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故赶紧靠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柔声道:“阿朝在这儿。”
宋栖迟晕乎乎地眨了眨眼,看见自己正扯着一截明黄的袖子,立刻皱起了眉,想也不想便松了手。
“你才不是阿朝呢……”她口中嘟囔着,疲惫地合上了眼,“阿朝最?喜欢穿白色的衣裳,才不会穿这样丑的黄色。”
裴溪故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龙袍,这?……很丑吗?
眼看着好不容易醒了一会儿的宋栖迟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不由得有些懊恼,恨恨地掸了下那绣着龙纹的明黄色衣襟。
都怪这破衣裳,殿下才叫了他一声阿朝,转眼便又不认了。
裴溪故思忖片刻,暗自打定主意,从明日起,便再也不穿黄色的衣裳了。
*
鸾香宫。
崔鸾忿忿不平地进了屋,一进去便气呼呼地在美人榻上坐下,伸手扯过一旁的软毯胡乱盖在膝上。
“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陛下竟连她是谁都不肯告诉本宫!”
“娘娘消消气。”
侍女阿缈连忙端了茶过去,小声道:“奴婢刚刚向陛下身边的王公公打听了下,王公公只说那是大夏送过来的人,别的就不肯多说了。”
“大夏送来的?”崔鸾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阿缈凑过去,殷勤地替她剥着桌上的蜜橘,笑嘻嘻道:“管她是从哪儿来的,难道娘娘还?怕她么?娘娘可是陛下的妃子,而她无名无分的,拿什么和娘娘争呢。”
“可是……”
崔鸾正要反驳她,外头的宫女忽然朝殿内禀了一声:“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她一下站了起来,不安道:“都这个时辰了,她来做什么?”
不容她细想,云青枝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睨着她淡淡道:“怎么,我不能来么?”
崔鸾讪讪地挤出一个笑来,连忙否认:“姐姐哪儿的话,臣妾自然是盼着姐姐来呢。”
云青枝懒得?听她说这些客气话,转身吩咐灵音将外头的几个木箱搬进来,开门见山道:“这?次和谈大夏送了不少珠宝首饰,我分了些出来,其他的都收进库房里头了。喏,这?些是给你宫里的,你好生收着吧。”
崔鸾一面让阿缈去收下,一面闷闷不乐地撅着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有闲心管这些?姐姐没听说么,陛下今日,竟把一个女子送进了峦山殿的暖阁里?头。臣妾方才不过是想去问问那女子究竟是何身份,倒被陛下冷着脸赶了出来。”
云青枝冷笑一声:“活该。”
“你……”
崔鸾被她噎的说不出话,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她。
“陛下白日里处理国事已经够累了,晚上难得休息一会儿,你还?要去扰陛下的清净。”
云青枝双手环.胸,神色淡漠,懒懒道:“你要是想知道那女子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你就别再去烦陛下了。”
崔鸾吃惊道:“你怎么会知道?”
云青枝冷哼一声:“你别忘了云家是做什么的。”
崔鸾将信将疑,“那你且说说,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是大夏的清宁长公主。”
云青枝的口气淡淡的,落在崔鸾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她震惊地往后退了两步,愣愣地跌坐回美人榻上,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若她没记错的话,当年陛下被送去大夏为奴时,做的便是这位清宁长公主的寝奴。
这?件事宫里不少人都知道,虽然不敢放在明面上说,但私下议论总是有的,她也是无意中从几个爱嚼舌根的宫女那儿听来的。
陛下,明明应该恨极了那位清宁长公主才对啊……
云青枝见她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蹙眉道:“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惹出什么事来,让陛下不高兴。”
崔鸾回过神来,一下子急了,“如今陛下房里都有了别的女人了,臣妾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再说了,姐姐不是喜欢陛下么?臣妾看姐姐,倒像是一点儿都不着急似的!”
“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云青枝冷冷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鸾香殿。
她走下石阶,不走那条被打扫干净的石路,却偏偏要去踩路两旁堆起来的积雪。
深一脚浅一脚,踩出两列交错的脚印来。
灵音抱着她的大氅跟在后面,忍不住问道:“娘娘现在是要去哪儿?”
云青枝头也不回地说:“去峦山殿,我有要紧事要与陛下说。”
她一面踩着雪,一面想着方才崔鸾对她说的话。
“姐姐不是喜欢陛下么?”
是,她是喜欢裴溪故,可那又如何?裴溪故不喜欢她呀。
她本想着,就这么一直陪在他身边,总有一天能将他冰冷的心给捂热。
可是这位清宁长公主的出现,让她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隐隐感觉到,裴溪故与那位长公主之间,似乎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纠葛。
云青枝叹了口气,她本来是不想管这?件事的,可却又不得?不管。
爹爹传信给她,说朝中那些大臣们听说陛下在暖阁里?养了个女子,早就乱成了一锅粥。皆说什么新君数日不近女色,如今骤然得了个可心的美人,定是被迷了心窍了。
且裴溪故又不曾对外言明这女子的身份,更是让那些大臣们浮想联翩。
她得想个办法止住这?些不好的流言,才能稳住朝中局势。
云青枝进了峦山宫,在寝殿门口停了下来,抬头望了一眼旁边那座小小的暖阁。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进去,而是对门口的宫女说道:“你进去向陛下通禀一声,就说云贵妃有要事求见陛下。”
她想,陛下许是不愿意旁人进这?暖阁的吧。
她等了一会儿,就见裴溪故从暖阁里?走了出来,她连忙上前道:“臣妾唐突前来,还?望陛下恕罪。”
如今天色已晚,若不是有急事,她也不会这?个时辰来找他。
“无妨,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虽然陛下不愿臣妾过问此事,但臣妾……还是想劝陛下几句。”
云青枝斟酌了下词句,才继续说道:“陛下在暖阁里?养了个女子,又不曾言明她的身份,已经有许多朝臣开始议论此事,担忧陛下被美色迷了心窍。臣妾想,得?想个法子止住这?些流言才是,不然朝中定会大乱。”
裴溪故蹙眉道:“你的意思是?”
