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魂祭

作者:焰焰

“我一个困居此地、时时刻刻被回龙教紧盯不放的人,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人而冒险?”虢首封笑得灿烂。

杨三婶:“他可是龙鑫的唤醒者。”

虢首封笑得更开怀了,反问:“与我何干?”

他会问的问题一定被仔细考虑过,不过“与我何干”显然无解。

杨三婶顿时慌张起来,望定心骨似地望向郝玲,语无伦次地道:“可是、可是你不想知道唤醒者是什么样吗?”

虢首封的笑容明晃晃地告诉她:不,并不想知道。

“也许找到他,我更想杀了他?”

这个答案绝对不在标准答案的范围之内。杨三婶当场吓得倒退一步。

郝玲突然插嘴:“不错,杀死龙利的想法更能让龙鑫忌惮。”

“郝玲?!”

“可那只是最后迫不得已的一步吧?”

虢首封啧了一声,不屑又不耐烦地哼道:“异能人!”异能人的脑子转得太快了,直觉在中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凡人还未考虑到的地方,异能人一步三跳地过去不但摸了个底,还踩到了关键。

杀死龙利,或许间接判了龙鑫死刑。但死刑有什么用?中间有一个无法估量的过渡期,龙鑫如果知道自己必死,还不得多拉几个垫背的吗?杀死龙利确实只能是迫不得已。

虢首封不死心地说:“我可以悄悄的。”

郝玲立刻接茬:“你忘了唤醒者和醒族之间存在奇异的心灵感应力吗?”

他们你来我往地斗了一会嘴,谁也说服不了谁地住了嘴。

杨三婶站在中间,怯怯地,看了左边郝玲又看右边虢首封,看完右边虢首封又看向左边郝玲。她把无助的目光投向易云嫦。

易云嫦叹气,轻拍两响巴掌,开始比划:“不然,我们绑了龙利做人质,就这样逃出回龙谷?”

“人质?”虢首封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杨三婶给易云嫦点了个赞:“好主意。”

“好什么好。”虢首封冷冷睇她:“绑龙利我还不如绑龙鑫呢!”

郝玲闻言眉头一动。

虢首封知微见著立刻防备她:“你动什么歪主意呢?我只是随便说说。”

郝玲:“虢先生大概不知道吧?龙鑫发明了双向牵制法来同时制约醒族和唤醒者。”

虢首封目光一闪。

“手里有醒族,就威胁唤醒者效忠;手里抓到了唤醒者,就把醒族制约到一动不动。”

“我知道。”虢首封喃喃,表情暧昧不明:“怎么,他现在就已经找到制约醒族的诀窍了?”

“大概吧。回龙谷不只龙鑫一个醒族。只是真正自由自在的醒族只有龙鑫一个而已。其他的醒族都已经成了他的奴隶。”

“唤醒者也是他的奴隶吧。”

郝玲不置可否。

于是虢首封说:“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一个任务交给我?”他见郝玲目光往易云嫦脸上睃,满心不快。

这个该死的测试幻境!

等他找到何济世的真身,他要揍得何世连他爹都认不出来。

易云嫦轻轻捏了捏虢首封的肩膀,抓起他一只手在手心里写道:“我觉得龙利也许是破解幻境的一个关键。我们只能顺着剧情往下走——”

换句话说,必须把龙利找出来。

虢首封腹诽: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幻境。

杨三婶期待地望着他们,双手绞成麻花。

虢首封朝易云嫦招手,示意她弯下腰来咬耳朵:“这肯定是个bug——破烂幻境嫌我们进展太慢,不耐烦再和我们继续耗下去了。”虢首封忽然卡壳。他皱眉:到底是谁不想再耗下去了?真的是躲在背后隐而不现的何济世?还是刚刚摸到小奶狗瘦骨嶙峋脊椎骨的自己?

