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妃

作者:胭脂腮红

酒宴摆在前厅,钟蔻到时,屋里正喝的热闹。她打眼一溜,就先看到了那日在湖边遇到的陈青楚。

要说没有一点印象是不可能的,但钟蔻潜意识里想要自保,凡是涉及到钟家从前的人和事,她都抱着一种不闻不问不听不看的心态,发誓绝不碰,是以对陈青楚,她倒是愣怔多过了惊讶。

元天昊一直在旁边状似无意的打量两人的神情。陈青楚震动异常,倒是丝毫没有掩饰他对钟蔻的重视和熟稔。钟蔻则就从容的多,却仍是显出来了惊讶和茫然。

元天昊一摆手,示意陈青楚坐下,朝着钟蔻道:“听闻你和陈大人是旧识,酒意正酣,本王便兴之所至,叫你过来陪陪酒。不必拘礼,陈大人不会见怪,坐吧。”

早有侍女替钟蔻挪了一把椅子,坐在元天昊的下首,与陈青楚打横对面。

陈青楚掩去眼中的酸楚,道:“钟妹妹,多年不见,你可还好吗?”

钟蔻却不看他,只看向元天昊,言辞直白:“王爷,我不记得和这位陈大人有过交集,旧识之语,从何而来?”

陈青楚面色涨红,羞窘不已,可又不甘,抬眼望向钟蔻,道:“想来钟妹妹遭逢家变,受了刺激,一时忘也也未可知。”

可这才透着诡异,就算幼年遭受剧变,也不至于连从前的人和事都一并忘得干干净净?他看向元天昊,直觉是他在钟蔻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否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脑子糊涂至此?

元天昊接收到了陈青楚的敌意,却压根不会上心,淡淡一笑道:“钟蔻还小,陈大人多担待多体谅,别跟她计较才是。”朝着钟蔻沉了脸,道:“陈大人来则是客,岂能如此怠慢无礼?还不向陈大人陪罪?”

钟蔻垂下双睫,道:“是。”

这话倒是有理,只要是元天昊的座上宾,哪怕他是个乞丐呢,他叫她跪下来敬酒她也得乖乖顺从。

当下钟蔻便起身执壶倒酒,擎杯在手,大大方方的朝着陈青楚道:“是小女子言语无状,还请大人勿怪,这杯酒,就权当是小女子借花献佛,向大人陪罪了。”

一仰脖,一盅酒悉数饮尽。

陈青楚抬手,才说了一个字:“别——”见钟蔻面不改色,已经喝了一盅,不由的有些颓然的坐下道:“你从前是不喝酒的。”

钟蔻竟然莞尔一笑,她只觉得陈青楚这话着实有些呆傻:“从前?多久之前?若是大人所说五年之前,我那还会还只是个孩子呢。”

就因为是孩子,很多人和事不记得才正常。既然是多年以前的交情,如今物是人非,不再提起也罢。他又不是个蠢笨的人。

陈青楚有些自嘲的笑道:“是啊,倒是我不胜酒力,有些醉了,满口的胡言乱语,尽是些疯话,还请王爷和钟姑娘不要计较才是。”

过了五年,又是在王府里长大,一个人变化了多少,岂是他能预料得到的?陈青楚改了称呼,一抬手,陪了一杯。

人家根本不想认她,若说第一次还是惊愕,一时无法适应,可这都第二次了,钟蔻的冷淡溢于言表,分明是拿他当了外人,他又何必再往上凑着去贴热脸?

元天昊却唯恐天下不乱,一伸手握住了钟蔻的手腕,笑的如沐春风:“钟蔻,你这话可就外道了,陈大人对你一番兄妹情深,你怎么能辜负?不如这样,就在今时今日,你们两个结拜为异姓兄妹,如何?”

陈青楚眼神猛的一撩,竟如同一把利箭,几乎要将元天昊穿心。可元天昊一无所觉,犹不自知的问:“莫非陈大人瞧不上钟蔻?觉得她不配?哈哈哈,你可别想差了,她可不是什么奴婢,在本王这里,也一直锦衣玉食,与那些贵女们相差无几的。又因着本王的缘故,只怕她要比那些名门闺秀们还要炙手可热几分呢。”

他笑的像狐狸,话里也透着几分诡异,甚至还故意当着陈青楚的在摸着钟蔻的手背。陈青楚只觉得心头突突猛跳,热血涌了又沸,沸了又涌,终是自失一笑,道:“王爷太客气了,分明是在下不配和钟姑娘兄妹相称才是。”

昔年两家交好,长辈们也都有意,是打算一旦等钟蔻过了及笈之年,便将她许配给他为妻的。谁成想不过短短数年,他们两个,已经见面不相识了。

她不仅忘了曾经的情谊,只怕连她自己是谁都混淆了,更何况钟家人都死绝了,谁还记得那份默契下的应约?

