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声音沈彻可不愿意跟人分享,尤其是来人。所以哪怕再不想出去,他也得毅然决然地转身。
“二哥,也太有兴致了,这离天黑还远呢。”沈徵摸着后脑勺,一脸坏笑地看着沈彻。
“说。要是没有要紧事,我把耳朵给你剁下来。”沈彻的不爽全写在脸上了,而且还是大写特写。
沈徵也是男人,当然知道好事被打断的不爽,赶紧说正事道:“是大哥那边有些事情,前两日李斯摩依约派了信使来,可大哥当面就拒绝了李斯摩的投诚。”
“当时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沈彻拧眉。
“呃。当日我回去告诉大哥的时候,他并没表态,但也没拒绝,我以为这样天大的好事,他绝不可能拒绝,哪知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沈徵也很是苦恼,“大哥,还说……”
沈徵一脸为难,这当口他绝对不愿意自家兄弟起了罅隙。
“他说什么?”沈彻问。
沈徵低下头不敢看沈彻的脸色,“他说,他要赢就要赢得光明正大,靠在女人裙子底下耍的阴谋成事,他不屑,也不能苟同。”
沈彻和扎依那的事情虽然并未四处宣扬,但也并未刻意隐瞒,扎依那又是火祆教圣女,各方势力都有所关注,沈御自然也清楚。他不仅清楚,最近还得了沈彻这边的消息,知道了喆利手下三个部落的临阵撤兵,是以这才有“女人裙下”之说。
沈彻倒是没有如沈徵想象中的显出愤怒之色,反而和颜悦色地问沈徵道:“你觉得这件事我做错了吗?”
沈徵赶紧道:“当然没有,要不然我也不会来给二哥报信。在我看来,不管阴谋阳谋,能最大程度地保住咱们大秦士兵的命才是最好的谋略。”
沈御是个完人,所以他要阳谋,要光明正大,但这样的胜利无疑是需要建立在巨量的鲜血之上的。而沈彻与沈徵都是希望能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的人。
沈彻点了点头。
沈徵因为还有所求,所以可着劲儿地拍沈彻的马屁,“再说了,扎依那那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想征服啊。又漂亮又野性,也就二哥能有本事让她俯首帖耳。”
沈彻皱起眉头道:“行了,少拍马屁。”
沈徵这才收敛了一点儿,转而道:“可是我看大哥这回是铁了心的,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二哥,以前大哥和你无话不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你能不能和大哥谈一谈,看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沈彻又问了几句细节,这才道:“我知道了。大哥那边我回去的,只是我还得先去一下李斯摩的属地,这一次出尔反尔,他心里肯定有动摇,我不能让喆利趁虚而入。”
沈徵点点头。两人说完了正事儿,沈徵却还赖着不肯走,人生大事也是正事儿,这些时日他心里的倩影就一直没消失过,“二哥,上回我托你打听的姑娘,你这里有消息了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沈彻就火冒三丈,心火憋在胸口里,这当口又不能朝沈徵发火,他可不想再添一桩兄弟罅隙。另一方面纪澄对此毫不知情,沈彻自然也不能多事儿地叫纪澄知道,不然她心里还不怎么别扭呢。你说这多憋火?
当下沈彻就沉下了脸,“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这些。我手里打探消息的人自己都嫌不够用,还要给你找姑娘?”
沈徵见沈彻发怒,也不敢多说,只是嘴里忍不住嘟囔道:“平时是你们催着我娶媳妇,现在我着急了,你们又不着急了,真是的。”当然沈徵心里还有更多的腹诽,他二哥都顾得上白日宣淫,怎么就顾不上也照顾照顾弟弟的需求,自然这话沈徵是不敢说给沈彻听的。
沈徵一走,沈彻转身回了帐篷,纪澄已经重新穿戴整齐了,但见到沈彻进门时,脸又红了起来,“都处理好了?”那种时刻出去的人,本该迫不及待地返回的,只是沈彻既然去了那么久,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唔。”沈彻看着纪澄心里有些郁郁,知晓只弟弟肖想自家媳妇,却还不敢出口恶气,真是憋屈,更甚的是,沈彻也是男人,也经历过沈徵那种朝思暮想,脑子里别提有多腌臜了,沈彻只要一想到沈徵想的是纪澄,就恨不能将他脑子扭下来。
“怎么了?”纪澄关切地道,她很少见沈彻如此神情低迷。
沈彻握了握纪澄伸过来的手,“没事,只是我们得立即去找李斯摩。”
一切都是轻装简行,很快就整顿好人马出发了,纪澄是在沈彻零星的空暇时听得他把前因后果说了。她和沈彻自然是同样的人,都是以小博大的赌徒心理,所以觉得沈御稍微迂腐了些。
可是纪澄哪里知道,正是因为她,沈御才会说沈彻靠女人的裙子吃饭,潜在未发之言就是在替纪澄打抱不平。
虽然沈彻心里急得不得了,可是他们一行人却依旧是游山玩水似的出行,不能叫人看出任何端倪。
纪澄依旧着的是男装,这样骑马方便。
“有没有兴趣跟我赛一次马?”沈彻朝纪澄扬了扬马鞭。
傻子才跟你赛马,纪澄可是知道沈彻的辉煌战绩的,马球场上的英雄马技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纪澄果断摇头。
沈彻策马靠近纪澄道:“你若是赢了,我陪你唱‘皇太后和小太监’的话本子如何?”