“陛下只需给她个位分,然后另赐宫殿,那些大臣自然就无话可说了。”
“另赐宫殿?朕是绝不会让她搬出去的。”裴溪故顿了顿,忽然眼睛一亮,“不过你倒是提醒朕了,若不是你提起,朕险些忘了位分的事。”
这?一整天,他全然沉浸在与宋栖迟重逢的喜悦之中,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事。
他推开峦山殿的门,一边往里?走一边对云青枝道:“朕这?就拟一道赐封的旨意,一会儿你便替朕晓谕六宫,顺便也让那些个大臣知道知道。”
云青枝只好跟着他走进去,在他旁边坐下。
裴溪故提笔拟旨,她在旁边无事可做,瞧见桌上摆了盘蜜橘,便剥了几瓣递过去。
裴溪故用余光瞥了一眼,皱眉道:“朕不喜欢吃橘子,你不必费心了。”
他把手中拟好的圣旨递给她,“朕已下旨封她为美人,往后就住在朕的暖阁里?。若是有人再敢议论……朕自然有法子让他们闭嘴。”
云青枝犹豫着劝道:“陛下,她毕竟才刚刚进宫,这?美人的位分……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朕心里?有数。”
美人算什么?要不是怕宋栖迟不愿意,他甚至都想直接立她为后了。
云青枝无法,只好接过圣旨,起身退了出去。
*
暖阁里?。
宋栖迟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醒过来时已是深夜,外头漆黑一片,唯有一弯清月高悬。
她强撑着从榻上坐起来,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
屋内四角燃着温暖的烛灯,地上摆着炭盆,里?头的银丝碳烧的正旺。
宋栖迟掀开被子下了床,想喝点水润一润干涩的喉咙,找了半天,却连杯冷茶都没找到。
她在屋子里?寻了好几圈,最?后只在榻前的那张八角案底下,找到了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掉在那儿的贡橘。
宋栖迟实在口渴的厉害,便走过去把那只橘子捡了起来,想着先用它来解解渴。
她一点一点地剥掉橘子皮,放了一瓣在口中,清甜的汁水溢出来,喉咙里?这?才舒服了不少。
“你醒了?”
裴溪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吓了一跳,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样,赶紧心虚地把橘子藏在身后。
“陛……陛下。”
她低着头,睫毛一眨一眨,有些手足无措。
裴溪故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抿唇道:“我也想吃橘子。”
宋栖迟愣了下,裴溪故见她坐着没动,又试探着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话里?含了几分撒娇的意味:“阿朝也想吃。”
听到阿朝二?字,宋栖迟更加不敢抬头了。她根本就没想好该如何面对现在的裴溪故,她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更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慢吞吞的把手从背后拿了出来,摊开手掌,把那只小小的橘子放在了桌上。
裴溪故微微笑起来,轻声道:“一起吃。”
“好。”
宋栖迟仍是十分拘谨,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慢慢地吃着那一只小小的橘子。
桌上的橘子只剩下一瓣的时候,裴溪故突然转过头来,伸手指了指她的唇角,轻声道:“这?里?……沾了点东西。”
宋栖迟怔了怔,下意识地想抬手用衣袖擦一擦,手腕却被裴溪故轻轻按住。
“我来吧。”
少年朝她笑了笑,极温柔地将她的手腕慢慢压下去,同时一点点地朝她靠近。
宋栖迟的呼吸骤然加快。
裴溪故歪着头,食指轻轻抬着她的下巴,慢慢吻住她的唇角,含住那片沾在上头的橘络,抿唇吃了下去。
宋栖迟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
少年吃掉那片橘络后,并未离开她的唇角,而是小心翼翼地辗转着,试探着,想和她再亲近些。
宋栖迟慢慢闭上眼睛,努力让身体放松下来,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又何尝不想与他亲近?
她想,就当现在是在梦里?吧,这?样就可以不用顾及他的身份,不用顾及现实中的一切,只要……只要能安安静静地抱着他就好。
窗外月色清冷,屋内灯火昏黄,橘子的香气氤氲在温热的空气里?。
裴溪故见她没有拒绝,便大着胆子,从唇角一点点移到她柔软的唇.瓣上,辗转.厮.磨,温柔爱抚。
原本极浅的一个吻被他慢慢加深,宋栖迟的被他吻的身子发软,只能将他的腰抱的更紧。
少年的唇犹不满足地在她脸上轻.蹭,一路移到她的耳垂,轻轻地咬了一下。
“殿下……阿朝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橘子:小裴终于肯吃我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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