她已经长成豆蔻芳华的少女,却已经不再是他中意的钟妹妹,如今的她,只怕不过是逍遥王众多禁脔中的一个而已。

陈青楚又是恨,又是酸,又是恼,又是羞,还有愤怒和不甘。好好的钟妹妹,成了与他隔着万水千山的女人。

他抬眼,迎上钟蔻那带着怜悯以及茫然的眼神,如同掉进了冰窖。尽管此时是盛夏,他却筋寒骨冷。

元天昊笑着征询钟蔻的意见:“你的意思呢?”

钟蔻猜不出元天昊的意思,是要让她拒绝呢,还是让她接受?她想从他脸上看出多一点细微的表情,也好得点鼓励和暗示。可他这张脸,尽管表情也会千变万幻,有时候笑的如同一泓温柔池水,能生生将人溺毙,但更多时候,她根本无法窥视到一点半点。

不过,钟蔻想,元天昊叫自己出来,绝对不会是一着废棋,以他这种物尽其用的想法,定然是想拉拢住陈青楚。

左右不过是拜个干兄妹,又不少一块肉,况且陈青楚虽然执念甚深,但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倒不像是有多大怨恨,那就答应了吧。

钟蔻便善解人意的一笑道:“我是什么身份?能蒙陈大人青眼,自是惶恐之极,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如果大人不嫌,钟蔻便称您一声兄长……”

陈青楚愕然,半晌,才嘶声一笑道:“我怎么敢嫌?荣幸之至。”

元天昊便笑着吩咐:“来人,去准备香烛,就在这月下结拜了吧。”说是这么说,手下却用了点力。

钟蔻忍了,只当他对自己的举动还算满意,便微微侧头,朝着元天昊奉送了一抹温柔之极温顺之极的笑:“多蒙王爷成全。”

成全,他成全个鬼……这个自以为是小丫头。元天昊恨的咬牙,面上却丝毫不露,道:“为着你,本王又不是头一遭破例。”

陈青楚在一边克制不住的颤抖。这个昏庸无道的逍遥王,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和钟蔻眉来言去,还说的这样暧昧。

他不想流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让自己充当了一个可怜的看客,看着这二人缠杂不清。可是要想不去看钟蔻那如花般的笑靥,又着实大费周折。

钟蔻道:“王爷的美意,钟蔻从不敢辜负。”

陈青楚和钟蔻拜完了,这才强笑道:“家中高堂都一直惦念牵挂着钟妹妹,现如今既已结拜,也算师出有名,在下还恳请王爷开恩,容许在下接钟妹妹回府小住几日……”

钟蔻有些惊讶,抬眼看向陈青楚,直觉他脑子有点不清醒。别以为元天昊是个好说话的,他已经默许了两人的兄妹情分,便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这会陈青楚再得寸进尺,只怕不会捞着什么好脸子。

钟蔻自己不记得往事可以,她却不以为元天昊会不记得,陈青楚又想方设法的要把从前旧事送到自己跟前来,元天昊不翻脸才怪。

她有些逃避般的垂下头,心中祈祷:不是我不够义气,实在是,元天昊的戾气,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元天昊的手劲大了一些,却蓦的松开了钟蔻的手,呵呵笑道:“陈大人也太急切了些,知道的只当是你们兄妹情深谊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接未过门的媳妇进家呢。”

这已经算得上元天昊最好脾气的婉拒了,他说的轻巧,神情也极亲和,可是紧绷着的肌肉直接把他的不悦都传递到了钟蔻身上。

谁知道陈青楚不但不收敛,反倒迎着他冷厉的视线道:“在下倒是有些奢想,只怕王爷不肯割爱。”竟是承认了他肖想着元天昊的女人。

元天昊越发笑出来。可以啊,竟然敢到自己嘴边抢肉,他真当自己不龇牙,就是打了盹的老虎,毫无威胁了?

元天昊状似无意的把钟蔻拉坐到自己膝上,道:“什么割爱不割爱的,本王府中别的珍贵物事没有,冰清玉洁,婉约处子倒的确是多的很,如果陈大人不嫌,任君挑选。”

他嘴上说着,手上却没闲着,竟当着陈青楚的面就隔着衣服对钟蔻上下其手。

陈青楚就如同被人抽了一个耳光,脸颊奇异的肿胀,却仍是不屈的直视着元天昊,笑道:“在下不敢贪心,能得钟妹妹一人,于愿足矣。”

钟蔻面无表情,既不觉得羞赧,也没有羞愧,因为被人当众亵玩就寻死觅活。心里却在哀叹,陈青楚,你自己想死行,可别拉我做垫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