纪澄一下就笑了出来,“当真?”
“当真。”沈彻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纪澄一夹马肚,那马就疾驰了起来,她回过头来,声音从远处的风里传来,“小彻子,赶紧跟上。”
沈彻只能摇头,女人这种玩意但凡给点儿颜色,她就能开染坊,而且还不止一间。
纪澄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她如今根本不敢小瞧沈彻,她自己气喘吁吁的,背心都打湿了,而沈彻呢,却依然还没甩掉,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只落后半个马身的距离。
无论是上山、淌河还是钻林子,纪澄的拿手好戏都使出来了,可就是甩不开沈彻。
最后纪澄只能气呼呼地停住马,将马鞭朝沈彻一扔,“不比了!你这样算什么意思啊?”纪澄想赢,可却并不稀罕这种沈彻放水才能取得的胜利。
沈彻道:“我不是放水,只是前面没有风景,我骑马就不得劲儿。”
纪澄不语,她有预感,沈彻肯定又要口花花了。
“你在我前面,就是我的风景。我只愿跟你并肩一起看风景。”沈彻道。
纪澄的牙都要酸掉了,她可算是知道沈彻的女人缘是哪里来的,只怕在扎依那那里也没少哄人,否则扎依那能这么帮他?
纪澄红着脸轻咳了一声,“说得这么溜,没少在其他人面前练习吧?”
沈彻但笑不语,说不得这些年他的确累积了些经验,不吃醋的女人是绝无仅有的,而通常男人能时不时让女人吃点儿小醋,倒可以增进些感情。那种满腔情意热腾腾地摆在她面前的话,她反而嫌弃烫嘴。
沈彻的笑意一下就让纪澄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她跟在云娘身边长大,看着云娘一点一点枯萎下去的,天天跟那些妾室争风吃醋,反而落了下乘,将自己父亲越推越远。
而在小小年纪的纪澄看来,这天下可做的事情太多了,何需成日围着一个男人打转,她可怜自己的母亲,又恨她看不开,怎么劝解也无果。那时候纪澄就在心里发过誓,她将来才不要像她的母亲,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
纪澄瞥开眼,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沈彻上前牵了纪澄的马道:“前头有户人,估计今晚我们得先去他家借宿一宿了。”
至于南桂和莲子儿她们没有纪澄二人走得快,还在望不见的另一头哩。
这户人家还挺殷实的,羊圈里关满了羊,肤色黑里泛红的女主人正在准备晚饭,男主人不见踪影。
纪澄捧着热腾腾的奶茶,美美地喝了一口,可惜她听不懂突厥话,只能在旁边听着沈彻和丹珠聊天。
“她怎么是一个人啊?”纪澄小声问沈彻。
“她男人去镇上赶集去了,还没回来。”沈彻回道,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大汉走了进来。
沈彻道:“喏,回来了。”
纪澄看着头先那个男人一进来就抱着丹珠转了一圈,很是兴高采烈,应该是遇到好事儿了。而后面一个进来的稍微年轻一点儿的男人,从背后的包袱里取出一匹布来递给丹珠,然后偷偷地趁人不注意地时候亲了亲丹珠的脸颊。
纪澄看到满头雾水,又悄声问沈彻,“到底谁才是丹珠的丈夫啊?”
沈彻摸摸鼻子道:“两个都是。”
“两个都是?!”纪澄震惊了。
“嗯,格日勒家四兄弟都是她的丈夫。”沈彻说话时,看着纪澄都不错眼。
“四兄弟?”纪澄简直震惊得不能再震惊了,“这怎么可能啊,那他们怎么……”
“四兄弟很少同时在家的,比如现在老大和老二就到了山北的牧场放牛去了,要过一个月才会回来。”沈彻道。
“可我看他们家牛羊成群,并不穷啊,怎么会四兄弟娶一个媳妇?”纪澄还是不解。
“牛羊成群才好,他们不想分家,分了家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这么多牛羊的。”沈彻道。
整个晚上纪澄就直愣愣地看着丹珠,满是好奇,她完全没想到这天下,还有一个女人嫁四个夫君的。
丹珠被纪澄看得都不好意思了,能被这样俊俏的中原郎君看着,叫她心里满是欢喜。
“怎么,很羡慕丹珠?”晚上睡觉的时候,沈彻在纪澄的背后躺下道。
纪澄心里本没多想,可被沈彻这么一提,顿时心里就发虚了,想起了沈御和沈径,这不也是三兄弟么?纪澄不知道的是,可不止三兄弟哩。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羡慕?”纪澄赶紧摇头,光是沈彻一个她就有些吃不消了,所以她是佩服丹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