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望都会

作者:安迪

凭着对男性欲望的深刻了解,与高超的掌控技艺,杨家明已经有条不紊让麦迪沉潜进温柔的快感里:无助悬空的身体,随着家明尺寸相当值得骄傲的阴茎进出抽插的动作而摇晃着,肉体相撞击的声音清晰可闻。

 刚才被口交而即将抵达高潮的阴茎更挺立得越来越鲜明,顶端绷紧的皮肤色泽也越来越暗红,细细粘液拉出的银丝在空气中颤动。

 杨家明用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娴熟而接近艺术地服侍着麦迪。像萧邦的手指掠过黑白琴键,带给人类最接近天堂的声音。

 太懂得麦迪的脾气,在有人参观时,做爱和受刑可能和相差无几。所以,杨家明尽全力让这箭在弦上的性事尽快结束。

 抽插的动作并不狂猛…怕麦迪身体吃苦,但进攻的点始终保持相当准确,几乎每一下冲刺都挑得麦迪浑身收紧,喉部断断续续漏出欢悦的呻吟。

 这种动作难度相当大,主要在于必须保持相对稳定的节奏,同时速度用不易察觉的方式,一直均匀地加快。但,这也已经是让被动体位的人最容易快速达到高潮,又比较舒服的方法了。

 猛烈的动作延续了不到五分钟,麦迪已经禁不住体内狂猛的快感,整个人毫无预警地弹跳起来,猝然巨震。

 随着精液无助地射到空气中,又落回沙发上,人也瘫软了。杨家明的身体根本没有达到高潮的意思,但,他志不在此。看见麦迪终于放松的样子,心境从容安详,也根本不在乎那点欲求不满。

 此刻小心翼翼的神情,比一贯那种遥远的宁静还要多了些温存。慢慢爱抚麦迪还处于恍惚状态的身体,用最轻柔的动作,依旧坚挺的阴茎慢慢退出还在持续轻微抽搐的身体。

 强烈的疼掠过陈垦的心脏。他不意外,只是难受。杨家明已经用实际动作明明白白宣示了他的选择:听从灵魂的召唤。身为追求自由、渴望疲倦灵魂得到安抚和休息的男人,杨家明苦苦追求的,其实和陈垦大致相同…不过是期望有机会投入,呵护自己选中的人。

 不管退让到什么地步,陈垦的付出里,不免带着典型的男性渴望,想拥有怀中人,想侵略对方身体,激发并欣赏伴侣的被动高潮。所以杨家明弃之如敝履。他情愿永远不能享受性的滋味,也不愿意仅仅是另一个男人爱和欲投射的对象;甘心抱着服务的态度,厮守麦迪身边。

 一个男人对失去自由选择恐惧到什么程度,才会选择这样的生命?眼前两个人身体相连的地方已经快要脱开。龟头胀大的部分还剩一点点,留在方才交欢时容纳它的肠道里面。突然,陈垦放弃了理智。任灵魂缓缓脱离身体,抛弃这绞痛中跟自己叫劲的身体,置身事外地升起。

 然后,看见那个人们叫做陈垦的傻瓜跳起来,冲到还亲密相偎依侧卧着的两个人身后。强势的手爆发出比平时大得多的力量,硬抱住杨家明的纤细腰部,轻松拎起柔韧的身体,一拧,转了个很小的角度,变成脊背正朝上的跪姿。

 看不见那张不必一笑已然倾城的面孔,眼中只有曲线优美、蜜色肌肤紧绷的漂亮躯体弧线。匆匆沾染一点刚才随手扔在一边的润滑剂,小心翼翼涂抹在最初侵略已经撕裂了的肛门附近。

 看见抽出来的指缝有着暗红色血渍,但已经顾不得。整晚上被叫啸着进攻的欲望折腾得酸胀欲死的阴茎,终于找到它渴望归去的地方。

 也就是一开始,它造成撕裂出血的脆弱地方。被向往和忍耐折磨得快要失去理智的陈垦再也没法自控,大开大阖地抽插起来。

 猝不及防的侵略动作来得实在太快。杨家明还来不及腾挪身体,已经发现,不但肠道被充满,阴茎也被这样大力的冲击压得重新深深进入刚才反复抽动的孔道内。要换了普通男人,突然被迫处在这种境地,大概不是兴奋欲死,就是痛不欲生。

 对于家明来说,这种主动和被动的性感中心同时被利用的淫乱做爱体位,肯定不属于少年时残酷培训的一部分,但是后来在阿姆斯特丹,他用身体交换过男人的金钱。

 比这更过分更残忍的交媾,经历得也够了。这情境下,唯一令他真正觉得紧张的,不是身体的被侵略,反而是另一回事:必须在陈垦如涨潮一波波不停歇而且越来越强劲的冲击下,尽量以跪着的膝盖承受身体重量,尽快调整好体位,不要打搅正处在不应期的半昏晕状态中的麦迪。

