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望都会

作者:安迪

魏曼虽然沉醉在自己的奇妙遭遇里,但一直都积极渴望着把一切经历说清楚。

 热带小岛一段本来最适宜自己慢慢用来风干下酒的记忆,表面放肆爱说笑、内心极懂得进退的魏曼这么急欲在杨家明面前诉说,当然不会是因为渴望炫耀或者不甘寂寞,或者,只是出于贪心吧…他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这一次美得心悸的邂逅,难道如流星光辉一刹那,就沉寂为永恒的静态画面?只要还有一线希望能够延续这故事,魏曼就不会放弃。一向以积极争取态度面对一切的魏曼,绝对会利用一切可资借助的力量,抓住任何一丝渺茫希望。

 这份阳光灿烂笑容背后的坚持,正是朋友们忍不住佩服和乐于亲近他的原因。我们都软弱。我们都注定了败给欲望。最好的应对方法,也许就是魏曼这样,一旦确定欲望的投射对象,就绝不放手。

 “旅途中碰巧遇到一个精彩得让我差点感激上苍的英俊男人,偏偏有妻子,本来真的以为,仅仅能够看见他的微笑、跟他闲聊几句,就够幸运了。”

 魏曼微笑“而转折居然发生了…在我已经开始设计怎样依依挥别,姿势会比较好看的时候…”正说着,门铃声响起。体恤地用手势让魏曼坐在原地,不要让酝酿着的幸福情绪被意外打断,杨家明起身去开门。

 面对门外永远的白色棉织纹衬衫配浅灰麻质长裤的男人,以及他清朗秀逸、干净如蓝天白云的浅浅笑容,习惯淡漠表情的杨家明嘴角不由喜悦地弯起来:“麦迪真有你的,天刚亮就过来…是不是猜到我们一直在惦记你?”

 斯文的麦迪只好脾气地微笑:“哪有未卜先知。昨晚手机关机充电,早晨打开一看,一堆未接电话,都是魏曼的号码。反正离得近,不如过来,看看你们在不在。”

 魏曼笑着打趣:“幸好只是我的电话你没有接到。要是你那沉默了5年的NOKIA8210上面居然有未接电话,你会不会懊恼得心脏碎裂?”麦迪懒得争辩,只淡淡一句“不可能”就坐下了。玩笑会这样开,原因是麦迪人人皆知的一个怪僻:他随身带着一个小小银灰色NOKIA8210手机,永远保持开机状态。似乎没有人知道他这个电话的号码。包括在酒吧里认识之后,投缘地来往了这些年的杨家明和魏曼。

 大家心照不宣,这里面当然隐藏着一些什么。说不定谜题的答案一旦大白,可以解释麦迪这些年在小圈子里面混,却又洁身自好得从不跟人约会的理由。但大家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谁也不会让好奇心发作到伤害朋友的尊严。

 魏曼偶尔拿永远沉默的手机开开玩笑,也并不是真想弄清楚什么老友的过往情史,不过是出于好心,想婉转劝劝表面斯文柔和骨子里执着的麦迪,不要太沉湎于一些没有结果的东西…与其这样跟自己较劲,不如放开怀抱,追求更有希望到手的那些男人们。

 杨家明把话题拉回来:“魏曼正说着他生命中最铭心刻骨的艳遇,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情节,或者,我们听完了再闲聊?”麦迪用他一贯的谦和文雅姿态微笑颔首。然后,找来冰块和柠檬调一杯水,安静坐下来聆听。

 “在泰国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大家忙着各自找喜欢的消遣方式。大约2/3以上的人选择了泰式按摩,可能是因为价格容易接受一些;剩下的人几乎全部去了海湾游船看人妖非正式表演,可能想尽距离满足好奇心…到底比那天舞台上看见得离得近。

 导游一圈问下来,居然只有我和厉泰铭夫妻选择露天喷泉花瓣浴加SPA推油。厉夫人听说一开始的蒸桑拿男女一定分开,她就没有同伴了,临时改成按摩。于是,旅游车到了地方,下车的只有我和他。”