他一垂眸,就看见易云嫦飞红的耳垂近在咫尺,心里忍不住想: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这个幻境伤到你一根寒毛,以后还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护你一生一世周全。

他心不在焉地掰扯:“随随便便找个破烂借口来驱动我们,看来何济世是坐不住了,也希望这个幻境快点结束。别的不提,恐怕他……”时日无多四个字消去了声音。

虢首封怔忡,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会想到何济世已经“时日无多”了?他想到最早在灵府里看见何济世那凄惨的模样,趴在地上无法起身,勉强站起来露出已经溃烂成糜的胸口。

难道何济世真的快死了?

易云嫦等了半天没听见下文,侧头望进虢首封灼灼发亮的桃花眼里。

虢首封鬼使神差地说出真相:“躺赢!”

易云嫦:“?”

他亢奋倾身,吧唧一口亲到易云嫦。

易狗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捏着烧得滚烫的耳垂恨恨瞪他一眼。

不要闹。

虢首封笑出一双月牙眼。那笑意,在转向杨三婶和郝玲时渐渐淡了。“行吧,”他勉强回答,“就算我们大发善心好了。找到龙利又如何呢?”

“带他离开回龙谷,去找公家。”杨三婶颇为急切地说,“他不能再留在这儿了,危险太大。”

虢首封哧的一笑。

郝玲说:“也许他就是你们要找的关键人物。”

虢首封本想来一波惯性嘲讽,突然被郝玲意义不明的“关键”说法吸引了注意力。他想:难道这幻境里还藏着什么谜题要猜出来吗?想归想,他还是抛出了一个比拯救大佬更现实的问题:

“那么,你们谁能告诉我,龙利现在在哪?”

杨三婶和郝玲面面相觑。

杨三婶脱口道:“这就是我们拜托你做的事啊。”

虢首封额角青筋一绷,劈叉出四五八条线。他抚额:“大婶,我对回龙村不熟。你总得给我弄张地图吧?还有回龙村,”他忽然莫名其妙的一顿,看向易云嫦。

易云嫦:“?”

下一秒,虢首封又掉头回去,无缝衔接上刚刚的卡顿:“现在有多少人口,多少人是回龙教教徒,多少人是中立派?你们不知道龙利被关在哪里没有关系,但能不能告诉我,龙鑫最常关人的地方在哪?除了他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是不是还关着别人?不知道没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一些迹象?不可能没有留下丁点痕迹吧?看看你们两位,天天都能跑来这里晃悠,硬是火眼金睛地识辨了我们的隐藏身份。好了,偏题了,我们绕回来——去、打、听、啊!”虢首封一字一顿的时候,声音里蕴含有千斤之重,一顿一压地压得三婶和郝玲把脑袋点点低下去,抬不起来。“这种基础的谍报工作难道也要我们两个外、乡、人、替你们解决吗?你们发布任务就行啦?别人发布任务还带赏、金呢。金呢?没金你别说话!又偏题了,我们再绕回来,呼——龙鑫还关过哪些人,有什么避讳之处,有什么注意项,有我们行动起来能占到的优势……你们看我做什么?两手空空指着前面喊‘去,给我把龙利找出来’?就是牵条狗搜山,还要给它嗅嗅失踪人员的气、味啊喂!”

虢首封是真的气狠了。最后气急败坏把自己比作狗的时候,他简直暴跳如雷,大概会跳起来咬人。

两空手套白狼的女人抠着鼻梁,不大自在地承认:“啊,是我们疏忽了。”

何止是疏忽。

虢首封翻了个白眼。

是出门的时候根本没带智商!

“叩、叩!”有人在叩木柱子。

院子里四个人循声望去,有三个人吓了一大跳。大家高低不一、起伏不平的叫:“珊婶?”

是的。珊婶不知何时出现在廊道上,正对他们比划:

“我可以帮忙。”

易云嫦慌乱的情绪猛地一个急刹车。她脑海里劈进一道闪电:刚刚虢首封突然卡顿,不是忘词、忘了要说什么,而是他知道——

珊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