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籁惊然而视,抬手?怒指章琔,狠骂一句:“贱人。”
而紧跟着?,突然发生令章琔措手?不及之事,方才那一刺,虽瞧着?鲜血喷溅,教人触目惊心,但实际却并未伤及其要害,只见阮籁踉跄两步后,蓦地转身,竟拔腿往院外狂奔。
“阮籁。”章琔两手?抓着?铁栏,焦急发喊。
眼下状况,阮籁自当?置之不顾。
以是,章琔再次陷入束手?无?策之境,只能?眼睁睁看着?阮籁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竹林里。
而这一次,章琔比之先时更加惶惶不安,因为她不敢确定,阮籁是否能?再回来?。
反击之前,章琔预备的是一击毙命,故而下手?之时卯足了十分力道,只为教阮籁死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跟前,从?而取得青钉锁的钥匙。
孰料天?不遂人愿,章琔竟不慎失手?,未击中其要害。
阮籁对章琔连日不休的折磨令其身力皆不比从?前,若是在往常,阮籁此时必然已是一具将凉之尸。
章琔不断地猛摇铁门,拉扯着?青钉锁“哐当?”震响,但此锁却坚顽胜石,牢牢扣合,未显半分松动之迹。
此法不行,章琔又火急火燎地往房中四顾,目光骤然投在桌凳上,她想也未想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将凳子?抄在手?里,旋即迅步回到铁门前,双手?紧紧钳凳,扬至头顶,鼓足力,霍然砸向铁门。
“嘭”地一声?巨响后,凳子?轰然散碎,而铁门却犹固无?损。
章琔无?暇惆怅,顿然甩掉攥在手?里的两根半截凳子?腿,又把屋里余下的三张凳子?逐次砸门。
每一次都不遗余力,但每一次都如卵投石。
不过?,章琔仍未放弃,她火速行至食桌前,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物什一手?扫落,而后推着?食桌来?到铁门前,身俯如弓,双手?紧紧扣住桌沿,眼神锋锐似刀,浑身气力一霎汇至腿部?。
少顷,章琔狠一咬牙,宛如一名赴死的勇士,驰步而动,食桌“咣”地一下撞中铁门,牵动着?整面铁栏都跟着?一颤。
然而,桌沿虽被?撞出数道豁??,木屑簌簌掉落,但铁门仍旧屹然如山。
几番使力后,章琔禁不住大喘气,稍作歇息后,堪堪将食桌往后拖,及至距门约有一丈之远时方停住。
章琔搓了搓手?,并尽量平稳呼吸,而后重新钳住桌沿,盯着?铁门,目色沉静如斯,周身筋骨尽绷起,俨如一支满弓的弦上之箭。
章琔深吸一??气后,推着?食桌,离弦之箭般朝铁门疾冲而去?。
“哐嗒”,食桌砰然崩裂,木屑炸雪般乱飞,铁门虽略有弯曲,却实在刚韧难折,难以撼动。
至此,陈设简易的屋中再无?可?用之物。
章琔的力气也终于耗尽,身子?颓然坠落,坐在一地碎木间,三千青丝深深地遮掩住那张韶秀的面庞,整个人浑如一??枯井,无?比潦倒。
刹那间,章琔心底的绝望似野草般肆无?忌惮地疯长,跟着?遍身蔓延,与此同时,一颗心逐渐下沉,犹入无?底深渊。
而造出此孽的罪魁祸首在奔出竹林后,一路提气跑出三里地之外,来?到最近的乡野郎中家里,寻其治伤。
乡野郎中是一名年过?五旬的华须老者,方圆二十里地的人家都在其处看病。
老郎中见阮籁颈上之伤并不似意外受得,又看其面生,因而在为他止血时顺??询了一句:“伤??不浅,险些伤到动脉,足下这伤是如何来?的?”
阮籁近几日时常外出,除开折磨章琔以及寻欢作乐而外,更主要的目的是在打探风声?,他已知有三方势力在找他,一是清尘使,二是衙门,至于这第三股势力,他暂时没?摸清。
所以,阮籁身负重伤之下,犹似一只惊弓之鸟,老郎中一句寻常问诊便教其顿生疑心,眼神忽而阴鸷,“你问这做个什么?”
老郎中反被?其问得一头雾水,不觉然停下动作,“老朽是郎中,询问病因有何差错?”
“不该问的别?多问。”阮籁语带斥责之意,似极不耐烦。
一看阮籁竟耍起态度,老郎中也立即来?了脾气,当?时甩手?罢诊,“邻近的农家子?老朽都能?识得,看足下目生,也不知是何方尊人,自古小庙难理大佛事,足下的伤,老朽治不了了。”
听到“目生”二字,阮籁一瞬心惊乍,当?下抽|出青蛇剑,竖抵在老郎中颈处,厉声?逼问:“死老头,你知道些什么?”
老郎中骇得无?颜落色,态度立即软和起来?,“好汉别?动怒,老朽给你治伤就是。”
阮籁的疑心却?此加重,微眯着?眼,“你好像很怕我?”
老郎中极力地偏过?头,斜目看剑,怯怯地道:“好汉有话好说,先把剑放下。”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阮籁面容狰狞,剑刃已切进老郎中皮里,殷红的血珠顿时冒出,顺着?银白的剑身蜿蜒流至剑尖。
脖子?上的疼痛让老郎中身子?一抖,急急解释道:“老朽从?没?见过?足下,哪能?知道足下是谁啊?”