 魏曼继续陈述着。交换一个会心的微笑,在热带弥漫着植物气味的夜,跟着引路的服务人员走进门,想到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换浴衣,魏曼又是一阵激动。从第一眼看见厉泰铭英挺不凡的侧面起,魏曼可怜的一颗心早已经失守。

 他不想骗自己,重要的是灵魂声音契合或者心心相印。既然眼前人淡淡一个微笑甚至一个无意的眼神,就能令掌心汗湿呼吸急促血脉狂跳,甚至夜夜以他为对象性幻想着同自己做爱,魏曼不介意痛快承认,自己陷入了完全没有希望的苦恋。

 多年来的痛苦经验告诉魏曼,像这样man的男人,并不介意别人小心翼翼、高山仰止状的恋慕,但千万不要让对方感受到另一个男人的情欲…从中学时候傻乎乎向隔壁班男生告白被打得鼻青脸肿到现在,被挫折得也算够了。

 但是魏曼根本别无选择:既然早已经弄明白,只有在和男性做爱…甚至可以更详尽陈述为只有男人的进攻…才能令他兴奋并达到高潮,这条难走的路,也只好硬着头皮跌跌撞撞坚持下去。

 他一早就同自己妥协讲和,也早就学会不再抱怨命运,只欢欢喜喜去面对每一次可能的快乐,把所有得到的一切,都看作人生的报偿。

 “从来都知道,在精彩的男人身段面前假装不在意很难。但是背对着厉泰铭换浴衣的那几秒钟,简直是天人交战啊。”

 魏曼无可奈何地调侃自己。沙滩上大家泳装闲晃的时候,勇于寻找机会的魏曼当然早就看清楚了,这个有着古希腊刚健线条的面孔的男人,还有着怎样令人失神的黄金分割比例身躯。

 幻想了不知道多少次,那泳裤唯一遮掩的要害长什么样子,而现在那话儿会有将近0。9秒的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想到这一点,魏曼终于撑不住低低呻吟一声,软倒在凳子上,渴望找机会看看镜子里的对方。

 “魏曼,你觉得不舒服?”看见新结识的朋友、今晚行程的唯一旅伴摇摇欲坠,厉泰铭身手敏捷地跳近,伸手扶着他的肩与腰,轻松帮他坐稳,关切询问着“觉得蒸汽闷,还是受不了这热?”

 “没事儿没事儿,只是坐下来换衣服。”魏曼嘟哝着。他已经没办法理智回答,因为面前零距离的厉泰铭,居然还没有来得及穿上浴衣!

 这几天被炽烈阳光染上一层蜜色的光滑肌肤,正散发着男人蒸灼的体味,而那最吸引魏曼视线的部位,居然毫无遮掩,有份量感的阴茎很放松柔软地下垂着,因为体积和长度足够让任何男人自傲,还是有种隐约的威胁感。

 魏曼强迫自己冷静,千万不要作出任何找打的异常反应。只机械地脱下衣服,换上这里统一提供的棉布浴衣,一边切齿痛恨着自己,为什么长了一身没有什么观赏价值的、过柔软的皮下脂肪?他觉得惭愧。即使明明知道对方根本就不会有兴趣正眼看自己。自怨自艾的习惯性照镜子打量的动作,被爽朗的大笑打断:“看你平时挺讲究边幅的,还真穿这么傻的衣服?不热啊?”

 抬头看,厉泰铭只腰间围着一条毛巾,笑吟吟看着自己。脸一阵红,魏曼嗫嚅着说实话:“体型实在有碍观瞻,怕你笑…”

 “都是男人,谁管你长什么样?”厉泰铭觉得确实很好笑。这几天间或的闲聊,让两个人已经算得上很熟悉,他随口调侃“你们这些名人讲究可真多。算了,放心吧,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见过你身上那些你不喜欢的肉,可以了吧?”

