起旋转个半圈,才接得住人。可唐瑚那时抱住自己身体却连半分都未曾挪动过。她想不明白,又不愿说自己技不如人,就一噘嘴道,“哎呀,那人不过是个放浪公子,不成气候的,不过趁我一不留神把我拉下来了,咱们不要理他!”

红端道,“我是担心这人会不会是水棲宫的人?”

红昭道,“师兄,你放心,这半个月我和红袖一直尾随水棲宫一行人,他们所有人我二人早已调查的清清楚楚!这次张若棲出行,身边只带了两大高手,一个是顾海潮,一个就是陈豹。今日这个登徒子绝非水棲宫中人。”

红端道,“水棲宫四宫宫主,以青龙宫宫主霍寒林武功最优,其次是那白虎宫宫主汲元,然后是玄武宫虎豹双兄弟,最后是朱雀宫顾海潮。”

红袖道,“那汲元不是死了么?我记得咱们二伍弟子去北流岛得来的消息,说是两个月前,仙人洞的掌门白凤远要去水棲宫拜访张若棲,那汲元乘麒麟船去迎接他们,结果船在过北流岛向南行时,突遇了极大海啸,麒麟船直接被海浪拍入了水底,船上的人全死了!”

红昭道,“全死了?天呐?怎么这么倒霉?我听江湖人说,白凤远刚娶了个小媳妇没多久啊,唉,这人一死,那小媳妇岂不是守活寡了?”

红袖一瞪眼,道,“那你去仙人洞呗,叫那小媳妇改醮(再婚),你二人正好做对欢喜鸳鸯去!”

红昭急道,“师妹,我红昭一颗心,青天可鉴,对着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我红昭发誓,我心里只有一个人!”

红袖见他激动不已的盯着自己,马上不接茬了,转头冲红端道,“二师兄,顾海潮武功原来这么差啊?”

红端道,“两年前在清远县,我倒恰巧与那顾海潮交过手。说真的,她武功不比我差多少,而且她年纪我轻,若仅以年纪去凭,我是不如她的。”

红袖道,“二师兄,你谦虚惯了,她武功既在水棲宫是最末,又怎会比你强!”

红端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何况水棲宫称霸南海已有数十年光景,你莫小瞧了他们。两年前与她交手,我虽略胜她一筹,但想到她年纪,我亦觉的汗颜,这两年便苦练武功。不过武功一事,半数看努力,半数看天赋,我天赋在你们之中算平庸,所以我也只能但尽人事。”

红昭道,“咱们习武之人何用在意谁强谁弱?我瞧着爱练就练,不爱练就不练,练武图个痛快开心才最重要!”

红袖道,“谁向你这么没心没肺,不求上进?”

红昭一抿嘴,不去说话了。

红端道,“红袖,红昭毕竟是你师兄,你不许说话没大没小的。”

红袖道,“呸!我跟他同一天入门的,论个头他还没我高呢!他才是小师弟!”

红昭小声支吾道,“明明我比你早入门半日.....还不是我让着你....”结果被红袖一瞪,又闭嘴不吭声了。

红端厉声严色道,“无论如何,你一个女孩子,说话总需沉稳些,不要甚么话都说。”

红袖撅起嘴,双手摆在耳边摇晃招风道,“二师兄,你说起话来现在跟师傅一模一样!严肃极了!好严肃!”说着双手一挤额头,弄出一‘川’字纹路,“皱眉也跟师傅一个样!像个老头子!咳咳咳!”便装起老人咳嗽起来。

红端一甩袖子,又唉声又叹气,实在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红昭见红端无可奈何的模样偷笑了两声,便即刻解围道,“二师兄,时候可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说回正事吧。我和红袖跟踪水棲宫这半个月,尚不知这次任务到底要做甚么?你这次来临江可带了师傅的手信?”

红端道,“唉,红袖,叫你闹的我差点忘了要紧事!这事是这样,月初时候,十四段钟离末大人亲自来了咱们红淬宫,请咱们师傅出山,盗取魏王手中的一本‘名册’。”

红袖道,“‘名册’?甚么‘名册’?还要咱们师傅出山?都十年了,十年间我一次都未见过师傅出山呢!”

红端思索道,“这‘名册’似乎与削藩令有关,朝廷自去年下削藩令,要削减各州兵权后,引得各州郡王、州牧纷纷不满,魏王便是其中之一。我估计,魏王也许是想找到那些反对‘削藩令’的州牧和郡王们,一起联合抗旨。所以‘名册’大概就是写着这些州牧和郡王的名字。这些人位高权重的,这十四段乃朝廷专办阴谋反叛的地方,所以钟离末大人一定是怕魏王他们阻挠‘削藩令’的下达,扰乱朝政,就请咱们红淬宫出马!”说完又道,“不过我这是自己猜测的,我也不知这本名册到底是什么,师傅与钟离末大人说话时,方圆百步都撤了人,谁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甚么。”

红昭道,“唉,朝廷的事就是麻烦,人家写几个名字有甚么大不了的?偷甚么偷?”

红袖道,“既是盗取魏王手中的‘名册’,怎么却叫我和红昭跟踪水棲宫。”

红端道,“师傅说,水棲宫如今为魏王驱策。”

红昭道,“啊?堂堂水棲宫,怎地投靠了魏王?做魏王的走狗?张若棲啊张若棲,真是想不开,做海贼王多好啊,没事坐船遨游大海的,多自在!”

红袖不去理他,沉思道,“既然这本名册至关重要,那放在水棲宫手中总比留在魏王府要好,毕竟水棲宫高手如云,十四段便想派人去偷取,一时半刻也难以下手。”

红昭道,“所以钟离末不就来找咱们红淬宫了吗!到底还是咱们红淬宫厉害!不过,师傅这回真的能出山吗?我都好些年没见过师傅出手了!”

注:

十四段——是朝廷侦办阴谋反叛里通外国罪行的置所。类似特务机关,直隶于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