 如果有可能,最好是找个空隙,退出小麦身体。至于陈垦的侵袭,杨家明懒得说什么。毕竟刚才,他已经说到做到,按家明的要求,放过甘心落入他控制的麦迪。

 到了此刻,陈垦觉得需要换个躯体来解决男人的生理问题,那是他的权力…以杨家明的伦理观来看,这属于两个人之间交换条件的一部分,说得过去。

 因为绝对一切以麦迪的感受为准,刚才动作并不凶狠,麦迪的体力几乎无损。仓促间重新深深进入的异物不但没有令他不适,反而勾起了畅美感觉。

 刚刚得到高潮而瘫软的小麦没有自控能力,情不自禁地,全凭本能发出低低呻吟,拱起身体。造成的客观效果,就是身体动作变成了主动迎着阴茎,表示它想得到更深切的感受。

 没想到只是间接,陈垦的动作也能引起麦迪的反应,家明心里一凛。杨家明不是被挑起性反应就完全失神的人,他也并不希望通过自己的身体,帮助陈垦再一次占有麦迪。

 深呼吸一下,他让大脑一片空明,心思一片清明。然后聚集全部的力量,来控制身体接触的节奏:肠道中粗大的阴茎快速冲进来时,身体轻轻滑一下,避开最锋锐的力量,然后再技巧地向后迎一些,保证身下麦迪不会被外来的攻击力道伤害;而阴茎缓缓退出时,反而挺身,学着刚才的角度速度,把自己完全勃起的阴茎深深送进麦迪体内,让他得到无言渴望的充满。

 陈垦插入的动作深深浅浅交错,整体节奏快速而多变,力度强悍,奔袭的角度也相当刁钻。也难怪麦迪会为他倾倒。这样懂得引发伴侣快感的男人,就算没有惊人身价、坚壮胸怀,也已经是上等的爱恋对象了。

 既然左右是欠这男人一场性事。在狂风骤雨般迅猛的攻击中,杨家明依然能够保持从容,有效地掌控自己身体冲击与迎合的节奏,纯粹用身体感知身上男人陷入了激情洪流的动作,也巧妙地把细微变化传递给自己压着的身躯。

 跟清醒如冰雪的杨家明比起来,麦迪当然相对不太有可能在身体激烈被贯穿时,保持灵魂的疏远冷静。

 没过多久,已经再次抵达高潮。这次没有了大量精液可以喷射,清晰地高潮表征,是伴随着完全不能自控的嘶声哭喊,整个人突然痉挛着抽紧,悬垂在空气中的阴茎颤抖着。

 溅射出少许粘液,剧烈颤抖之后,渐渐过渡成节律性的本能抽搐。全身一下子变得松弛。瘫软,倒下。紧紧拥抱着怀中不太清醒的小麦,温柔地静静等那一阵剧烈绷紧和轻微颤栗过去,家明轻轻扭动身体,缓缓退出阴茎。

 做这些动作时,陈垦虽然不舍得抽出阴茎,却也配合地暂停动作,免得他顾此失彼。身体一离开麦迪,一个人突然被抱起来,姿势改成两腿尽量分开站在地上。

 然后,腰以上被力度强劲地死死重新按得伏在沙发上,变成自己站在地上,头颈肩趴着,臀部则高高翘起来,腰部陷下,敞开身体热情欢迎男人侵略的姿势。

 想像此刻陈垦眼睛里面像要燃烧起来的血丝,家明微微叹一口气,脸伏在沙发上,感受细麻布柔滑粗糙奇妙交织在一起的质感,放任陈垦坚挺的阴茎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即使皮肤知道热热的血正沿着大腿内侧缓缓流下来,也并没有挣扎。

 刚才聚精会神的动作相当耗神,强制用手迫使阴茎勃起,并让麦迪两次到达高潮,家明的身心被折腾得太实在疲惫。

 到了这种时候,家明已经不想再硬撑,但这个自己必须用力气站立的姿势,又不能真放软身体,除了迅猛进出着的阴茎、紧紧扼住腰身的双手之外,毫无依恃。

 静静强忍了将近十分钟,被冲击了一段时间,发现男人冲入的动作丝毫没有马上射精的希望,知道还有相当一段时间,实在累得支持不住了,低低呻吟一声:“我可以跪下吗…撑不住了。”

 身体里面正深深旋转着触碰某些部位的阴茎突然顿住。耳边响起一个些许颤抖的温存声音:“还行吗?”