 魏曼知道再紧张会让对方不舒服,尽量劝自己放松放松,也只围一条浴巾出来,默默跟在厉泰铭身后。

 不管在桑拿房夸张地流汗、还是浸泡小型人造喷泉下冰凉的花瓣浴池子,都没有回过神来,一闭上眼,全是刚才那触目惊心的一幕,整个人呆呆的,没有从震撼后的轻微茫然里面醒来。

 从来没见过这个一路风趣怡人的同伴这样安静,厉泰铭有点不习惯,忍不住逗引魏曼开口:“又蒸又冻,不舒服啦?那就别泡了,一起早点去做SPA推油吧。”

 突然福至心灵,魏曼微笑:“我没事…其实我的业余爱好就是给人做SPA,还专门交学费跟老师学过,信不信?”

 对于投资公司上班、天天跟数字搏杀的厉泰铭来说,做电台DJ、夜夜在电波里面抒情维生的魏曼本来就是另一种特殊人类,拥有什么奇特的本领,他都会由衷相信。

 根本就不可能再想起来问他,怎么会学这种奇怪的本领,倒方便了魏曼,不必解释为什么学这种贴近别人身躯的最自然方法。他只很认真地想一想,然后笑:“不知道什么资格才能得到你的服务?”

 “投缘。”魏曼很快的回答“或者,英俊令人倾慕,如你。”“我也合格?”他忍不住笑。厉泰铭当然从来没想过,自己也可以被称作英俊,因为这辈子他就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外貌。

 但是魏曼也算北京知名的公众人物,被他这样毫无保留地强调令人倾慕,小小的暗爽总有一点。他从来没有见过像魏曼这样嬉皮笑脸的名人,难言的新鲜感,让他觉得这个新朋友实在很风趣,在一起的每秒钟都过得飞快。

 更令他感到特别的是,对方说到自己的时候,每句话都用夸张的超级形容词,如果不是笑容够真诚的话,简直很像讽刺。魏曼全身一阵紧张,竭力保持声音自然:“有没有兴趣试试?”

 “当然,当然。”厉泰铭从冰凉沁骨的花瓣水池中一跃而起,笑吟吟走向彬彬有礼服务人员指点方向的房间。

 “濒临分手的最后一夜,居然还能争取到这样暧昧的机会,越来越佩服你了。”杨家明强忍住笑,一本正经评论。麦迪拍拍杨家明的手,提醒他说话不要这样带暗刺,掉头用友善的目光,暗示魏曼继续说下去。

 “我只能说自己够幸运。”魏曼并不介意杨家明的评论,只顺着记忆里的事件发展说下去“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一刻…当我的指尖终于碰到了厉泰铭裸露的光滑后背,心差一点点跳出喉咙。”

 像所有做SPA的房间一样,空间的光线沉柔,流动着似有若无的音乐声音,只能在一片迷离朦胧中,依稀看出来环境足够雅洁,以及人模糊的身影。这点子恍惚游移的幽静感觉,和人身在度假中常常会有的那种说不清楚的不真实感很呼应。

 而这里环境最好的地方,是香薰油迷离的气味中,还混合着热带特有的浓烈植物气味,让裸身静静伏在微软榻上的厉泰铭清晰感觉到,此刻远离需要搏杀都市,可以松弛下来享受一下疏离了人生战场的闲暇。

 魏曼闭上眼,深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彻底放松和安静下来。先是用英文简单地解释两句,挥手示意来服务的按摩师退出房间,然后,控制好被诱惑得差点失态的乱跳的心,小心翼翼地指尖蘸麝香和栀子混合气味的香薰油,开始轻轻做推油动作…从线条流畅刚健的颈后到肩胛,指尖凝柔平滑地拂过面前男人弹性柔韧的肌肤。

 敏感的指尖传来的触感实在太诱惑,魏曼胯下早就火热地硬起来了,而身体深处也漾开奇特的空虚感觉,开始渴望着来自雄性更直接更深入的刺激。

 就这样天人交战着,看面前的厉泰明舒服得几乎睡着,身体也明显渐渐放松下来,只做着轻柔动作的魏曼却挣扎出一头的汗…当然不是房间的空调开得不够,只是强按捺本能的努力太辛苦。时间已经完全失去意义。简单重复的触摸推油动作像是已经延续了千万年,又似乎只过去短短一瞬间。

