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话一出口，裴如烟就后悔了。
何必做这些无谓的争执。
敛了眉，她的神色淡然几分，语气寻常道：“你还有其他事吗？”
言外之意是让他没事的话可以出去了。
方嘉煦脸上展露出微微笑意，不轻不重，唇角微勾叫人读出其中的戏谑之意。
眼下，见裴如烟有些急了，他在心底慢慢地消化完这个消息，抿着唇道了声好。
拿回自己的实习证明，二话不说走了出去。
静了几秒，裴如烟只觉得整颗心都砰砰直跳。
成功打发走方嘉煦，她跌坐回位置前，脑海里反复重播着之前二人的对话。
回想起他临走前唇角扬起的笑意，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昂着脑袋退出门。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捂着滚烫的脸颊，手指不经意间拂过柔软的嘴唇。
昨晚那种惊心动魄的触感瞬时让她清醒过来。
应该是单身太久了吧，裴如烟自嘲地笑笑。
她摇摇头，打发走心底不切实际的幻想，暗道：或许真的应该找个男朋友了。
*
自那日后，两人在上班过程中总会刻意回避。
尽管在外人看来，他俩绝不会有工作以外的交集，然而她只要一想到方嘉煦接近自己的目的，便感到惴惴不安。
四下无人时，裴如烟悄悄地给他发了一则简讯。
条理清晰、言简意赅的八个字——
【pei：从今往后，守口如瓶。】
而另一头，方嘉煦看到简讯以后，很快便回了过来。
【创达研发-方嘉煦：好】
吝啬到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懒得打。
裴如烟猜不到他此时此刻的心境，望着聊天界面上空白的段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冷静了一段时间，日子如流水一般平静无波地过着。
这个途中，方嘉煦成功拿到毕业证书，也由实习生转为正式员工。
裴如烟冷眼观望着，仿若一个局外人在看场好戏。
这之后，方嘉煦手头的工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了起来，加班加点已成常态。
翌日傍晚，研发科几个人聚在一块儿聊天，话题不由地转到职业与学历上。
首先开口问的是简妙，她望了一眼坐在对角的方嘉煦，笑言：“小方，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川城大学的应届研究生吧？”
大家伙儿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方嘉煦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淡淡地回：“是的，今年刚毕业……”
闻言，又笑了起来，打趣道：“妙妙姐，你不是才看过我的毕业证书吗？”
简妙没想到会被他当场拆穿，红着脸继续问：“你好像也不是晏城本地人吧？怎么想到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找这么一份工作呢？”
创达集团作为晏城化工产业的龙头企业，在本市名声数一数二，方嘉煦之所以会来，本不应该是个奇怪的问题。
只是众人一想到某日聊天时听他提起自己的住所，竟然是晏城市中心的富豪区府辰花苑。
要知道能住得起府辰花苑的人，根本也就不会在乎这样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
是以，大家伙儿对他不得不另眼相待。
简妙甚至暗搓搓地想，就实习生那点微薄的薪水，恐怕还不够府辰花苑一年的物业费吧。
话题至此，方嘉煦才发觉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与不解。
他了然摘掉眼镜，放下手中的纸笔，云淡风轻地回：“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来追女朋友了。”
像是一个燃着火的热气球被放到了最高空，众人在听完他的答案后，兴致缺缺地松了口气。
本以为是一场富二代奋斗励志的职场剧，没想到还是不能免俗，沦落成为午后三点的泡沫爱情剧。
高积毅整理好手里的工作材料，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提前走了。
简妙抬手看了眼时间，约着陆一岁一块儿去附近新开的日料店吃饭。
办公室顿时走得干干净净，只有方嘉煦头顶的那盏灯还亮着。
散发着微弱的光线，一时间显得孤寂又沉闷。
裴如烟从办公室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样的场景。
换做是从前，她一定会毫无顾忌地上前劝阻他，让他没必要如此用功。
她比他早入职场两年，深知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一入社会，便油然而生某中莫名的自信心。
以为能够改变世界，到最后却连自己都改变不了。
而如今，裴如烟见到他时避之唯恐不及，更别说当下这样孤男寡女的场合。
思索片刻，她拎着包悄声从办公室门前穿过，只当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第二日一早，八卦犹如真菌传播一般浸透了创达集团的每一个角落。
简妙从卫生间出来，隐约听完了事情的经过。
因此，当裴如烟踩着高跟鞋走进门时，她迫不及待地把人拉到办公室。
裴如烟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以为又是什么雷声大雨点小的小道消息，便没太在意。