阮籁一面担心老郎中去?官府告发他,一面又怀疑老郎中是某一方的眼线,杯弓蛇影之下,立生杀心,“撒谎。”
话一出??,阮籁旋即扬剑,不?分说地朝老郎中劈头砍去?。
老郎中腰子?一弯,躲开剑势,随手?操起一旁的药草就往阮籁身上一通乱砸,?此将之拖住须臾,他则趁隙死命地朝内堂跑。
而老郎中的疯逃之举看在阮籁眼里更像是有鬼,至其杀气陡盛,提剑紧追,一路将老郎中逼至后院墙角,令之无?路可?逃。
老郎中背抵着?墙,揖手?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老朽啥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阮籁冷笑,剑指老郎中,“那你跑什么?”
老郎中禁不住瑟瑟发抖,“好汉都用剑割老朽脖子?了,老朽岂能?傻站着??”
阮籁怒咤道:“满??强辞,你这老头肯定知道不少,那我便留你不得。”
“哎哟哟,”老郎中解释不通,急得扒耳搔腮,“老朽哪敢唬弄好汉?”
“废话少说,见阎王爷去?吧。”阮籁说完就朝老郎中一剑砍去?。
可?剑尚未落下,阮籁却忽觉身子?一软,周身力气似瞬霎散尽,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
“哐当?”,青蛇剑脱手?落地,阮籁跌跌撞撞地往后倒退两步,使劲摇头,片刻,猛然惊觉,颤抖着?抬手?,指向老郎中,“死老头,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老郎中嘿嘿一笑,得意地拍掉手?上的睡圣散粉,“衙门的通缉令已经发下来?好几日了,画得其实并不太像,你要是不出剑,老朽还不以为,但偏偏你要拔出剑来?,这可?怪不得老朽眼尖了。逮了你,赏银十两,老朽这就绑你去?领赏钱。”
“你……好……好卑鄙。”阮籁方才追老郎中时的一通急跑令睡圣散快速地往其周身血脉蔓延,此时药力发作,阮籁两句话一出??便虚软倒地,再也挣扎不得。
“你害老朽成日地提心吊胆,那十两赏银就当?是慰劳老朽了。”老郎中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麻绳,走近阮籁,将他手?脚死死一捆,随后拖进柴房,锁上门,即去?找管辖此地的捕快。
距阮籁被?捉不到半个时辰,易拾便已获知此事。
彼时,易拾正欲出门,一支赤尾羽箭“嗖”地从?他眼前闪过?,“噔”地命中其侧方的门框。
易拾飞快地拔下赤尾羽箭,返身回到房中,取出密信一看,上面写着?:狼子?被?捕,衙门。
此事于易拾无?异于喜从?天?降,连日里的阴霾似乎均因此一扫而空,易拾瞬间振奋不已,将密信往掌心一攥,猛地捶桌,“终于逮到了。”
迅速地处理好密信后,易拾迫不及待地离开章宅,找到上峰,请求上峰安排他进衙门同阮籁面见。
上峰对易拾分外倚重,他的要求,几乎从?不驳回,易拾一提,上峰问也不问便立刻答应,只叮嘱其务必按捺住,等衙门审讯完,将阮籁收监后再去?狱中见问。
凭借对阮籁以往作风的了解,易拾谅定他会在公?堂上矢??否认杀害闲云观住持及小道士一事,但仵作已经验伤,那柄青蛇剑就是最好的物证,他百??莫辩。
眼下铁证如山,单是闲云观一案,便足以定阮籁死罪,再加叛国一条,阮籁纵有十条命,也不够抵。
审讯阮籁时,易拾就在公?堂的大门外,混在人群里,耳听目观。
果不其然,阮籁利??狡辩,拒不认罪,即便知府命衙役将人证物证通通摆在其面前,他兀自巧言如簧。
知府恼怒之下,一连甩出六七支筹子?,大喝一声?:“打。”
四名衙役立即上前,两人用水火棍夹着?阮籁的脖颈,另两人则一人一下地抽打阮籁,七十棒方止。
棍刑一毕,知府直接命人将阮籁收监。
而阮籁前脚刚被?下狱,易拾后脚便戴着?半张假面进入牢里。
见到易拾时,阮籁不惊不诧,坐在草榻上,摆弄着?脚镣手?铐,笑了笑,“易首座身娇体贵,怎么来?这种肮脏地儿了?”
“装什么糊涂?”易拾切齿愤盈,骤然蹲下身,一手?掐住阮籁的脖颈,逼问道:“章琔在哪儿?”
“死了。”阮籁直视易拾,无?分毫惧意。
这话一出,易拾顿即瞋目裂眦,凶如狂怒之狮,“你敢。”
“我怎么不敢?”阮籁回味地咂咂嘴,“爽完了还留着?做什么?怎么,易首座想要?”
此言宛如一柄锋刃,狠狠地将易拾的心脏刺穿,他登时怒火滔滔,五指霍然捏紧,“你怎么敢伤她?”
阮籁被?掐得难以喘息,双手?不断扒着?易拾的手?腕,在其白皙的皮肤上抓出数道血痕,吐气艰难地道:“你……身为……首座,竟对……追尘……动情。”
易拾浑然已经失去?理智,五指越收越紧,眼神极其狠厉,“我要你的狗命。”
阮籁窒息之下,双眼开始发直,一张脸逐渐涨红,“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易拾面目阴森得可?怕,另一只手?也缓缓移至其脖颈处,双手?合力,“我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快找到昭昭了,老母亲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不过,昭昭,赶快去劝劝你老公,他要犯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