 终于有个不太情愿的罅隙,可以冷静一下。看见每一个深深顶入动作带出来的鲜血,连陈垦自己都觉得,这样强制而残暴的交媾,可以用兽性大发来形容。

 咬破了唇,借那点痛意,和随时而来的一点点清醒,陈垦勉强命令正狂欢着的阴茎离开被血液、润滑剂和反复进入动作共同制造得炽热舒适的甬道。但还是不太舍得完全放开。跪着让男人从背后插入,其实只是姿势显得屈辱。

 看开点,总比用那样求欢的动作分开双腿站着舒服好多。所以家明趁这点空隙跪下,扭头对性爱动作被迫中断而一脸奇特痛苦表情的陈垦微微一笑。别无选择的苦笑:“请继续。”极淡却没有任何敷衍成份的笑容里,隐约还是有一丝放松意味的。

 那皎洁的容颜,被些微笑容一映,烫伤了陈垦的眼。居然选择用杨家明这么痛恨的强迫方式开始激越交欢,基于绝望。

 陈垦已经看见了结局,再做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一样。但是为什么,这样的动作,依然不能缓解胸腔某部位越来越尖锐的刺痛?改了轻松些的体位,精力不必再拿来苦苦撑持疲惫的身体。家明偷点懒,放纵自己走神。

 不知道为什么,从某个完全没有记忆的瞬间开始,一直因微微痛楚而有点不安宁的身体逐渐苏醒,突然开始贪恋那个不懈撞击进来、恣意挑衅的家伙。

 迷迷糊糊纵容着自己,动作狂猛地迎接着节奏多变的冲刺,让轻微酥麻和刺痛变得更猛烈。随着动作速度加快,血液的流速也越来越快。某一刻,突然整个人虚脱了。

 诧异地看着悬在空中的阴茎一跳,开始喷溅精液。强烈的快感突然莅临。自己吓了一跳。陈垦一恍惚,觉得眼前绽开了极光:眼神的冰冷如寒光凛凛亘古冰原,血液映红的肌肤却如烈焰灼灼,飘缈在冻原抓不住的高空。这是杨家明的欲望巅峰。这一刻,悲凉彻骨的他,完全理解了史迪文腐烂而绝望的阴郁心情。

 为了面前冰冷到不真实的绝美身体能如花开放,炫示那样绮丽魅惑而又奇幻的光芒。壮志消磨算什么,倾家荡产算什么,陪上自己的一条命,也根本无足轻重。

 也许陈垦唯一的不同,是还有最后的自制。毕竟,陈垦不是眼睁睁看着伴侣绝望,还能成就自己快活的人…他够强、够狠,不怕侵略、不怕流血,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

 但是他不够残酷,不敢眼睁睁欣赏杨家明的厌倦与疲惫。恍惚中,陈垦嘶吼。放纵身体冲到高速的终极,迎接坠落般宁静的终点。没有抵达高潮那种懒洋洋的满足。

 没有男人终于得到缥缈精灵的身体高潮而导致的成就感。伤恸。苍凉。静静感受自己身体的深处,外来的阴茎抵达终点之后轻微的抽搐,以及身体内部轻微随之间或抽紧的隐约呼应,灵魂也随着慢慢飘坠。

 没有像以往所有做爱结束一样,冷冷推开身边人,冲进浴室去清洗腥膻的精液气味。发呆,因为觉得不可思议:不借助催情药品、没有鞭笞挑情,甚至不刻意用手淫激发,更一直都是在被迫的被动体位…杨家明也是会射精的?

 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自己的状况,沉痛低沉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来:“你的身体明明要我。”回头看一眼,陈垦布满燃烧血丝的眼睛里面,悍狠和柔情正残酷交锋。

 技巧地略微扭动身体,让正在逐渐变得松弛柔软的阴茎脱出来。身体终于不再连接在一起,杨家明转身淡淡微笑,高潮过后的容颜依旧清冷如星光:“上次我要你的时候,你的身体也一样。”

 “我们互相做,不也很好?”陈垦这么说话,绝对就是在哀求了。明明知道完全没有希望…只要他还残存最后一点良心,不敢直接打断家明飞翔的翅膀,大概是不会有希望的了…他还是不顾尊严,说出了这样哀恳的话。

 紧紧抱着眼前人,身体明明还密密贴合,心里却一片荒凉。看清楚陈垦的眼神并不疯狂冷酷,那可怖的凶恶味道也渐渐退去,更明显涌动着“求不得”的无可奈何,家明的声音相当温柔:“你看出来小麦对我有多重要了?”“他是你的药。”叹息。

