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魂祭

作者:焰焰

造型上很有争议,但改良拘灵虫还是完美再现了闽清珊写的每句话。

“你杀了何正杰?”

“他犯什么错?”

“和你有什么仇?”

“他一个路人而已,充其量只是何正雄的哥哥,你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连何正雄都可以容,为什么偏偏容不下他?”

龙鑫眼角一抽。

别人越说越激动,闽清珊越写越激动。

诡异的是,气氛如此激烈,屋里却安静到落针可闻。

站在门外,一股水深火热两重天的暴烈气息,象大猫刮骨的倒刺舌一样呼在虢首封和易云嫦脸上。

这一边静寂无声,另一个幻境里嘈杂的电流音不断。

虢首封忍不住分神:“听见古希道说话了吗?”

易云嫦正专心致志看拘灵虫显示的话语,没有留意耳边的杂音。闻言,她猛然醒悟自己很久没关注古希道了,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愧疚感。活象上学路上被蝴蝶引入岔道,又被大人拎着耳朵纠回正轨的顽皮小童。她连忙竖起耳朵仔细辨听,然后遗憾地摇摇头。

易云嫦有些奇怪地看向虢首封:“你听不见吗?”

虢首封心虚——肚子里埋着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他不露丝毫胆怯地回答:“我只听见电流音。”

易云嫦:“我也是。”

临门还差一脚。虢首封急得有点上火:这一脚到底从哪里找出来?找出来又该往哪踹?古希道到底在磨蹭什么?刚刚那股在秦嬷嬷家门口骂他祖宗十八代的血气呢?情绪爆发呢?精神感应呢?总不能站在这边大喊三声“古希道”吧,这不是喊喊就能开门的事啊。

易云嫦随意往楼下瞥了一眼,随即微愣,扯了扯虢首封的衣襟,问:“何正济呢?”

楼上楼下都不见何正济。

两团气息球缩小了一圈不止,仍然在半空中飘荡,却失去了追踪它们的人影。

虢首封推动轮椅靠近镂空廊道,透过缝隙往下探,同样没有找到何济世的踪影。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也许是去地下仓库了?”

“又去?”易云嫦困惑不解。

虢首封曾在拘灵虫提交的画面中见过龙鑫家的地下仓库。

好家伙,里面蕴藏的酒水食物足够让饕餮客欣喜若狂,在里面狂欢一个月。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虢首封,对里面珍藏的某些食材也叹为观止。

虢首封记得何济世刚进屋没多久,就翕着鼻翼去仓库搜索了一番。

何济世弥留之际支棱起的幻境,严格说起来,其实是一段一段、中间关联并不太大的回忆片段。唯一串联这些片段的线索,就是一条同轨迹的时间线。每一段看似是不经意地撷取,但毫无东拼西凑的违和感。虢首封曾考虑过,这一段“珊婶夜访龙鑫”的剧情也许有其独特的画龙点睛之用。但何济世进屋后,就不再关注二楼的动静,第一时间直奔仓库,随后又独自一人在一楼来来回回的穿梭。

真的是找人吗?

越看越不像。

再有他不断翕鼻子的小动作,虢首封心道他顶着一张人见人憎、狗见狗恶的棺材板板脸,实际上却是一个为了美食好酒而不顾一切,哪怕做梦也要来吃一顿的饕餮客?他尾随阿娘夜访龙鑫,目的不是为了撞破回龙村里沉潭多年的秘辛,而是为了龙鑫收刮多年、储备在仓库里的美食?

虢首封觉得这番异想天开太匪夷所思了,中间稍稍警醒了一瞬:“广覆,是不是你又在误导我?”

广覆:别叫我,叫就是装死。

坑孙祖宗装死日常。(9/10)

虢首封撇开心头的诡异感,低声说:“也许是我想错了。”

易狗:“?”

房间里,龙鑫看上去又好气又无奈,最后他冷笑一声。

“闽清珊,回龙村一千六百口人,唯有你最懂得如何激怒我。”

大家齐齐朝他望去。

只见龙鑫徐徐抬头,目光锐利如刀地看向闽清珊。他们中着横亘着一张巨大的原木书桌,宛如楚河汉界,把一坐一站两人分成壁垒分明的两边。给人温柔感的橘色灯光并不能缓和室内越来越冰凝的气氛。空气里仿佛有咻咻刀剑掷向的声响。

“闽清珊,你大晚上不睡觉,挺着大肚子赶过来。一不问何月玲,二不问郝玲,三不问你男人在这几个月的血雨腥风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就抓着一个死了就死了的路人和我置气?本以为你站我面前会问何月玲、郝玲和你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呢?”

龙鑫满脸疲色。他就坐那儿,好像在那个位子上已经等了闽清珊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人等来了,故事却没有象预料中的那般展开。他脸上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在他再次抬眼时,室内气氛倏然一厉。

“十分钟。”龙鑫说,“你在我面前比划了足足有十分钟,却没有一个字涉及到那个疯癫至狂的蠢货女儿。你真的疼爱她吗?字里行间通通都是同一个名字——”

“何、正、杰!”这三个字简直是被龙鑫嚼碎了吐出来,字字如碎刀、字字沾着血。龙鑫啪的一下,蒲扇掌拍在桌上。厚实沉甸的原木书桌被他拍得弹起,桌上摆设的文房四宝,高高立起的笔挂连同悬空的几支毛笔一起晃荡不停。

闽清珊抱着平板电脑一动不动,神色惶惶。

“你问我为什么容不下他?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龙鑫想笑,笑没笑不知道,不屑轻鄙之味却很明显。他暴喝:“当然有仇——夺妻之仇!”

“当年我没把他活剐,还允他再苟活十年,已经是网开一面。你以为……”话音未落,闽清珊把平板恶狠狠地掷过来。龙鑫连忙躲避,平板砸中他身后的书柜,拍翻了一排装饰和书,书房里哗啦啦地乱响声打断了他慷慨激昂的声音。

两个人象对峙中的猛兽般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一动不动。

最先作出反应的是珊婶头顶上空的拘灵虫——它失去了盯梢目标。

拘灵虫松嘴,挺茫然地抬头看向虢首封,眼神里透露出“主子我是谁,主子我在哪,主子接下来我该干嘛”的讯息。

虢首封木着脸回望——看我干嘛?我也不知道你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