 “香薰油之中,我推荐他选择麝香气味,当然是因为它本来就有轻微的催情作用。”新一轮正煮着的咖啡香中,面对两位保持集中注意力的冷静听众,魏曼满足地叹息着,回味当时的场面:“不知道厉泰明是不是也受到香味的影响,反正我自己根本受不了…”

 只要是爱男人的人,当然受不了这么紧密的身体接触。魏曼不过是普通男人,在这天然的调情气息和男人淡淡的汗味之中,理智早已经落跑了大半。

 再加上手掌长时间接触这么性感的男人肌肤,情欲的萌动,简直是计划中必然会发生的事。一开始,厉泰铭好奇地感受着背后,有令人放松的芬芳气味和淡淡的油润感觉,轻轻的触抚也挺舒服。

 但,不是不好笑的…各种不同风格的按摩也做过不少,目的都是放松肌肉和关节,像这样柔腻的推油,好像女人气了点,以前还真没有尝试过。

 要早知道是这样,自己还真不一定会来。不过,别人指尖就这样柔柔缓缓、却暗蕴力度地掠过皮肤,这感觉…非常奇妙。闭眼静静地感受着。某个瞬间,突然有种想落泪的感觉。在同龄人当中,厉泰铭也算得上凭自己的实力和努力争到了一个好地位的男人。

 在这陌生植物以惊人生命力蓬勃着的热带海岛上,在这荡漾着妖娆香氛的空气中,在这几乎看不清楚自己掌纹的幽暗房间里,辛苦拼杀这30年,所有的委屈和不如意,都被这温柔的抚慰勾引出来,突然觉得寂寞汹汹。

 那在背上轻柔平稳滑动着的指尖,像耳畔隐约而来的音乐,在低低地诉说着婉转地惆怅和倾慕,在牵引着内心深处即将被彻底埋葬的纤细感触。

 恍惚了不知道多久,厉泰铭猝然有点回过神来,想起来正无声无息为自己服务着的人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人家还比自己有名一万倍,不由暗暗脸红。

 强压下浑身说不清楚的被触动感,小声问:“真舒服,我都走神了…累不累?”魏曼正出神地感受着令自己一见心乱的这身体的弹性,对方声音很轻的话语让他一惊,顿时五内具焚。

 又不敢询问对方的感受,怕他直接说够了别再做了,灵机一动,用在做节目时候最迷人的低柔声音:“推油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你似睡非睡地彻底放松。翻个身,好吗?”

 客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厉泰铭只犹豫了一秒钟,就乖乖地依言翻身,面朝上躺着。和魏曼之间只隔着一块半湿的毛巾,突然觉得这样子,有点说不出来的暧昧。是有点不舒服,但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又赶快闭上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厉泰铭觉得体温升高。

 推油那种舒服的柔缓放松味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变了质。借助身体接触传递过来被倾慕、被渴望的感觉如此清晰,让他根本不能闭上眼骗自己,这些全是太舒服造成的幻觉。

 小小的热量走珠一般,在血管里开始凝聚,浑身一点一点紧张起来。终于,借助香薰油柔腻的感觉,不停缓缓移动着的掌心抚摸到他敏感的小腹,厉泰铭再也不能保持平静若无其事享受服务,整个人瞬间绷紧了。

 封闭的幽柔空间里面,感到异样的,当然不只是一个人。魏曼的欲望早已经狠狠在血管发肤之间流窜。故意留得形状很时尚的须根,都开始觉得,需要被一双强有力的手驯服。

 匮乏抚摸已经久到觉得简直洪荒、已经快要燃烧的肌肤,更渴望能够承受强劲的冲击…控制着自己的指尖,小心翼翼躲开乳尖等过分私密的位置。魏曼用学来的标准动作,轻轻按摩着男人肌肉上面的光滑皮肤。

 不知道轻咬了多少次舌尖,才勉强保持清醒。当掌心缓缓掠过腹部和腿外侧,突然感觉到对方的肌肤一激灵,微微颤抖着,有一个微妙的紧绷动作。魏曼低低呻吟了一声,理智终于全部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