 “对病入膏肓的人来说,需要的,不外是良药。”家明声音轻柔明净“何况,身体享受很容易。”

 因为他是杨家明。只要他愿意轻轻蠕动指尖与唇舌,不管什么样的男人,主动或者被动,欲望和身体都将受他控制。只要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得到了什么,全部心神用来怜爱麦迪,达到最佳效果还真不难。

 陈垦全部力气都用来抵抗心里那一点荒凉的刺痛。失落。但是他不能失态…在心爱的人面前,是男人,就不能慌乱,或者乞怜。

 哪怕这坚持,带来的结果是永诀。静静打量从璀璨状态里迅速冷凝下来的杨家明,过很久,才苦涩地:“为什么突然选麦迪?”

 “一点都不突然。”回答着,礼貌微笑,感激陈垦终于肯讨论道理…以陈垦的实力,如果真不顾一切选择蛮干,就算没有小麦这一层顾忌,对抗他还是会非常困难。

 “认识小麦以来,我一直都知道,残破的我,依赖着他灵魂的力量维生。不是高潮与激情,而是依仗他不求任何回报、只希望我过得好一点那种单纯的好心。”

 家明神智渐渐恢复,语气也越来越宁静从容“你也知道,麦迪的心一直是满的…从前,是灌满林宜,痴痴等电话铃,紧接着,是你。

 如果他幸福,除了祝福,我对小麦不可能有任何别样心思。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你并没有让他幸福。小麦逐渐变得恍惚沉默,笑容越来越少。某个下午,他居然表情那么暗淡。说出你根本不需要他的时候,那种失落…我突然觉得恐惧。如果连麦迪都消沉,是我的世界末日。如果陈垦不能让他幸福,我就尽全力帮忙。怎么做有效,就尽力尝试。”

 陈垦终于明白,为什么杨家明一开始那样真诚地笑吟吟祝福他们地老天荒,过了没有多久,却掉转身却以情敌身份出现:“你用我当他的药。你就不怕做错?”

 “怕。非常怕。但是,我有更好的选择吗?”在无心的陈垦身边,麦迪不快乐。明了男人要自己的真相以后,麦迪其实真心想成全心上人与好友的,只是,他对杨家明的了解似乎不太够…如果出于善意,对家明的帮助副作用会是令他自己心碎,那么,反而会逼家明不得不作出过激反应,把事情向另一个极端推进。

 而家明,尽力做了他能够做的一切,包括将自己身体献给陈恳。他想要的,不过是帮麦迪保有一粒宁静温悦的灵魂。

 能够在阳光下澄静清澈随流光飞舞,对身边人送去一个温暖眼神的灵魂。陈垦不由暗暗庆幸,自己的选择,是放手…像麦迪这样明慧的人,一厢情愿的好心,又怎么欺骗得了?

 家明看懂陈垦颓然放弃的苦涩,也看懂他眼睛里面骄傲和苍凉混杂的善意。挣扎踉跄着起身,微颔首:“我和麦迪走了。”陈垦浑身僵直,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拥抱一下,然后,慢慢放手,沉沉叹一口气:“…是走的时候了。”

 “如果他想回来找你,我随时会陪他回来。”陈垦沉重摇头:“麦迪比你我以为的都骄傲…你还是想想怎么善后。”

 “我希望有朝一日小麦明白,他爱你,也不外是一种错觉。”家明看窗外暗沉蓝黑但已经隐约透出一丝曙色的天空,淡淡皱眉,强吞下一声叹息,表情依旧清冷,声音却不再依旧淡漠如玄冰“我们都不懂爱,只是在黑暗中笨拙摸索。

 一不小心就撕裂点什么,鲜血淋漓。”“看清路。”陈垦已经没有心力多说,听见声音变得空洞“幸好,天快亮了。”

 沉默许久,杨家明沉柔华丽的声音轻轻响起:“谢谢你。”从这个身体和灵魂的一直都彻底苏醒的夜晚开始,积雪容颜上的清冷依旧,却开始流转玉的晶莹润泽。

 玄冰的彻骨冻意,永远地离开了杨家明。陈垦没有做声。破天荒的,家明为致谢轻轻补一些并不多余的解释:“一直向往斯宾诺莎的境界,对万物抱持因果清晰的理性爱。

 遗憾的是,我没有做到,甚至连最基础的肉身都看不透。或者,我可以说,这世界上最爱杨家明的人,也许是史迪文,也许是陈垦…史迪文为我,放弃一切,包括做人的原则。你,为我重获自由,放弃希望。”

 以冷静语气中和遗憾的辞句,清清楚楚传进耳朵里。陈垦倒抽一口凉气。大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