直到“郑子月”这三个字从简妙嘴里蹦了出来，她不由一惊。
停下手中的动作，意味不明地看着简妙，追问：“你刚才说谁？”
简妙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压抑着激动澎湃的心情，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最后才喃喃道：“真没想到……这个老大姐，打主意都打到咱们研发科来了！”说完，想起那日裴如烟提醒她的话，咧嘴笑道：“裴主管，你说这件事如果让大老板知道，会怎么样？”
裴如烟愣了几秒，后才回过神，“你是说……她想‘潜规则’方嘉煦？”
“是啊是啊！”简妙眨眨眼，磨拳搓掌跃跃欲试：“我早就看那个郑老太婆不爽了！这次逮到把柄，够她喝一壶吧？！”
裴如烟的脑海里想到面试那天的场景，方嘉煦眉清目秀的模样隐隐浮现。
呵……也难怪郑子月动了春心。
“这件事在外头一个字也不许提。”她面色冷淡，直言：“尤其是方嘉煦面前，你懂吗？”
简妙疑惑道：“为什么呀？你不是说，如果发生办公室恋情……”
裴如烟放低座椅往后一靠，耐心教育了她一番。
“一个是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马前卒，一个是才刚刚转正不过半月的新人，你觉得大老板会怎么选择呢？”她挑了挑眉，想象着方嘉煦与郑子月纠缠在一起的场景，顿时感到恶寒。
大清早听到这样倒胃口的消息，换做是谁也接受不了。
裴如烟冷着脸结束话题，挥了挥手打发她回去认真工作。
另一头，方嘉煦整日安安静静地坐在工位上，就连午餐也是拜托简妙帮他多带一份。
他已经尽力避免与他人的冲突，却还是有看好戏的同仁匆匆前来一睹这位传说当中男主角的芳容。
午休时间，研发科的办公室大门打开。
方嘉煦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发现门外站着几个探头探脑的人。
他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起身走到门口，重重地将玻璃门关上。
尽管那些人假意与他招呼，可是那副心怀鬼胎的模样，却还是叫他怒从心中起。
混混沌沌地熬过一天，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时间，他索性也不打算加班了，在办公室里坐着被当做猴子似的取乐，确实有够憋屈。
五点一过，方嘉煦打完卡，匆匆收拾好两份文件，脚步匆忙地穿过格子间，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正是下班时间段，这栋楼的电梯本来就紧张，他等了小片刻，电梯门终于打开。
方嘉煦来不及思索，抬腿往内走。
紧接着，身后乌泱泱地涌进来一群人。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见了站在电梯内的裴如烟已经等候多时。
“裴主管。”方嘉煦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裴如烟的表情一如往常，他不确定她是否听说了公司里有关于他的传闻，目光在对上她的视线时，竟有一丝犹疑与心虚，眼皮微垂，不敢与她相视。
裴如烟的手上拎着两盒打包好的清月斋的素食，看架势是打算直接回家。
电梯门艰难地合上，伴随着拥挤的人群，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一臂距离。
她没出声，淡淡地朝他点头示意。
神色平静无波，仿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
方嘉煦有些拿不定主意，心里吃味，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她肆意调侃。
电梯缓缓下沉，他的心也跟着沉落至谷底。
从十二楼到一楼，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方嘉煦却觉得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叮——”一声提示音过后，嘈杂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伴随着电梯大门再次合上，裴如烟笑笑，遂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说话的同时，电梯继续往负一楼下降。
身旁的人默然了两秒，讨好地语气回：“裴主管，今天……”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她揶揄道：“郑主管赏识你，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方嘉煦的面色忽然凝重，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的表情，试图从中看到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
然而裴如烟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正色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女朋友是吗？”
见他如临大敌的神情望着自己，她朗声笑道：“也对……长得像你这么帅的男孩子，被人喜欢不是什么稀奇事。你说呢？”